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故淵一路向漩渦內緩緩走進,除去眼前天旋地轉的視覺,其它並無太大的區別,如平常一般行走。</p>


    借著上方微微星光,墨故淵走的極為平坦,可心中卻是時時刻刻戒備周圍,以防不測。然而站在墨故淵肩膀上的小金,似乎完全沒把眼前所在之地放在心上,時而東張西望,時而跳下落地,在前方吱吱叫喚墨故淵走快些。</p>


    墨故淵抿了抿嘴唇,恨不得將這死猴子甩飛出去。</p>


    不知走了多久,墨故淵漸漸發現自己周遭開始出現了翠綠色的植被,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兩旁長有奇奇怪怪的花草。視線盡頭,可知這條小道乃是一路向上而去,隻是遠了些許便有些模糊。</p>


    墨故淵心中微異,這洞口之內的天地沒想到也有這番浩大,當下隻得加快步伐緊緊向著前方趕去。</p>


    約莫過了幾炷香的時間,墨故淵終於走至古道的最上方,稍作整頓了幾番,墨故淵長呼一口氣,眼神卻是極為無奈的朝肩膀小金看去。這猴子許是知道這一路甚是無趣,也不隨意蹦躂跳鬧,實實在在跟個大爺一般坐在墨故淵肩頭之上,讓墨故淵一路把自己駝了上來,當下還翹著個二郎腿,眼神半斂,悠哉愜意。</p>


    墨故淵抬首望去,隻見在古道盡頭有一扇極為高大的紅門,紅門的上方有一塊牌匾,刻有燙金的三個大字“青師府”。</p>


    墨故淵看的驚異不已,隻是在緩過神來,赫然發現在大門的下方有一白衣女子正盤腿打坐在地,雙目緊閉,臉色蒼白,正是那水月閣白離,看來是在此療傷無疑。</p>


    墨故淵徑直走向前去,也不管那修養的白離,雙手發力向著門後推去,雖心中有所懷疑,直至最後,墨故淵才發現果然沒有這般簡單。自己可是使出七成力氣,然而這大紅門紋絲不動,墨故淵反複幾次皆是徒勞。</p>


    墨故淵轉首看向一旁,那白離早已察覺自己到來,眼下並未起身,隻是睜眼同樣看向自己,目光冰冷。</p>


    墨故淵罷手,也明白若是此門能打開恐怕她早就進去了,當下淺聲朝那負傷女子說道“你還好吧?”</p>


    白離臉色冰冷,隻看了一眼便再次閉目修養。</p>


    看她這番模樣,傻子也能猜出這分明是惱恨自己剛才最後並未出手相助。</p>


    墨故淵頓了頓,心裏卻是嘀咕這眼前女子的心眼可真是小,自己先前也好歹救了她一回,若不是礙於身份原因,自己即便再出手一次又如何。隻是眼下見她如此,墨故淵也懶得與她糾纏,當下自顧在門的兩側左右尋找,看看有無機關。</p>


    白離見眼前男子不搭理自己,也不願再多說些什麽,當下最要緊的便是抓緊時間療傷,如今初入發鳩就身受重傷,也不知後麵還會有多少凶險。</p>


    正當她繼續閉目修養之際,忽見那男子肩頭上一隻猴子猛的竄到自己身旁,白離被嚇了一跳,急忙奪身而過。卻見那猴子隻是落地之後,竟學著自己有模有樣盤腿打坐了起來,片刻還時不時假裝咳嗽兩聲。</p>


    白離看的一愣,待反應過來才明白這猴子分明是有意在學自己,竟然還這般滑稽。</p>


    “死猴子!你是不是故意的。”白離氣急怒道。</p>


    正在專心尋找機關的墨故淵也察覺到後方異常,回首看去,見那猴子雙眼靈動,模樣嘚瑟,瞬間想通緣由。</p>


    墨故淵尷尬的跑了過去,趁那小金還未反應,一腳將其踹飛了出去,緊接著朝白衣女子苦笑道“它沒見過啥世麵,所以比較好學。”</p>


    白離冷哼一聲,片刻,方才朝墨故淵問道“可有發現什麽端倪?”</p>


    墨故淵蹙眉搖了搖頭,道“除去這大紅門,兩旁石壁幾乎與尋常無異,先前我還以為有什麽機關之類,可我已經仔細打探每一處地方,並無異常。”</p>


    白離聽聞,眼中一絲低落浮現,自己受師門之令而來,還沒入那彩雲澗就負傷在此,眼下這局麵難不成隻能空手而歸?可這一趟回去,她又該如何向門中交代,她雖女子,可自幼在哥哥的影響下本就極為好強。白離當下直接運氣而起,一掌猛的拍向大門,這一擊力道十足,可也僅僅隻是將大門上方的銅環震動片刻,而紅門仍舊不為所動。</p>


    氣惱之下,白離再次一口鮮血溢出,就在她再欲出力之際,一手卻被一人製止。</p>


    身旁,青衫布衣的墨故淵將其攔下,昂首看著上方,道“我來吧。”</p>


    白離抬首怔望,一時半會忘記言語,隻得將手抽離,踱步走向後方。</p>


    受先前白離一掌之力,墨故淵分明瞧見那大紅門之上的銅環向外跳動了幾下,可自己剛才試著把敲幾次,根本抬不動,難不成隻能靠著內力修為驅使去不成?</p>


    當下狐疑,手中已是流光湧動,墨故淵真氣匯聚,一手握拳猛的朝上揚起,拳風罡烈,氣勁奔騰,在接觸到銅環的那一刻,銅</p>


    環又再次劇烈晃動了起來,比起之前,眼下更是發出幾聲扣門清脆之聲。</p>


    “果真如此。”墨故淵眼前一亮,便不再猶豫,再次運氣而起,一次次不停揮向銅環,隨著銅環前後搖擺不止,那扣門敲打之聲越來越響。</p>


    墨故淵心中驚異,深深吸了一口氣便停了下來,然而那紅門之上的銅環卻仍舊晃動不已,且聲勢越發劇烈,連著整個大門前的道路都開始搖晃動蕩。墨故淵穩住氣息站穩,不遠處的白離卻被搖晃跌倒在地。</p>


    墨故淵真氣流淌四肢百骸,大聲朝那還在東張西望的小猴子喚道“小金,快過來。”猴子也知道眼前局麵,不敢猶豫,幾個跳躍便朝墨故淵飛奔而來。</p>


    在先前那條古道蜿蜒之上,開始出現層層斷裂,除去紅門前這方石麵,那古道已是紛紛向下坍塌而去,一道道裂痕不斷湧現,道路紛紛向下墜去。</p>


    墨故淵一手攬過小金,本欲折身返回,忽而餘光見那白衣女子跌倒在地,此刻道路紛紛斷裂,而她的身影正緩緩隨著石路向下落去。可即便如此,她仍舊竭盡全力向上攀登縱躍,隻是坍塌的趨勢太快,上方又不停的有大石砸落,她看上去極為吃力。</p>


    墨故淵心中長歎,這般命在旦夕還如此倔強,當下將小金向後拋去,自己縱身一躍,向著斷裂崖口飛去。</p>


    下方白離強行突破,不僅要借機攀爬,還要躲避上方落石,心中也明白此番怕是凶多吉少,忽然莫名覺得頭頂上方竟是少去許多壓力,抬首望去,隻見一人高舉太極光輝圖,不停將那落石揮向一旁,聲影急速朝自己墜來,白離失神相望,那人卻是奮不顧身朝自己大喊道“把手給我!”</p>


    那一聲急切而清晰,落在白離的耳中仿佛如同曙光的救贖,未有多想,她便伸出纖纖細手,緊緊與他相握,而後死死相扣,不願鬆開半分。</p>


    墨故淵一手抓住白離,另一手作劍指而捏,軒轅劍爭鳴出鞘,隨著一道劍光劃破,墨故淵禦劍而起,整個身姿豎起朝上飛去。身下,白離昂首望去,隻見那斷崖口的最後一處大石也搖搖欲墜開始往下翻滾,若不能及時調轉方向,怕就是要砸個正著了。</p>


    “別管我了,再耗下去我們都會死的。”女子低垂著頭,喃喃道。</p>


    山崩地裂之下,墨故淵充耳不聞,目光深深望著上方砸落的巨石,忽然猛的一手將身下女子拉起,將她護在懷中。墨故淵躬身垂首,渾身氣勁湧起,一層層太極圖在背後兀然亮起,那巨石千斤,一層層砸落,隨著一道道光影緩緩消散,墨故淵的身姿便向下沉落一分。</p>


    懷中女子癡癡望著那奮力而為的墨故淵,凝眸朦朧。</p>


    似乎有什麽冰涼刺骨液體滴落在自己臉上,白離看著那男子青筋暴露,額前絲絲血液劃過流淌,忽而心中一陣劇動。隻聽墨故淵猛然一聲爆喝,那巨石終是被炸裂,紛紛四散,墨故淵強行提起一口真氣向上衝去,在鄰近上方地麵的最後一刻,終是耗盡氣力,踉蹌跌倒而去。</p>


    “呼,好險,差點就小命不保。”墨故淵四仰八叉躺在地麵,吃痛長呼笑道。</p>


    白離臉色蒼白,聽聞墨故淵所言,緊張向其急切問道“你沒事吧?”</p>


    墨故淵轉首,咧嘴朝白離搖頭笑道“除了真氣損耗過多,再就是受了些皮外傷,沒啥大礙。”</p>


    白離望著墨故淵身下血跡,先前那一巨石之大,就這樣被他硬生生扛了下來,先前為救自己欺身而來,為了保護自己又遭受大石砸身,如今還說的這般風清雲淡。</p>


    “你我素不相識,為何這般舍命相救?”</p>


    “既然毫無恩怨,為何不能施以援手?”</p>


    “我乃妖界之人,與你們修仙之士有著仇深似海。”白離低聲道。</p>


    墨故淵一頓,忽而想起大荒之時聽過的異聞,仙妖兩界自神界起就水火不容,彼此紛爭摩擦不斷。隻因那妖界修行功法貪圖捷徑,有著許多喪心病狂的手段,又因許多妖界之人,乃是修行千百年的妖物所演化的人像,是以被正道之士所不容,這便導致正邪之分。</p>


    想到此處,墨故淵不禁好奇問道“你也是修行演化的人身麽?”</p>


    白離聽聞一愣,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麽,忽而轉念一想,妖界同樣也有許多人類的存在,當下微微點頭道“我乃青丘狐族一脈。”</p>


    墨故淵若有所思哦了一聲,緊接著便道“那你可曾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p>


    白離不解,緩緩搖頭。</p>


    “那不就對了,你是妖怎麽了,又沒做過什麽壞事,不過是仙妖兩界涇渭分明,那與我何幹,我孤身一人到這異界,本就無牽無掛的,況且依我今日所見,有些自詡名門正派的也好不到哪去,那日滄海所遇,不就是一些貪得無厭之輩麽?”墨故淵吃痛坐起身來,一邊調理氣息,一邊緩緩說道。</p>


    白離聽得真切,又看墨故淵一副認真的模樣說道,當下唇角一抹笑容不經意浮現。可惜墨故淵並未看來,不然依白離的容顏加上這樣的笑容,會是如何的絕美。</p>


    “不管如何,這次還是謝謝你了。”經過此番邂逅,兩人距離拉近不少,白離泛白的臉上難得有一絲血色,此時紅著臉說道。</p>


    墨故淵朝白離笑了笑,肆意無妨。如今局麵兩人都負傷在此,也不知是不是個好兆頭,難不成真如汲清所言,自己二人走的乃是死門所在?這才入洞不久,就遭遇這等奇行,開個門差點走近閻王殿了。</p>


    </p>


    當下兩人不再含糊,趁此時機開始療養生息,一旁的小金見兩人似乎受傷都不輕,此刻亦是難得安靜在一旁卷縮著,不再打擾。</p>


    許久,當墨故淵緩緩睜開雙眼,見那白離已經站在大紅門下方靜靜佇立。墨故淵起身緩緩走過去,白離見狀,朝墨故淵緩緩搖了搖頭,道“我已經試過了,還是推不開。”</p>


    墨故淵心中一窒,這可叫他如何是好,先前那番動靜難不成是此地蹊蹺,故意將自己二人後路斷去,好讓自己在此耗死?如今進不得,又無後路,這當真是死門所在?</p>


    機會本就近在咫尺,如今又深陷困局,又轉念想起魚清潺還等著自己將乾坤塔帶回去救醒,墨故淵心中焦急,一掌使勁拍在門前,臉色懊惱不甘。</p>


    一旁的白離見墨故淵這番模樣,不知他所欲為何,開口問道“你入這發鳩可也是為了這沉島歸屬?”話一出口,白離便有些自責,先前聽聞,怕是此人入這發鳩另有原因。</p>


    墨故淵低垂著頭,苦澀道“我來此乃是為了尋一物,名為乾坤塔,我一朋友被乾坤梵音攝走一魂一魄,需乾坤塔才能喚醒。”</p>


    白離了然,那乾坤塔正是此次仙妖兩方取得發鳩歸屬的關鍵,倘若自己有幸能得到,那便借他也無妨。隻是心中剛有所念頭,便立馬也有些頹唐,如今兩人皆被困在此地,別說尋找乾坤塔,連進都進不去,還談其他作甚。</p>


    就在兩人毫無思緒無解之際,一旁的小金卻是閑的發慌,眼下就這麽大塊地方,蹦躂久了甚是無趣,忽而目光一瞥,望向最上方那塊燙金牌匾,心中一陣快意。</p>


    幾個須臾回合便縱身向著紅門猛蹬而去,不消一會,就一手抓住那牌匾,倒掛在上。小金來回摸索幾遍,整個猴身扒在上麵,不停搖晃,恨不得把這牌匾給扣下來。直到它一手向那當中的幾個大金字探去,卻是不小心觸碰到青師府那個“府”字上的一點,忽覺有些異樣。</p>


    小金眼珠溜了溜,一手摸了摸腦後,又再次伸手而去,隻不過這次它卻是極為聰明的伸出一根食指,輕輕向著那一點觸碰而去。</p>


    一道煙氣升騰,似乎是從門縫之中湧出,小金被這煙氣嗆的不輕,忽而又是一陣搖晃不已的巨響,小金被嚇得丟了手腳,身形即刻朝下落去。</p>


    所幸反應過來的墨故淵及時發現,將小金接住,待昂首看去,隻見那大門此刻正緩緩向後打開,一絲微光從裏乍現而出。</p>


    墨故淵臉色一凝,目光一亮,道“好家夥,原來那一點就是開關啊。”</p>


    白離亦是驚喜萬分,開口道“這猴子也不算太壞。”</p>


    墨故淵摸了摸懷中小金,難得暢懷,道“聽到沒,人家誇你呢。”</p>


    小金雖有驚慌,可眼下既然做出這麽一樁壯舉,仍舊不動聲色,擺出一副大俠風範,朝白離罷了把手,眼神自得,那樣子似乎在表露“哪裏哪裏,都是小兒科而已。”</p>


    兩人瞧得真切,白離更是看的驚愣,片刻,方才緩緩說道“它沒成精真是可惜了。”</p>


    墨故淵有些慚愧,這猴子雖說不是個人,可有些時候比人還像人。眼下既然門已打開,不管前方還有什麽未知存在,路還是要向前走的,墨故淵側首朝一旁女子說道“走吧。”</p>


    白離點了點頭,又看向那上方青師府三字,印象裏似乎在哪聽過一般,收回視線,望著走在前方的墨故淵,白離目光怔怔。</p>


    那背影仍舊印有風幹的血跡,仿佛之前的那一幕又徘徊在自己眼前,那是生死邊緣裏的掙紮,唯他一人,攜光而來。</p>


    “誒,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前方,那人轉首朝自己笑問說來。</p>


    “白離。”</p>


    “你好,我叫墨故淵。”</p>


    “墨故淵”白離用自己可聽的聲音重複了一遍,牢牢記住。</p>


    不過那一聲你好怎的這般聽著奇怪,如此禮節,倒像個書呆子一般,自己可從來沒聽人講過。</p>


    兩人步步向著裏去走近,身後大門卻是無端緩緩關閉,白離回頭看去,心中卻是少了一份緊張,多了一份安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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