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楓的話如同一條魚刺,梗在大娘的喉嚨上不上不下,她明顯有些懵了。


    不對啊,之前不是還說被家人趕出來的麽?


    怎麽這時候就說沒有親人了?


    老道士倒是氣勢不減地哼了一聲,“蘇南楓你這小子就是不罵不行,還愣著幹什麽?幫我提著包袱回去。”


    他也不客氣,提著手中的包袱就往蘇南楓的懷裏一塞。眉毛上揚,一臉得意地對隔壁的大娘說道:“看見沒有,這小子跟我親一些。有本事,你倒是收留這臭小子一晚啊。”


    大娘:“……”


    誰跟你比較親不親的問題了。


    有病啊。


    她生著悶氣,暗道那老道真是囂張。心頭默默想著,若是明日不見那小公子的身影,她就去報官。


    蘇南楓跟在老道的身旁,靜靜地走著,聽著老道的喋喋不休,“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這臭小子命裏單薄,不要計較太多。你怎麽就不聽呢?


    如今倒好了,落難在我這老頭子家裏,也就我心善。日後發財了,你可得好好回報我。”


    尖酸的話語沒有停止,蘇南楓抱著包袱在後麵亦步亦趨地跟著,看著有些佝僂的背影,默默地說了聲,“好。”


    蘇南楓的話顯然取悅了那老道士,他的腳步漸漸放緩,“你放心,你爹爹的事有我看著,他們不敢罷工。”


    “嗯。”


    蘇南楓輕輕地應了一聲,眸眼有些低垂,想起戚氏和母親的話,抓著包袱的手緊了緊。


    老道士回頭瞄了瞄,見他抿唇垂頭喪氣的樣子,頓時嘲諷道:“你也太沒用了,當我徒弟真是高攀了你。遇到一點小事就垂頭喪氣的,你還不如跑去吊喪算了。”


    蘇南楓聽著前麵的老頭不歇氣地罵著,雙唇輕啟:“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轉眼想想,自爹爹死後,他便經常跑去那道士處。


    十年之久,也從未問過他姓甚名誰,家住何處。那道士也從不問,方才聽他講話,似乎他是知道他的名字的。


    “哦?我還以為你沒心沒肺的不想知道呢。哼,我就不說,老夫憑什麽讓你知道?”


    老道士瞪著小眼,毫不留情麵地說道。


    蘇南楓一點兒意外的表情也沒有,“你不說那我便不問了。”


    “你!你!你怎麽可以不問呢?問多幾次我說不定就會說了。”


    “沒有必要,你不會說的。”


    老道士:“……”


    郊外的一處村子,就在桐城的東麵之外,依山傍水,倒是風景秀麗。


    隻是夜色太黑,隻能看清大概的輪廓和星星點點的燭光。


    村子就處半腰,底下是耕種的良田。


    由於較為偏僻,蘇南楓和老道士走了許久。


    他大概有些明白,為什麽那老道士為何每次總趕著夕陽之分便走,實在是山路曲折,夜裏黑了根本不好走路。


    見慣了城裏的青瓦白牆,蘇南楓有些好奇地盯著麵前這處有些簡陋的草屋。屋裏留著燈,似乎是有人在等著。


    他稍稍停住了腳步,帶著躊躇地看著。


    那老道士回頭,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頓時氣得冒煙地說道:“臭小子,還不快滾過來,磨磨唧唧地站那幹嘛呢?”


    蘇南楓抿了抿唇,這才跟著老道士踏進了屋內。


    屋子是木頭蓋成的,裏麵的東西陳列有序,大多都是些曬幹的玉米和花生種子,地麵倒是十分地整潔,柔和的燭光散著微光,照亮了整間屋子。


    “爹,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聽到人聲,房子裏的人跑了出來,見到前麵的老道士,急忙迎了上前。


    出來的是個小黑臉。


    不僅臉是黑炭黑炭的,就連脖子和手臂,看得見的地方都是烏漆嘛黑的。


    徒留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神采奕奕,麵容寬厚,身形高挑。


    就連蘇南楓在她麵前,也不過到了肩膀的地方。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人太瘦了,像條杆子似的。


    原本沒見到蘇南楓時,她還能鎮定自如,可目光一旦接觸,那名女子直接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道士見狀,戳了戳那名女子的肩膀,沒好氣地說道:“我的傻姑娘,還愣著幹什麽?去,將你的房間收拾出來,今晚你就在我房裏打地鋪。”


    那名女子估摸也就十五十六的年紀,約莫是那老道士的女兒,蘇南楓抱著包袱,看著她忙前忙後地收拾。


    看樣子倒是個溫和的性子,連問也不問,便自然地接納了他,還將她的房間讓了出來。


    “那個…那個…”


    半響,那名女子磨磨蹭蹭地走了出來,看樣子是收拾好了。


    隻是她用手撓了撓腦袋,雙眼低低地看著地麵,眼神不敢到處亂撇。


    蘇南楓抬眸看了過去,清冷的麵容帶著習慣性的疏離,見對麵的女子明顯有些不好意思,他開口道:“我姓蘇。”


    那名女子低垂的雙眼瞬間抬起,黑白眸子亮了亮,帶著幾分憨厚地笑了笑,“蘇公子,我姓梁,梁平梅。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也換了新的被子,你可以安心住下。如果,如果有什麽需要的話,你可以告訴我。”


    交換了名字,梁平梅倒是大方了不少,許是從未見過他爹帶過人回來。她心底大抵有些好奇。


    隻是見蘇南楓麵容冰冷,不容他人接近的模樣,她又識趣地沒有多問。


    蘇南楓說了聲謝謝,轉而淡淡地問道:“你可知,他叫什麽?”


    他的眼神看向了屋子裏的道士,隻是房門虛掩,什麽也沒有看見。


    梁平梅的麵容有些吃驚,沒想到眼前的男子竟會跟著連姓名都叫不上的人回家。


    但想了想自家爹的脾氣,倒也釋懷,便一股腦地說道:“我爹叫顧梁生,從小我便沒了母親,是爹一手將我拉扯大的。你還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吧?


    這裏是梁家村,離桐城郊外最近的一個村子。門外還有我們家的半畝農田,家裏還有養的母雞。


    可惜我們沒有錢養豬,若是有的話,我們的生活就變得更好了。


    我經常跟我爹說,如今生活還過得去,不像以前一般艱苦,不用再去城裏偽裝……”


    “梁平梅,你爹隻跟你說一次,你再不進來我就鎖門了,嘰嘰喳喳的吵死了!再吵就滾到外麵睡去。”


    那道士的聲音十分不耐,暴躁的言語直接打斷了梁平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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