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精衛每日每夜都在奮勇飛向扶桑,哪怕扶桑上吹來的大風依舊將她掀翻,她也一直不願放棄。</p>


    直到某一天,當時大海波濤洶湧,風浪滔天,在狂風驟雨之下,精衛她看見一隻海燕瀟灑從容的從大風大雨中穿插飛過,徑直掠向遠方,絲毫不懼海上風浪影響。</p>


    精衛看的無比動容,她模仿著海燕的動作飛行軌跡,想試著和它一般穿過著颶風大浪,可來回試了幾次,結果還是和原來一樣。</p>


    大海上的風,是她的囚籠,圍困她,掙脫不得。</p>


    那隻遠去飛向高空的海燕一個迂回,看見了在風暴中拚命拍翅的精衛,他向著她發出嘶鳴,繼而向精衛飛去。</p>


    海上風浪,海燕借著自己的優勢一直盤旋在精衛身側,時而伴她一起飛翔,時而發出幾聲啼鳴,仿佛是在鼓勵她,又好像在跟她說些什麽。</p>


    精衛跌入海底,又從海中衝出,直到風平浪靜之後,她疲倦的漂浮在上,望著遠處的扶桑,漠然怔怔。</p>


    海燕落下來到她的身邊,經過詢問之後,才知曉精衛心中的執念,同時心底不禁暗自佩服,沒想到精衛的毅力如此堅韌。</p>


    “我可以教你飛行,隻要你能學會我們海燕的飛行方法,說不定就有機會飛上扶桑呢?”那隻海燕這樣對她說道。</p>


    精衛欣喜,更多是對自己能飛出東海充滿希望,她必須努力,也必須克服所有困難,因為還有那個比親生父親來的重要的人在等著自己。</p>


    海燕能在風雨中瀟灑自如的飛行,她是極為羨慕的,倘若真能和海燕一般,那自己也就可以打破枷鎖,飛向山海盡頭,飛往自己的故鄉。</p>


    此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精衛便是跟著那隻海燕每天都在海上練習各種飛行方法,軌跡和動作。</p>


    而在東海之濱的人們也會經常看見這樣一副場景,天空之中,一隻黑色海燕以極快的速度和輕盈的身姿回旋轉彎,又掠過天穹,順暢流利。</p>


    海燕禦風踏浪,在大海上如履平地,來去自如。同時在海燕的身後,還有一隻身披五彩斑談羽毛的異鳥,跟在海燕後方,如他一般,奮力的拍打翅膀,試著學習和海燕一樣的飛行動作。</p>


    然而每次的結果都是如出一轍,沒有一絲好轉,哪怕精衛已經學的很像,可最終的結局都是她被大風摧殘,遍體鱗傷沉入大海。</p>


    那些東海之濱的人們剛開始還被她的精神所打動,可久而久之,見這異鳥好端端不自己學著飛,偏偏要學那海燕花裏花哨,把自己弄的一身狼狽不堪。甚者更是站在岸邊,不加掩飾的譏諷嘲笑她,隻當她被困在東海時間久了,成了一隻傻鳥。</p>


    可對於精衛而言,她覺得隻要今天每一次的努力都比昨天進步一點點,那麽就是她一直飛下去的理由,哪怕這點進步微不足道,如深海一滴水珠。</p>


    不積矽步無以至千裏,點點累積,也就意味著她離扶桑和刑天更近了一點。</p>


    相比這種身體創傷的疼痛,當初被帝俊蹂躪靈魂的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是好太多了,精衛又怎會不知,所以這點苦算不得什麽。日子漫長枯燥,艱苦中同樣也有讓她倍感慶幸的存在。</p>


    那隻黑色海燕從未離去,一直陪在自己身邊,風雨無阻,和自已一道在大海中飄浮行走。</p>


    此外,精衛因為學會了和風溝通的本領,偌大的東海,她也不會覺得那麽無聊。每每休息的時候,她總是可以聽到很多關於洪荒外界的事情,也算是給她乏味枯燥的生活增加一點樂趣。</p>


    隻是隨著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時間推移,有一天風又帶來了個驚天消息。</p>


    刑天被黃帝葬在常羊之山,刑天意誌不滅,雙乳化作雙眼,肚臍為口,手持幹戚,日日夜夜在常羊山內不停鑿山,想要破開封印,和黃帝再次一戰。</p>


    得知此消息的精衛心急如焚,她有時間等下去,卻害怕刑天沒有時間等到自己歸來。</p>


    情急之下,她問那隻海燕,有什麽辦法可以讓自己快速學會他的飛行姿態,並且能衝破東海桎梏,飛去山海之內。</p>


    那隻海燕看著精衛動容焦急的模樣,心有不忍,終是告訴她一直以來自己都未曾說出口的秘密。</p>


    </p>


    “我們海燕能翱翔在大海的風暴中,除了自身的飛行軌跡外,還有另外一點,便是我身上的這羽毛。”</p>


    “羽毛?”</p>


    “不錯,我這黑色的羽毛是大海的力量,而你,是披著一身五顏六色的彩羽,所以無法抗拒大海的風,無法飛躍風浪,衝破不開大海的屏障。”</p>


    精衛恍然大悟,此刻才明白自己所有的努力在自然法則下皆是徒勞,從前的癡心妄想原來都是個笑話,最後,仍是沒有希望。</p>


    精衛失魂落魄,飛不上扶桑複仇,也無法離開東海去見刑天,連自盡都不能,這樣的存在,當真是生不如死。</p>


    那隻海燕不願精衛失去對未來的憧憬和希望,尤其是這麽長時間的陪伴和鼓勵,對他來說,他早已愛上這隻倔強執著的彩鳥,除了感動,更多是對她的心疼。</p>


    “如果你想飛,想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把我的羽毛給你。”</p>


    “若你決定燦爛,山不能攔你,海也阻擾不得。”</p>


    精衛淚流滿麵,她從未想過在這樣一片冰冷無情的大海上,會有人對自己如此情深意重。</p>


    “你的羽毛給了我,你呢?”</p>


    “放心,死不了,就是以後不能飛了。”</p>


    精衛拒絕,不願答應。</p>


    “想想你的父親,還有那位刑天戰神,他們可都在等你回去,難道你要抱憾終身在此嗎?你的仇不報了嗎?你過去所有的堅持和付出,難道就這樣白白浪費了嗎?”</p>


    精衛癡癡望著陪在身邊的海燕,淚眼朦朧。</p>


    “答應我,飛出東海,把紅豆扔進湯穀,去山海找你的家鄉,去看看你至親至愛的人,永遠不要停下腳下的步伐,就當你帶上我去看了整個山海世界。”</p>


    時間和陪伴,兩者是見證愛最好的證明。涅槃重生,浴血換羽,又是一副血淋淋的瘮人畫麵。</p>


    精衛忍著劇痛,一根根將自己身上的彩色羽毛用尖喙叼出,宛如用刀在她心髒上紮刺,每抽一根,便有鮮血流淌,渾身上下,滿是猩紅。</p>


    海燕亦是好不到哪去,同樣忍著劇痛將自己的羽毛抽離,當精衛拔出一根彩色羽毛時,他也抽出自己的一根黑色羽翼插入精衛的皮孔之中,為她帶來自己的力量。</p>


    大海上的絕壁,風起雲湧,掀起駭浪滔天,擊打在大石之上。一隻渾身黑亮的鳥兒盎然站在懸崖之巔,迎著海風大浪,紋絲不動。</p>


    身後,還有一隻光禿禿血疙瘩的鳥,他匍匐在地,奄奄一息。</p>


    山前風雨,精衛全都給他擋了下來。</p>


    “你在這裏等我,等我做完我該做的,我們一起離開這。”將海燕安頓好,精衛展翅高飛,扶搖直上。</p>


    那一刻,她似乎化作了天穹下的一道黑色閃電,無視東海所有的阻擾,穿透所有屏障,一舉飛躍了東海,繼而加速向著西北之地疾行掠去。</p>


    風,成了她的助力,帶著她所向披靡。</p>


    常羊山之頂,精衛看見了刑天,那個失去頭顱的戰神,依舊孜孜不倦的在鑿山揮舞,他同樣有著不可磨滅的意誌和信念,支撐著他不肯倒下。</p>


    他伴她長大,兩人性格何其相似,眼下更是身臨其境,如同看見從前那個在東海的自己。</p>


    精衛盤旋飛舞在常羊山之頂,她無法和人說出心中的念想,隻是想來看看他,想知道他的安危和處境。而她能做的就隻是陪在他的身邊,口中不停喊著“精衛精衛”兩字。</p>


    時間久了,刑天同樣感受到山頂上那一隻黑色的小鳥,她每天都在喊著相同的字眼,那樣子分明是在告訴自己,不要放棄,不能倒下,一定要努力堅持下去。</p>


    刑天意誌火熱,戰意更是達到前所未有的決然,在精衛的鼓勵下,他最終成為了一位不死戰神,震驚山海寰宇。</p>


    後來,傳說精衛飛回了東海,銜叼一株紅豆枝條飛上了扶桑,她將紅豆拋向扶桑之中,可是卻沒有見到帝俊的身影。</p>


    精衛在扶桑樹上找了許久,最後也沒有等到帝俊的歸來。擔心海燕安危的她便起身飛向東海絕壁上,此後,精衛用那黑色羽毛托起海燕,帶他飛遍整個山海,兩人相依為命,不離不棄。</p>


    還有人說,精衛和海燕兩隻重情重義的小鳥後來結為了夫妻,他們恩愛有加,哪怕最後沒有找到帝俊報仇,可對於填平東海一事,卻一直都沒有放棄過。</p>


    據說現在去東海之濱,依然可以看見有很多海燕常年都在銜叼一些碎石木屑扔入大海之中。而那些海燕,都是精衛和最早那隻海燕的後裔,那是他們的精神和意誌,一直延續至今。</p>


    傳聞千奇百怪,更是眾說雲雲,可對於墨故淵聽的神話故事來說,他覺得這個好極了。</p>


    眼下扶桑就在眼前,精衛也在樹上,隻不過放眼看去,精衛還是那隻五彩斑斕的彩色異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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