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季淮一大早便起來帶蘇靜去醫院, 掛了號,在外麵等的時候,他抱著孩子,她站在他身邊。


    “還在吃手。”季淮低頭看女兒, 笑著又看向她。


    蘇靜也看女兒, 不過她臉上麵無表情,連眼神都是渙散的, 根本沒有集中精力看他們。


    “#¥...”懷中的女兒發出聲音, 手腳亂動著, 好似要引起媽媽的注意。


    蘇靜伸手,去拉她的手, 情緒也沒起伏。


    季淮覺得還有半個月, 蘇靜也還沒發現他和張丹丹的事情, 病情會減輕一點。


    殊不知,檢查出來已經是重度抑鬱。


    醫生建議藥物治療,同時還要心理疏導,不能再拖下去。


    季淮神色凝重, 看向蘇靜輕聲道,“我們要給圓圓斷奶了, 你生病了, 要吃藥。”


    蘇靜有些麻木,她像是感覺到了嚴重性, 但是又像一個局外人看著這個結果。


    出去的時候, 麵色又露出害怕,脖子縮了縮,無能為力像是席卷了她每一個毛孔,把她禁錮在黑暗的軀殼裏。


    她在掙紮, 卻沒有辦法掙脫。


    生病了。


    然後呢?


    “沒事,吃藥就好了,我在。”季淮一隻手抱著女兒,另一隻手拉著她,故作輕鬆,“很多人產後都會抑鬱,又不是什麽大病。”


    “按時吃藥就可以了。”


    “可是我不想吃藥。”她抗拒。


    “病了不吃藥怎麽好呢?女兒還要媽媽。”季淮把藥放在車內,等她上去後座,才把女兒遞給她,“你說對不對?”


    蘇靜反應遲鈍,正在思考。


    季淮去了駕駛座,開車回去,腦海裏響著醫生說的話,薄唇緊瑉,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有些泛白。


    她有嚴重的自殺傾向,悲觀厭世,像裹著的繭,無悲無喜看著他們的表演。


    而且,邏輯也出現了問題。


    “誰讓你來的?這裏不招保姆!”


    “季先生讓我來的。”


    “你找錯地方了,這裏不需要。”


    ...


    見季淮的車開來,秦秋華更加著急,連忙伸手趕那個女人走,“趕緊滾,趕緊給我滾!”


    那個女人也不走,直接道,“我等季先生回來,我確認過了,就是這裏。”


    秦秋華剛要破口大罵,就看到季淮的車停了下來,沒等他問,她就趕著出口,“不知道從哪來的人,又要推銷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馬上趕她走!”


    季淮壓根沒搭理她,看向那個女人,“你是蘭溪家政那邊安排過來的保姆?”


    “是的,我叫李荷蘭,這是我的健康證。”那個女人說著把一些證件遞上去。


    “進來吧。”季淮接過來看看,然後把車往裏開。


    李荷蘭繞過秦秋華,直接走了進去。


    秦秋華這下慌了,小跑進去跟在季淮身後,不斷道,“家裏的活我能幹完啊,為什麽又要找一個保姆?”


    “外人幹活哪有自家人用心?”


    “這不是浪費錢嗎?”


    ...


    季淮停了下來,目光薄涼,聲線冷厲道,“從現在起,這裏不需要你,馬上收拾東西,從這裏離開。”


    他的語氣不是商量,是通知,不容拒絕。


    “離開我們能去哪啊?都是一家人,吉航吉安還在上學,你哥從昨晚就沒回來,我現在給他打電話,讓他回來說啊。”秦秋華說著連忙掏出手機,要打電話給季大哥求救。


    都在這裏住下,她都把這裏當自己家了,哪還有出去的道理?


    一套房子都要幾百萬,他們租都租不起。


    “我哥來也沒用,李嫂,幫她們收拾東西。”季淮看向新來的保姆,指了樓上兩間房,“所有的東西,收拾打包好,全都不留。”


    “你今天的任務就是打掃衛生,尤其是這兩個房間,收拾幹淨,不要的東西全都扔了。”


    “好的季先生。”李嫂點頭。


    秦秋華叫嚷著,肯定不服啊,但是李嫂是什麽人?


    幹保姆這行都近二十年了,什麽樣的雇主沒見過?隻要雇主發話,她可不手軟。


    不讓收拾?


    那就全都丟掉,一會自己去垃圾堆裏撿!


    秦秋華就一個人在,肯定抗爭不過,等季大哥趕回來,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季大哥求了也沒用,季淮直接道,“作為兄弟,我自認已經做得夠好,大哥就不要為難我了。”


    “你嫂子知道錯了,她就這個性子!我揍她一頓下次就不敢了,現在我們能去哪?你侄子還在上學呢,你可不能不管啊。”季大哥說著就把秦秋華扯過來要打。


    “大哥怎麽處理家裏的事我不管,至於侄子,那是大哥的兒子,不是我的兒子,我沒有義務負責,大哥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季淮臉色又變得難看了些,看著季大哥,“我以為大哥一家住在這,一家人其樂融融也熱鬧些,請保姆還浪費錢,就用了自家人,過年時給大哥的錢不少吧?給侄子的玩具和紅包也不少吧?大嫂也發了獎金。”


    說著,他話鋒一轉,語氣冷得掉渣,提高聲調質問,“為什麽大嫂還貪得無厭?給小靜吃的是什麽?做了她能吃的菜嗎?熬了湯,結果自己藏起來吃,幹的是人事嗎?”


    季大哥也是好麵子的,被說得無地自容,動了動嘴唇,一句話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秦秋華一看丈夫妥協了,還要拉著她走,整個人火了,“我做的東西怎麽了?大魚大肉,怎麽就不能吃了?她就是矯情,就是有病!”


    “蘇靜就是有病,她腦子有問題,有神經病!”


    季淮麵色驟變,睨了她一眼,厭惡收回視線,“李嫂,不用收拾了。”


    “所有的東西都是他們來這邊買的,除了舊衣服,一樣東西都不讓他們帶走!”


    “好的,季先生。”李嫂應。


    最後,秦秋華兩口子被轟了出去,就隻有可憐兮兮的幾條舊衣服,李嫂把鐵門一關,看著他們的狼狽。


    季先生說了,以後這兩個人,不能踏入半步。


    秦秋華還在憤憤不平,季大哥惱羞成怒,一把扯過她的頭發,咬牙切齒,“都是你這晦氣的娘們,每次都害我丟臉!”


    “這下好了?看著就來氣。”


    “看我不打死你!”


    ...


    兩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季淮走到樓上時,蘇靜正在陽台上,懷中抱著女兒,動作機械在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哄她入睡。


    望著門外的那一幕,像是在看一場戲。


    她目光又看著陽台下,她們住在二樓,樓層並不高,摔下去應該也不會疼,不過她並不關心疼不疼。


    “陽台該封住了,女兒長大了會有安全隱患,明天我讓人來封住它。”季淮出現在她身後,伸手環住她的腰,出口說。


    蘇靜也看他,眼神渙散,她在想,如果她跳下去了,季淮會怎麽樣?


    她在和自己做抗爭,為自己冒出的念頭感到自責,又厭惡糟糕的自己,覺得惡心極了,如同深陷沼澤,用盡全身力氣先要爬出去,可是無能為力卻不甘心。


    著急得開始心絞痛,喘不上氣,頭暈眼花,抱著女兒的手也開始漸漸無力。


    就像一個氣球,正在慢慢漏氣。


    就算站在她麵前,季淮也察覺不到她內心的掙紮,隻看到她神情飄忽,臉色慘白,連忙上前扶住她,“你是不是困了?”


    她沒回。


    季淮扶她上床,給她蓋好被子,“可能今天起早了,睡一會吧,我今天不上班,會照顧女兒。”


    蘇靜躺在床上一動一動,她像是一隻缺了水的魚,想要大口喘氣,卻隻能虛弱呼吸,一塊巨石就壓在她的身上,死死壓著她,不留一點縫隙。


    好累。


    眼皮開始沉重,她閉上眼睡覺都感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看著另一頭滿身傷痕的自己,隻能看著。


    季淮把女兒帶到另一個房間,小家夥太能哭鬧了。


    她不要喝奶,就要吃母乳。


    不喝就是不喝。


    扯著嗓子哭得撕心裂肺,季淮急得團團轉,抱著輕拍到手軟,小家夥還是不肯喝。


    “媽媽生病了,你隻能喝奶粉,別哭了!”季淮哄到沒耐心,咬著牙說。


    “啊!啊!嗚嗚嗚...”


    “啊!”


    “嗚嗚嗚嗚...”


    ...


    他看著哭得滿臉通紅的女兒,又心疼又無奈。


    最後還是李嫂上來哄好了。


    本來她做好飯就可以下班,因為蘇靜的原因,季淮也不想讓她在這裏呆全天,做好飯就可以回去了,衛生一周打掃兩次就行。


    她留下來後,自然就算加班。


    等到蘇靜醒來,已經是傍晚,季淮真是的身心憔悴,小心翼翼把女兒給她,“剛喝了奶粉,要睡著了。”


    蘇靜很淺眠,但是休息了一個下午,她精神狀態好了很多,接過女兒,盯著她看。


    季淮又道,“李嫂做了飯,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排骨燜飯,我們先去吃飯。”


    “嗯。”她點著頭,抱著女兒起身。


    到了餐廳,四菜一湯,口味都很清淡,按照蘇靜的口味來的,看到喜歡吃的食物,她也會有點興趣。


    “頭發亂糟糟的。”季淮起身,走到她身後,把她擺弄了一下頭發,從她手裏把皮繩拿出來,笑著道,“女兒隨了你,頭發順滑,發質好得很。”


    她一直在否定自己,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建立她的自信。


    “我的發質一直都很好,洗過後會更順滑。”蘇靜任由他擺弄,又補充一句,“所以我一直沒燙沒染。”


    “天然黑長直,燙染做什麽?”季淮幫她綁好,叮囑道,“不許去燙染,對身體不好。”


    “...嗯。”她應得很快。


    蘇靜今天的胃口不錯,吃了一碗燜飯,還給季淮夾了一塊排骨。


    喝湯的時候,她看著懷中的女兒,還輕輕說一句,“你還小,不能吃。”


    季淮看著這樣的她,心底狠狠鬆了一口氣,再服用藥物,應該會改善很多。


    可是抑鬱症,最難控製的就是反複無常的情緒。


    深夜。


    季淮也快瀕臨奔潰了。


    他看著床上嚎嚎大哭的女兒,又看向角落裏抱著自己哭得撕心裂肺的老婆。


    蘇靜仿佛自己就形成了一個世界,不容許任何人進去,她也出不來。


    她用盡全力發泄著情緒,聲嘶力竭喊著。


    季淮要走上去抱她,她手腳其上,踢著揣著,不允許他靠近自己,卷縮在角落裏,膽怯無助看著他。


    那個畫麵,化作一把把尖銳的劍,刺進了季淮的心窩,他閉上了眼,再次睜開,走過去抱起哭得已經沙啞了聲音的女兒,“我不過去,我哄女兒,我把她哄睡了我們再睡。”


    “不哭了,你哭女兒也要哭了,她該睡了,晚睡會影響發育,對女兒不好。”


    ...


    他一邊哄女兒一邊對她說,慢慢靠近她,蘇靜看著他懷中的女兒,流著淚,卻沒再叫喊,她把頭埋在自己膝蓋裏,肩膀顫抖著。


    “哭出一身汗,一會該感冒了。”季淮試探了一下,伸手去摸她頭,出聲轉移注意力,“感冒怎麽辦?我會擔心,女兒也還小,會被傳染,你自己也擔心。”


    蘇靜吸著氣,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等她又平複一會,季淮才慢慢把女兒放到她麵前,“你抱著她,我去衝奶粉,女兒餓了。”


    蘇靜一臉委屈看著他,遲遲沒有伸手。


    季淮不知道這個過程他用了多久,等到手軟的時候,蘇靜才慢慢伸手接過來。


    她看著女兒哭紅的小鼻子,眼神流露出心疼,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自己又在傷心流眼淚。


    季淮又要哄大的,又要哄小的,他深深感到無力,等到女兒安靜睡著,蘇靜情緒穩定,已經是三更半夜。


    他累得閉著眼就能昏睡過去,可是看著蘇靜看著天花板,全然沒睡意,他不敢睡。


    “你不困嗎?”他側身看著她,蘇靜也看他,她下一秒被他摟在懷裏,季淮一臉疲憊,“老婆,關燈睡覺了好不好?我困了。”


    蘇靜伸手,摁下了床頭的開關,頓時一片漆黑。


    她的額間被人親了一下,“晚安。”


    “...晚安。”她說得輕聲,還帶著厚重的鼻音,慢慢閉上眼,雖然沒有秒睡,但是也進入了淺眠狀態。


    一半清醒,一半睡著。


    睡覺對於她來說,就是夢魘,噩夢連連,剛進入睡眠,心跳又開始加速,渾身無力感襲來。


    她每一次都會把手往旁邊伸,試圖拯救自己,渴望有人能拉她一把,不想掉下去不想死。


    而她的手像是被灌了鉛,有千斤重,動一下都艱難無比。


    手指頭微微動了一下,往旁邊移了一點,她開始盜汗,全身筋肉緊張,一股股涼風襲來。


    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一雙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放在她腰間的手一用力,又把她往懷裏抱緊了一點。


    那一刻,她好像突然有了支撐點,不讓她墜入萬丈深淵。


    出現了一縷陽光,她一伸手,就抓住了。


    窒息的感覺一下雲消雨散,她活了過來,自由呼吸著,手動了動,與他握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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