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裏,我頓時產生了一種撫今憶昔的感覺,在往昔,這個時間點,就開始宵禁了,金吾衛手中握著長矛,隻要是身份不明的人,就要給驅逐出境的,但現如今呢,帝京沒有了官兵,沒有了馬匹,大概士兵們的長矛一一都生鏽了吧。


    烏鴉還盤桓在夜空中,將他們那剪紙一樣的影子落在了城頭上,一片黑洞洞的天幕,好像一張跟廣闊的黑色幕布,一切都是黑漆漆的,黑色,濃鬱的黑色。


    我邁步進入了這一片叵測而又詭秘的黑色中,當自己的身影讓這一片黑色也吞噬了以後,我反而是覺得心安理得了不少。好像能和黑色同流合汙,自己就是安全的,真是奇怪,我怎麽會產生這樣莫名其妙的想法呢。


    雪球嗚嗚的,好像發現了什麽,但周邊什麽都沒有。


    我繼續往前走,剛剛進入城門,就知道雪球發現了什麽,他是記憶力超群的動物,。他看到了一艘船,這一艘船分明是海上的,但卻平白無故的出現在了陸路上,這一艘船看上去已經斑駁了。


    有一種年輪帶不走的憂傷,有一種歲月吞咽不了的冷硬。完蛋了,狹路相逢,又一次遇到了鬼王冥刑和鬼母胭脂,這兩人深更半夜的不知道又在盤查什麽,我立即給了雪球一個噤聲的表示。


    他心領神會,立即緊緊的抿住了嘴唇,雖然,雪球或者並不知道鬼王冥刑和鬼母胭脂的厲害,不過現如今看來,已經十分明白了,這是兩個陰氣沉沉的人,這兩個人所到之處,的確寸草不生。


    “回來了?”我聽到黑暗中有這樣的聲音,似乎在詢問,聲音斷斷續續,如同詭墓夜哭似的。


    緊隨而至的,是一聲淡淡然的回答,兩個聲音間隔並不遠。“回來了。”前呼後應,首尾相銜,此刻,我們藏在城門外一個比較安全的角落,在這個犄角旮旯看過去,一切都盡收眼底。


    一艘船,船上有縹緲的絹紗做的燈籠,那燈籠詭譎莫測,讓人不寒而栗,站在這甲板上的乃是一個黑色披風的鬼,那燈籠就緊緊的握在這黑色披風者的手中。


    其實,這僅僅是一張披風罷了,披風下連什麽都沒有。那華麗麗的船兒,就那樣肆無忌憚的在城中往來,船下,依舊是那個苦大仇深的赤發鬼,他行動很是緩慢,烏溜溜的眼睛也是到處梭巡。


    我們膽戰心驚,但願不要有什麽危險,那船兒逐漸的靠近了我們,一股無與倫比的寒意,讓人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現如今我們所在的地方並非是燕京,而是塞外冰天雪地。


    現如今明明是數九寒天啊,但他們來了以後,這裏立即就霜結千草北風砭骨,那種侵襲人的冷意,讓我們的恐懼在一點一點的攀升,我看到雪球已經凍壞了,牙齒都在捉對兒廝殺。


    我立即捂住了雪球的嘴巴,但說時遲,那時快,他們已經察覺到了這聲音的來源,閃電一般的,那黑色披風已經出現在了麵前,我震驚了,立即使用了隱身術,但願能逃過這個盤查。


    那黑色披風,動作快的無與倫比,簡直宛若黑夜中的鷹一般,很快已經到了什麽身旁,披風下,空空如也,但我明顯感覺到了有什麽人在我麵上嗅著,我的心髒停止了跳動。


    我的手慢慢的移動,並且很快就汗流浹背起來,我握住了降魔杵,現如今,必修要出其不意才能將這莫名強大的對手置於死地,至於鬼王冥刑與鬼母胭脂,要是他們追趕過來,也隻能負隅頑抗了。


    現如今,我多麽想念溫非鈺啊,要溫非鈺能和我在一起,事情或者也就迎刃而解了。


    “嘭。”的一聲,這家夥打了一個噴嚏,疑神疑鬼的看著我和雪球站立的地方,我們屏息凝神,隻見雪球瞪圓了驚恐的眼睛,慌張又無助的看著我,那一抹驚駭,已經分明寫在了麵上。


    我也隻能用眼神暗示,雪球瑟瑟發抖,但麵前的人呢,在地上啐一口卻朝著遠處去了,他疑惑的很,並不能吃準究竟我們在不在這裏。


    再者說,一般人即便是用了隱身術,也不能欺瞞過他的眼睛,但我們呢,卻有驚無險的逃脫了。


    看著那背影消失了,等到那燈籠的光芒徹徹底底消失了以後,我這才現出原形,而雪球,頭頂的汗珠已經一枚一枚首尾相銜的滾落了下來,我撲哧一笑,卻有一種死裏逃生的幸運感。


    “好了,立即離開這裏,太危險了。”我握住了雪球的手腕,立即進入了城門,鬼王冥刑和鬼母胭脂在小舟上等著,鬼母胭脂格格格的笑了,眼睛落在了自己懷抱中的小孩兒身上。


    這已經不是一個繈褓中的孩子,孩子的眉眼已經逐漸的長開了,麵上的嬰兒肥逐漸的已經消失了,那輪廓跟著也就清晰了起來,那冷傲的線條,好像繼承自一個堅貞不屈的家族一樣。


    大概,孩子睜開眼睛,眼簾之下的墨瞳也是孤清的,也是盛氣逼人的吧,但現在,那孩子昏昏沉沉的已經睡著了,看得出來,是中術以後睡著了,現如今孩子簡直聽憑人在擺布。


    自己沒有思想,連動都不能動,鬼母胭脂的目光落在了孩子的麵上,“到底也是有會辦事情的人,現如今,青天白日頭不照樣將這孩子給攫住了,看起來您應該重重有賞。”


    “自然是恩怨分明,不過王妃你說,究竟賞賜給那人什麽呢?”


    “您真是奇怪了。”鬼母胭脂施施然的笑,口吻卻有有商有量的,“您貴為鬼族的天子,您想要賞賜什麽,應該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現如今不是您索要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是您必須要知道這人需要什麽。”


    “王妃在教孤如何投其所好不成?”鬼王冥刑挑眉,饒有興味的看著麵前的鬼母胭脂,鬼母胭脂一笑,母愛的光輝籠罩在了麵上。“不然呢?”鬼王冥刑邪魅的笑了,卻一言不發。


    “你說,孩子的母親既然已經回來了,會不會自投羅網呢?”鬼母胭脂看著孩子,沉思了片刻,說道。鬼王冥刑沉吟了會兒,“他們是謹小慎微之人,即便是知道孩子已經落入了你我手中,但實際上也並不會怎麽樣著急的。”


    “他們是不會輕舉妄動,但畢竟孩子是他們的骨肉,沒有人不擔心自己的孩子。”鬼母胭脂一麵說,一麵將自己那冷冰冰的唇,落在了孩子虯結的眉宇之間,這孩子盡管已經睡著了,但看上去還是很痛苦的樣子。


    鬼母胭脂發現了這孩子愁眉不展,伸手輕輕的來回在孩子的眉宇之間摩挲,希望能將這“川”字兒逐漸的撫平,但並沒有那種可能,孩子還是老樣子。


    “哎,這孩子或者也是我們反敗為勝的機會,既然已經握住了這機會,就不能讓機會失之交臂。”


    “夜深人靜了,你還要做什麽呢?”鬼王冥刑寬厚的笑,手掌已經落在了鬼母胭脂的香肩上,鬼母胭脂迷人的笑,有一抹淡淡的風致,“我就知道,你啊,是絕對不允許我傷害這孩子的,不過我也的確沒有傷害這孩子的意思。”


    “你傷害不傷害,與我有什麽關係呢?”鬼王冥刑摸一摸自己的菱唇,麵上沒有位置動容的神色。


    “這孩子,我保證不會傷害,至少啊……”她格格格的笑了。回目看著鬼王冥刑,道:“不會讓這孩子早早的就去奔赴黃泉的,這孩子是很好的一張牌呢。”


    “那麽,就預祝我們旗開得勝了。”鬼王冥刑夷然一笑,看著鬼母胭脂,鬼母胭脂點點頭。我們的距離很遠,模模糊糊能看到小舟中兩人交流的樣子,言來語去,看起來其樂融融的樣子。


    連鬼王冥刑都能找到自己的真愛,真是不可思議,他們還在交流,究竟說了什麽,是沒有人知道的了,然後,我看到小船的船頭和船尾調換了一下角度,很快就離弦之箭一般的去了。


    看到小舟已經去了,我這才徹徹底底的鬆口氣。


    剛剛到了前麵,遇到了酒吞童子,他就那樣大喇喇的坐在馬車上,好像在凝神靜思什麽事情一樣,麵上有一抹非常迷人的風采,能蠱惑人心的力量,好像來自於那雙美麗的眼睛一樣。


    我見過酒吞童子很多次,每一次,她的衣裳都不同,要麽是單純的白色或者黑色,要麽就是華麗繁複花紋的顏色,今天,他穿著一件來自於東瀛的道袍,這道袍和我中原道士身上的截然不同。


    這道袍籠罩不到腳麵,僅僅是到了膝蓋的位置,將那渾圓的膝蓋給遮蔽住了一小半,露出來一大半,腰間有一條緞帶,將衣裳給捆紮起來,內中是一件白色的中衣,那顏色鮮豔的衣裳,不要說白天,就是夜幕降臨都能發現,如此熠熠生輝,如此五光十色。


    我停頓住了腳步,本來今晚我是想要早早的回去,不與他聊的,但現如今,卻忽而想要和他聊一聊了,遂停頓了腳步,到了馬車的旁邊,這個家夥還在發呆。


    今天的他,比別日的他還要吸引人呢,尤其是那雙黑洞洞的眼睛,尤其是那一件色彩豔麗的衣裳,那繽紛的色彩,好像大雜燴一樣,一般人要穿上這樣一件衣裳,據對會產生一目了然的違和感。


    但奇怪的是,那種違和感,在他的身上,是完完全全不存在的。一縷黑漆漆的墨發從兩眉之間落下來,中間留白的地方,露出來光潔飽滿的額頭,那位置,好像東瀛櫻花的花瓣一樣。


    再也沒有如此完美的少年了,他整個人散發出來一種孑然的空氣,腰間還佩戴一把鋒利的長刀,看起來那刀劍是明治維新時期的,我靠近了馬車,嗅到了一抹淡淡的清香味。


    他呢,就那樣懶懶散散的跪在了榻榻米上,旁邊還有一雙海棠木做的木屐,這家夥慵懶中居然有一種耐人尋味的氣質,讓人過目不忘,那倔強的眼神與冷漠的眉宇,好像隨時都在散發一種傲視天地的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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