而黑暗中,卻聽到玄十天的叫聲,那叫聲真是讓人不寒而栗啊,是什麽樣撕心裂肺的苦役讓一個人發出這種聲嘶力竭的虎吼呢,他聽到那樣痛苦的叫聲,是徹徹底底不能成眠了。


    立即蹙眉就要朝著門口去,而小阿寶呢,也披衣而起的確朝著門口去了,但剛剛邁步離開門檻,他就憂傷了,就猶豫了。現在大概是父親一天之中最為煎熬的時候,最為苦痛不能解脫的時候。


    那麽,他呢,他現在出去看父親,父親會怎麽樣麵對自己呢?他會是多麽難堪的啊,想到這裏,他手中的衣裳不自覺就下滑了,接著他就怏怏不樂的回來了,愁悶的看著外麵漆黑的月色。


    今晚,有月亮,初初的月亮好像螺鈿似的,但現在呢,那月亮逐步的明朗起來,懸掛在了中天上,他看著這樣一輪明月,腦子裏麵簡直百感交集,今晚是月圓之夜啊。


    他思忖了一下,已經是三月十五了,這的確是一個好日子呢,但對於父親來說呢,痛苦的煎熬才剛剛開始呢。


    “啊……啊,啊……”他就那樣叫,叫聲簡直撕碎了空氣而直衝雲霄。好像月亮都為之膽寒似的,小阿寶將頭埋入了被窩中,他不想要聽那叫聲,但叫聲卻好像始終縈懷在自己的耳邊似的。


    “不,不,不,不不不。”他強力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完全沒有可能遏製聽力,聽力到了夜晚,簡直靈敏到了極點,一點一滴的聲音都能捕捉到,更何況一個人這樣聲嘶力竭的大聲疾呼了。


    他是那樣的痛苦,同時又是那樣的矛盾,痛苦的是,明明知道父親那樣煎熬卻無計可施,矛盾的是,現在他多麽想要過去看看父親啊,但畢竟步履那樣沉重,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前那高昂的叫聲終於慢慢的變的低落起來,過了會兒,至於全部消失了。小阿寶從內心開始祈禱滿天神佛,希望他們能竭盡全力的保佑保佑自己的父親。


    這一晚,在煎熬與夢魘中過去了,他剛剛閉上眼睛,就到了帝京。而剛剛到了帝京,那些申請木訥的人已經來了,他們成群結隊的來,他們訓練有素的來,他們張牙舞爪的厲害,簡直比惡魔還要厲害很多呢。


    他們的臉上掛著怪誕的笑容,一步一步的靠近了小阿寶,小阿寶顫栗了起來,立即擇路而逃,但哪裏知道,剛剛轉過身,卻看到身後還等待著一大群他們呢,這群人是那樣的快,而又那樣的整齊劃一。


    他們早已經預備好了似的,隻等著小阿寶自投羅網了。


    “不,不,你們不能,我們都是人族啊,你們不能,不能如此。”盡管,他是知道的,現在和他們說話,等同於是對牛彈琴,但有什麽辦法呢?他還要去說,還要去表達啊。


    此刻人群完全不理會,他們伸出來的手掌簡直好像是塗抹著一層啞光的冷兵器一樣,他們口中發出來的桀桀怪笑讓人一聽也是不寒而栗的了,小阿寶隻能躲避。


    接著,那人的手已經探入了他的心髒位置,他感覺心口一疼,一骨碌就驚醒了過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做惡夢了,這一次恐怖的體驗過去了,他這才看著帳篷,看著頭頂上那給風吹動的帆布。


    他再次入眠,卻夢到一個衣冠楚楚的女子坐在自己的麵前哭訴,女子聲音很低很低,卻帶著一種詭秘的魅惑,平心而論,此刻坐在自己麵前的女子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她那張臉因為哭泣變得不怎麽好看了。


    “這裏是我的地方,公子,公子。”女子反反複複就在絮聒這麽一句話,一邊說,一邊唉聲歎息,看起來很是痛苦的模樣。


    “這裏是我的地方,公子,公子。”究竟是什麽意思呢,他是不清楚的了,但這女子呢,那纖纖素手已經小心翼翼的伸過來了,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的推一推,她醒過來了,現實中回想起來夢中女子那哀哀欲絕的一張臉,心情也是沉重了起來。


    他知道,這裏有不幹不淨的東西,而且那東西就在自己的床位下,他歎口氣,已經在這樣的窮鄉僻壤了,居然還有枉死的陰靈,這不得不讓他的心絞痛起來。


    看起來,世界上還有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不平則鳴的,看起來還有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大打出手的。


    他一個人將呢笨重的床移動了一下,因為那床實在是太笨重了,才剛剛勞作了會兒,他就汗流浹背起來,他想,鑰匙此時此刻有人看到他一個人在做這樣離奇的體力勞動,大概也是會覺得他有神經病吧。


    “你安息吧,這裏我已經挪移開了,但願沒有傷害到你。”小阿寶愁腸百結的說,對於這些看不到的陰靈,別人或者是驚恐畏怯的,但對於小阿寶來說,真正是眾生平等了。


    “這裏也是我的地方,公子,公子。”


    “這裏也是我的地方,公子,公子。”這個幽怨的聲音又一次來了,將睡熟的小阿寶幾乎給吵醒了,半夢半醒之間,他又是看到了那個衣冠楚楚的女子,女子用袖子掩麵痛苦的哭泣起來。


    看那模樣,真正是痛苦的很了,他再次醒過來,索性耗盡了力量,將這笨重的床給移動到了角落的位置,這裏無論如何已經遠離了那個女子吧,這一晚終於算是相安無事的過去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早起,他就看到了桌上擺放的一束花,花兒是從外麵采摘進來的,上麵還閃爍著晶瑩剔透的露珠呢,那露珠光潔可愛,花兒也是芬芳美麗。


    這定是那女子送給自己的禮物了,他一笑了之,吃過了早膳以後,到了丫頭這邊,看到小少爺與阿弟都在,他昨天回來倒是忽略了和他們好好的聊一聊的契機,今天看到他們都在,索性讓他們好生演練演練最近勤學苦練的拳腳功夫。


    這麽一來,兩個很有表現欲望的家夥也摩拳擦掌開始表演起來,雖然是花拳繡腿,不過看得出來他們也已經下苦功了,他們兩個汗如出漿一般的,表演完畢以後,小阿寶立即到了兩個兄弟的旁邊。


    手沉甸甸的落在了兩個兄弟的肩膀上。“真好,真好,有你們兩個,我們未來還是有希望的。”


    “那是自然了,哥哥。”兩個小孩都會心一笑,丫頭安排了好吃的東西給三個小孩,小孩子吃的很滿足,也很幸福,兩個小孩去溫課了,這邊廂,小阿寶到了丫頭的身旁,將昨晚的夢寐說了。


    “這真是奇怪了,我居然會夢到那種情況,我多麽著急啊。”


    “這都是你思想壓力太大了,壓力大人就很容易焦慮,焦慮以後,才能產生那樣的夢境。”丫頭聽過了他的夢境以後,總結陳詞。


    “這也是,不過後來那個夢,倒是真實可信的了。”他一邊說,一邊看著丫頭,丫頭歎口氣。“她也是苦命的女子,一個女子不能借屍還魂,在這個草原上又是無親無故的,自然是痛苦的很。”


    其實,丫頭也是橫死了以後,才進入了鬼族的,但上輩子的記憶,她是選擇刪除了,其實,那些痛苦的記憶始終也是在隱隱作痛啊。


    “好了,不說這個了,越說越是傷感了,昨晚你到了父親那裏,究竟父親已經怎麽樣了啊,昨晚是月圓之夜,一切都蠢蠢欲動,而父親好像比什麽時候都痛苦似的。”小阿寶簡直心如刀絞。


    “他最近也不怎麽好,不過會好起來的,他叮囑我,沒有什麽事情,是謝絕與你們見麵。”丫頭說:“你也需要理解理解你父親,總之,一切未來的改變都在你我手中了。”


    “我們手無寸鐵。”他頹廢的說。


    “但我們有信仰的力量。”丫頭道:“十五的月亮十六明呢,今晚應該比昨天還要燦。”她一邊說,一邊憂心忡忡的皺眉,小阿寶完全不知道究竟丫頭這蹙眉是什麽意思,但明白,她是傷感的。


    他知道等會兒丫頭又是會忙碌起來,辭別了丫頭,到了自己的軍帳中,他畫符,很快屋子裏麵就變得天昏地暗起來,昨晚的那個女子又是來了,這一來嚇壞了小阿寶衣袖中的碩鼠。


    碩鼠立即躲避起來,而那個女子的身影也是若隱若現起來,果真與昨晚的那個是一個了,小阿寶看著這個傷心欲絕的女子,麵上有了躊躇之色,他是想要幫一幫這個可憐的異鄉人啊。


    “我能幫幫你嗎,有什麽困難,你說就是了,隻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會幫你,我們是降魔者,不會傷害你的。”他解釋說,這女孩大概是有點兒驚詫,麵上有了可疑的蒼白色。


    “我不過是一個孤魂野鬼罷了,求你……求你不要傷害我啊。”


    “不會,同是天涯淪落人。”小阿寶看著那姑娘,姑娘點了點頭,這才舒口氣。“我已經埋在這裏很久很久了,你能不能將我的屍體挖掘出來給埋到外麵的山丘上去呢?我想要看看日光,想要看看鮮花,這裏泥濘潮濕,每一年的四月以後,這裏就……”


    “就不能居住了,我在地下,很是受苦受難。”女子一邊說,一邊插住也是的開始跪拜起來,小阿寶看到這裏,立即點頭。“我現在立即動手,你去吧。”他不等這個姑娘感謝自己,已經開始在指定的地方開始挖掘起來。


    少頃,那骨骸已經重見天日了,骨骸是不能看出來美醜的,他小心翼翼的將骨骸都裝載好了,然後選擇一個日光充沛的地方去了,將這姑娘埋葬了以後,他一個人寂寞的在那丘陵上開始飲酒起來。


    “你看起來不怎麽開心。”碩鼠一邊說,一邊從他的衫袖中爬進爬出,聞到了酒香,就走不動路了。


    “你以為我真的是在喝酒,我不過是將滿腹心事給喝到了肚子裏罷了,現在我很著急,但卻沒有任何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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