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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堯從沒覺得自己這麽冷過。


    那小子……會死?


    他從來沒想過……


    怎麽會這樣。


    司命站在他身前,低著頭,都有些顫抖。


    但靳堯卻沒有再與他糾纏, 而是轉身便離開了司命閣。


    他去了冥界。


    冥界其實是比較特殊的一界,因為其他五界的生靈死後, 除非魂飛魄散, 不然都要來冥界。當然, 對於一些強大至極的神明來說,是沒有死後到冥界這個概念的。他們若還剩下一縷魂魄,便能自己重修,若一縷魂魄都不剩下,那自然是什麽都沒有了, 更別說來冥界了。


    但這也是極個別的例子, 不妨礙冥界這種超然的地位,他們是真正意義上的為天道辦事,一般來說, 其事務是任何界都不能插手的,冥界的消息也是不與其他五界互通的。


    靳堯一來, 便驚動了冥界的冥主。


    “靳堯尊上, 倒是稀客。卻不知來我冥界有何事?”


    此時靳堯正一腳踏入冥界界門,他的身前便出現了一個有些虛晃的身影。


    是冥主的元神。


    此時冥主笑臉迎人,但其中的戒備也極為明顯。


    “來找冥主你要一人。”靳堯說。


    “哦?那不妨進來說說。”冥主說著, 元神極快地後退, 靳堯也隨之跟上。


    周圍的景象快速後退,破碎定格成一些光怪陸離的畫麵,最終停留在一座恢弘而幽暗的大殿中。


    而冥主的元神,此時也歸於了大殿高座之上的本體。


    冥主大馬金刀地坐在高座上, 笑道:“尊上要找何人?”


    “朝辭。”靳堯神色平靜地說,“凡界原晉雲州朝家的幼子。”


    冥主左手一揮,一本長卷出現在他的麵前,懸浮在半空中,同時他的右手也顯出了陰陽點化筆。


    “此人陽壽已盡,按理說已經投胎了有一陣了。”冥主笑著說,隨後神色戲謔般地看向靳堯,“卻不知尊上意欲如何?”


    “把他喚回來,魂魄交由於我,我為他重塑肉身。”靳堯淡淡地說。


    “將已經投胎的魂魄喚回來,又交由於你,這恐怕不合我們冥界的規矩。”冥主說著,眼中的笑意已經散去。


    隱隱有危險的氣息在兩人周身蔓延。


    而大殿兩側的守衛,包括十二冥王,此時已經徹底噤聲,低著頭不敢發出聲響。


    冥界主殿高有數百丈,幽藍的冥火隻能為這裏提供一些晦暗的光線,整個大殿呈現暗金與幽藍交織,而冥界之人俱著紅黑衣袍,靳堯一身雪色錦衣,在此處像是完全成了對立麵。


    靳堯按著劍,一手將劍抽出了一半。


    劍還未出,大殿便回蕩起了龍吟之聲。


    玄龍的身影盤繞在靳堯身後,若隱若現。


    所有人都如臨大敵,他們毫不懷疑,這一劍若抽出,冥界怕是受不住他的一擊。


    “尊上何必如此動怒。”冥主卻絲毫沒有慌亂,但語氣也不複之前的危險,語氣又帶上了笑意。


    他笑道:“這並非是我們定下的規矩,而是天道,我們隻是執行者罷了。”


    他說到這,又有些玩味:“不過您就有些特殊了。”


    靳堯是當初天道壓製不住惡果而創造的生靈,可目前看來,天道已經完全掌控不住他了。


    也許這才是天道給他安排情劫的意義。


    目前看來倒是十分奏效。靳堯這般的人,居然也有陷入情網的一天。


    “將他帶來。”靳堯沒有接冥主的話,隻是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罷了,今日就為您破些規矩。”冥主說。


    反正他也犯不著和靳堯鬥,讓天道去頭疼吧。


    他說著,在生死簿上勾勒了一番,命一鬼差即刻去凡界尋人。


    鬼差急急忙忙出去了,之後大殿的氣氛便徹底沉了下來。


    無人說話。


    過了半個時辰,那名鬼差匆匆趕來。


    “他呢?”靳堯看著他孤身一人前來,皺眉道。


    同時,心中卻是沒由來地心慌得厲害。


    從得知朝辭的死訊後,他便一直心慌,但這種感覺卻在此刻到了極致。


    “這……”鬼差看上去極為為難,額上都滿是汗水。


    “無事,說吧。”冥主說。


    “小的去凡界後……查無此人。”鬼差磕磕絆絆地說,“那朝辭原本會投身至一商賈之家,是嫡長子。但小的查了一番,那正室三月前難產,隻生下了一個死胎!”


    冥主神色一愣。


    而靳堯的臉色卻是瞬間難看地可怕,聲音極冷道:“這是何意?”


    冥主反應過來後,也急忙翻閱起了手上的譜。


    他的臉色也越發難看。


    鬼差這般說,那麽就代表著朝辭並沒有像原先安排的那樣去投胎。但是就算沒去投胎,也總該有個去處,總該能找到他魂魄如今在何處。


    但是他卻找不到!


    冥主又急忙召來了朝辭死的那日當值的鬼差,那鬼差來後,又言自己根本沒找到那朝辭的魂魄。


    有些魂魄要鬼差去勾,有些魂魄卻是會自己前往冥界,因此沒找到朝辭,那鬼差也不覺得奇怪。


    冥主沉著臉,又找來了在輪回處當值的鬼差。


    也說沒有。


    好端端一個魂魄,竟是丟了!


    冥主本是又驚又怒,但隨即像是先到了什麽,又是心中一驚。


    或許,是天道做的手腳。


    他看向殿下那臉色已是陰沉至極的靳堯,突然覺得自己攤上大事了。


    “究竟如何了,冥主?”靳堯抬頭,一字一頓地看向冥主。


    “朝辭的魂魄沒了。”冥主心下慌亂,麵上卻冷靜,“應是魂飛魄散了。”


    靳堯一雙金眸好似徹底凍結了一般,耳邊突然響起了一些極度嘈雜的轟鳴之聲,整個人冷得可怕。


    ……怎麽可能?


    “你在誆騙我?”他抬頭看著冥主,神色冰冷至極。


    冥主歎息:“我若真不願意幫尊上,那便不幫。何必撒這麽容易被戳穿的謊?尊上若不信,您神識一展便可覽一界,隨您探查。若是您找到了朝辭,那您就是把我這冥界拆了,我也絕無二話。”


    靳堯看了冥主一眼,轉身離去。


    他在六界搜尋了數月。


    什麽都沒找到。


    最終他回到了大月,那間朝辭帶著他生活了一年多的小木屋。


    過去了快一年了,這裏早已破敗不堪。


    門前雜草叢生,撒發著一種塵封已久的黴味,推開吱呀作響的門,裏麵小小的房間便盡數落入眼中。


    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張凳子,旁邊堆滿了雜物。


    就這樣地方,朝辭與他生活了一年多。


    那嬌生慣養的小公子,為了他,去給人挑水燒火,倒泔水。


    為他夜下抄書至三更。


    這時他身旁又出現了一道身影,還是冥主。


    “他真的走了。”冥主輕歎著勸道。


    “是它幹的嗎?”靳堯看向冥主。


    “……”冥主沉默許久,道,“不好說。”


    未必。魂魄突然沒了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或許是魂魄本身過於虛弱,或許是魂魄自願消散……都有。


    但很少。


    這次太過巧合了。


    “你最好不要衝動。”冥主說。


    靳堯雖然可以說是六界第一人,但是和天道對上,也幾乎不太可能有勝算。


    天道忌憚他,也不過是因為靳堯超出了它的掌控而已。


    靳堯沒有說話。


    冥主見狀,也身影一閃,離開了。


    目前的情況已經不是他能摻和的了。


    …………


    妖魔境大亂被平,按理說靳堯是頭功,他就算不在意這些,也總該出席其中一些比較重要的場合,走一下過場。


    但令神仙們奇怪的是,靳堯自從頭幾個月在六界巡視了一番後,就一直呆在了凡界。


    靳堯把那間小屋子打掃了一番,便住了下來。


    大月之前大旱饑荒又遇上戰亂,這處小城鎮已經無人居住了。


    但是他卻在這裏一住便是數百年。


    整個小城被他的神力籠罩,誰也進不去。


    漸漸地,那裏影影綽綽出現了一些人。


    冥主來過一趟,看了一眼,便不寒而栗。


    這些都不是活人,而是幻境,呈現的是那一年多時的景象。這個幻境每過一年又三個月,便會重置一次。


    而那間小木屋,便是幻境的中心。


    他看見一個少年走進木屋,理直氣壯地對屋內的靳堯說:“酒樓活計太累了,我不幹了。”


    “嗯。”靳堯點頭,對他說,“我的傷好了,以後在家中好好玩,我來養你。”


    說是這樣說,但靳堯卻沒有半點要出去做活的樣子,隻是每日陪著少年。少年隻是一個沒有神智的幻境,隨著靳堯的心意擺動,自然也不可能察覺到什麽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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