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哭什麽呢?”


    “夜深人靜,我想家了。他想我的兄弟姐妹,但現在,他們都已經屍骨無存了,你說恐怖嗎?”碩鼠看向了他,眼睛裏多了一抹楚楚可憐的光芒——“他們都已經消失了,就好像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似的,真是恐怖啊。”


    “人生本身就是彈指一揮間啊,更何況,你今晚不睡覺,哭哭啼啼他們也不會死而複生啊,對於已經過去了的事情,我們應該選擇遺忘,而不是耿耿於懷呢。”他一邊說,一邊看向了旁邊的碩鼠。


    “今天,我嗅到了你那本書上,有我們同伴的氣息,所以我就睹物思人了,我很悲傷。”碩鼠一邊說,一邊歎口氣,瞪圓了可憐的眼睛看向了麵前的男孩,他不知道究竟怎麽安慰碩鼠了。


    “你過來,我就是你的家人。”


    “這使不得,你我不同宗族,我如何能高攀呢?你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靈魂有內涵的人,我呢,我僅僅是你們口中‘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罷了,你們都說我們鼠竊狗偷,我……我如何還能自不量力做你的家人呢,這……不可以,不可以的。”


    碩鼠說到這裏,悲傷被無限度的放大了,小阿寶笑了,“你過來啊,那是你自己的奇思妙想罷了,我才沒有那種想法呢,過來吧。”他一邊說,一邊拍一拍旁邊的位置,碩鼠心不甘情不願的來了。


    躺在了小阿寶的旁邊。


    “我們都是會悲傷的,但這個世界上啊,真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是什麽呢?是我們的快樂啊,一瓶蜂蜜落在了地板上,然這件事情化為烏有就是了,我們要喜歡哭,那真是有千手千眼都哭不過來了。”小阿寶說。


    說書到了小阿寶的懷抱中,心想,小阿寶說的也的確如此。


    玄十天未能找到克敵製勝的法寶,那些似是而非的啟示,對於勢態發展其實沒有任何幫助,他現在表麵上看起來不動如山,但這巋然不動的背後,已經有了另外一種感覺。


    現在,帝京徹底覆沒了,真正能扭轉乾坤的人,除了自己,又花落誰家呢?他怕,怕若幹年以後,帝京還是老樣子,還怕很多很多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會一一實現嗎?玄十天想到這裏不寒而栗起來。


    他從人世間調查回來以後,就悶悶不樂了,腦子裏麵千頭萬緒,好像塞著一個毛線團似的。


    祭祀神塔中他看了很多圖景,這些圖景都不相同,但這些圖景卻好像一一在暗示自己什麽,究竟是什麽呢?玄十天絞盡腦汁也不能想清楚弄明白,別看,他在人前是一種自信滿滿的神采,但一個人的時候,他是最喜歡鑽牛角尖的。


    好在,玄十天畢竟還是好了,之前那一段茹毛飲血的黑暗時光終於還是漸行漸遠了,現在的玄十天,是一個健康的人,依然故我,他還是那個族群中不可或缺的領軍人物。


    他是有分量感的,現在,夜深了,院落中的梨花悠然綻放,有按香撲鼻,不是很濃鬱,但卻一縷一縷朝著屋子裏麵泉湧一般的來了,好像要將這不大的屋子給充盈忙當似的。


    玄十天輕輕的嗅,記憶好像此刻能反芻似的,到了什麽年代呢?那依舊還是明智未開的時代,但那確實一個精彩豐呈的時代啊,那時候的玄十天,還僅僅是降魔一族中嶄露頭角的新一代。


    完全沒有現在這樣的社會責任感與家族使命感,那時候,他仰慕的女孩是漓之夭,漓之夭最為喜歡的就是花兒了,各種各樣的花兒。漫山遍野匍匐在地麵上的,乃至於枝繁葉茂之中夾雜的。


    還有那些瀑布一樣懸掛在頭頂的,隻要是色彩繽紛的花兒,總是讓立誌壓喜躍抃舞,記得那一年,院落中的花兒開了,也是淡淡的梨花,她是那樣的開心。


    攀折下來一束,拋擲給了屋子裏麵埋頭苦讀的玄十天,那個時候的玄十天,還僅僅是一個孩子罷了,那一束梨花落在了書卷上,他被嚇到了,立即側目看著外麵。


    “喂,出來玩,快。”漓之夭笑吟吟的看著屋子中的自己,丟下這麽一句模棱兩可的命令,人已經逃之夭夭了,他將梨花放好了,立即朝著外麵去了,外麵原來已經是春天了。


    他居然毫無所查,這對於他來說,是悲哀的,他錯過了一個季節,還錯過了很多很多的東西。外麵不僅僅是梨花開了,怒放的花兒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好像在爭奇鬥豔似的。


    一種美麗的顏色剛剛上台,另一種已經開始打擂,一種殘紅狼籍飛絮蒙蒙,黯然收場,另一種立即大鳴大放,那種美麗的顏色,讓玄十天一輩子都不能忘記,最後,他們兩個鬧著跑著,進入了前麵一片燦爛的樹林中。


    “累壞了,休息休息。”漓之夭的麵龐紅撲撲的,好似番石榴一樣,是啊,一路上蹦蹦跳跳,信馬由韁的走,不要說人,真正是一匹千裏馬大概都已經累壞了,好在玄十天體能不錯,並沒有漓之夭那樣氣喘籲籲。


    “這裏真美。”玄十天不由自主的讚美一句,放眼四顧,都是美麗的花兒,漓之夭呢,跟著呼口氣,笑了。“是啊,真美,大自然孕育出來的美,是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想象的。”


    “你說,為什麽花兒會開呢?就好像為什麽花兒會落一樣,既然這樣美麗,為什麽到頭來又是有破缺呢?”漓之夭星星眼,疑惑不解的模樣,看著枝頭那美麗的花兒,看著看著,又是低眸沉思起來。


    沒有想到一個中意的答案,將疑惑的眼神瞪視在了玄十天的麵上,玄十天不知道說什麽好,沉默過去了,玄十天這才輕輕的半蹲在了漓之夭的麵前,他因為近距離,所以能看到她麵上美麗的神采。


    能看到透過花蕊之外的光芒,跳躍在她的長睫毛上,在那麽一瞬,玄十天知道了浮光掠影是什麽意思,玄十天心頭的花兒也是萬紫千紅的綻放了,終於,玄十天也知道了什麽是愛。


    什麽是喜歡,什麽是迫切想要和一個人長相廝守,什麽是你快樂所以我也快樂,現在,他單相思了,但這種單相思卻完全不能告訴別人,這是蘊藏在玄十天心中的秘密。


    秘密在春季很快就發酵起來,且一發不可收拾,連外人都能看出來了,他本是降魔者,為了她,卻想要付出一切。但漓之夭呢,整個人傻乎乎的,接受玄十天的好,卻不知道這好究竟是來自於哪裏。


    “這是我今歲看到最美麗的花兒。”玄十天感慨係之的說,眼睛一瞬不瞬的落在了漓之夭的麵上,在他的審美中,他覺得唯有漓之夭才是天下最美麗的人兒,隻有漓之夭才配得上這個季節最美麗的花兒。


    他的麵上帶著一抹紅色,這紅色朕可疑啊,地麵上有殘紅,落了一地,並且拂了一身還滿,漓之夭傻笑了。“這有什麽啊,每個春天都會有花兒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


    “其實,不單單是春天啊,夏天也是有啊,夏天有木槿,有菱花,有蓮花,有梔子花,多了去了,到了秋天呢,有芙蓉,有芍藥,有秋菊,你真是一個傻哥哥啊。”漓之夭取笑他,伸手給了玄十天一個爆栗。


    玄十天傻笑了一聲,慢慢的伸手,不經意之間,捧住了漓之夭的麵頰,左手伸過去,握住了漓之夭眉心的一片梨花,將那梨花花瓣給丟開了,那花瓣就那樣落在了晚風中。


    跟著,他就湊近了漓之夭,近到幾乎能聽到她的聲息,漓之夭呢,也很好的捕捉到了他的心跳,他的心跳是熾烈的,是淩亂的,雜遝的就好像遠方趕過來的腳步聲似的。


    這個全新的發現,讓漓之夭一怔,當時年少春衫薄,知道什麽是情,什麽是愛呢?隻是好奇罷了,“十天哥哥,為什麽你心跳這麽快呢?真是奇怪,你的手,手也滾燙的,你不會是傷風了,該死,該死,我不該帶著你來這裏。”


    漓之夭膽怯的說,伸手立即測驗一下,但經過測驗,才發現,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嚴重,但她還是並不敢在這裏逗留了,立即站起身來,握住了玄十天的手。


    “走,回去,這裏風大,走了。”但是玄十天卻不為所動,坐在原地一動不動,漓之夭奇怪,詫然的望向了坐在地麵上的玄十天——“為什麽如如不動呢,你看看你,都已經成什麽樣子了。”


    “沒事,我很好。”他篤定的口吻,漓之夭立即握住了自己的錦帕,在他的麵上開始擦拭起來,因為在這樣的花叢中奔走,她的身上也有了花兒的香氛,至於錦帕上,也是一片淡淡的清芬。


    他是那樣的快樂,嘴角帶著一抹酣暢淋漓的弧度,他怎麽能如此去掃興呢?“起來啊,看看你。”她不滿的嘟唇抱怨,他呢,卻逆來順受一般的,伸手拍一拍旁邊的位置。


    “坐下吧,你不覺得在這裏看風景才是看風景嗎?”經過玄十天的提醒,漓之夭發現,這個角度看過去,風景的確比尋常的角度看過去美麗。


    這裏好像是廣角鏡的鏡頭似的,放眼望去,沒有什麽遮攔,所以,讓眼睛享受盛宴的東西就比比皆是了,從這裏看過去,不但能看到梨花,在梨花旁邊間或能看到一片紅雲一般的杏花。


    “日邊紅杏倚雲栽,我終於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十天哥哥,十天哥哥,你看。”漓之夭雀躍的叫著,伸手指了指遠處,玄十天立即看過去,發現一片白色的花樹中,出現了一株亭亭玉立的杏花。


    梨花多以白色為主,也有粉紅色的,但杏花就截然不同了,杏花是以紅色為主色調,現在,紅白兩色的分壘不是很明顯,但讓人一看卻有另外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觸。


    他看著看著,嘴角就錯了一抹笑弧,她呢,笑的筆剛剛還要好看了。“隻要你沒事就好了,多看看何妨呢?”她說,躺在了綿軟的綠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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