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野林,常有毒氣妖瘴出沒於其中。這鬼竹林裏的妖瘴跟落霞山穀的一線天迷霧相去不遠,人行其間免不了走錯幾步,遇到鬼打牆情況,同一塊岩石,同一棵樹下,同一定位置刀痕,每隔幾十步路,或許是百步路,總能見到。


    石磊與林傑口捂鼻,背靠背,臉上厚厚蒙上一條紗巾,精致細膩且柔順,完全貼合皮膚,一看天蠶絲就知道是好料子,還是高大鬆喝高了酒所贈送的解毒麵紗,裏麵同時浸泡好幾十種不同解毒藥酒,可防毒氣妖瘴,以往深入瘴氣之地必先服下解毒丹,方可深入其中,可這次臨危追擊,也就顧不得那麽多。


    兩儀站位,陰陽分明,交替有順,石磊站的位置居於陽眼,而林傑所處位置居於陰眼,兩極分化,一個淡淡無痕的太極兩儀圖慢慢就在兩人腳下升至起來。借由此圖的幫助,石磊與林傑在進入鬼林子後,遇到的或者是不小心落入此太極圖中的毒物,皆可一瞬間就感覺到它的方位所在,不必再耗費太多靈力去維持血紅魔眼的探索。


    鬼竹林子中鬼竹數量繁多,生長年份大多都在百年以上,極少有千年以上的鬼竹,看著這些腰短細長的鬼林,直衝上九霄,連頂上雲間也給遮蓋住。鬼竹林裏有小道,曲徑通幽處,如女子曼妙身姿下那抹淡淡青悠,這大多都是附近村民進山探路時留下的,依稀可辨腳下泥巴中的草鞋子印記,山上砍竹,山下編竹織竹,集市買賣,千年來周而複始。


    在這片鬼竹之稱的竹海,石磊二人並沒有逗留多久,沿著小道續續彎沿前行,十進九步退,葉葉伴林海,林海小徑似乎是為了避開某種東西,而故意十進九步退,石磊看來確實如此,黑色條紋的帶巾捆綁在遠處某棵鬼竹上,那代表這棵鬼竹下死過人,而且還不是兩三個,色彩越暗,死過的人就越多,可奇怪的是死人應該有屍體存在,就算日子久了屍體腐爛了,也會有白骨露出來,可是四周回蕩的鬼叫聲,什麽也沒有。


    不詳之地,鬼嘯場所,黑色的帶巾,不見了死人屍體,一係列突如其來,讓饒是鎮定的林傑與石磊都有些措不及防,後背的冷汗也開始冒出 ,心裏的不舒服仿佛擠壓著內髒,蹂躪整個心髒。原本以為小道的盡頭是鬼竹海外,可當真正踏過去卻比想像中更難。


    道路盡頭是一座墳場,沒錯,就是一座墳頭。


    “石磊,墳頭?”


    “什麽?墳墓?一座土墳有何大驚小怪?”


    聲音瑟瑟:“不,不是一座土墳頭?”


    “不是一座墳頭?”循聲而至,石磊朝林傑陰眼所在方位奔襲而至,兩儀太極圖可一前一後雙右站陣,陰先生,陽眼墊後,相隔數丈開外,好家夥,墳墓,墳墓,墳中埋墓,幕下葬魂,這敢情是到了亂葬崗,屍葬嶺山頭,光眼睛一瞄,山坡前方高地凹穀,零零散散土墳頭就有百座,設碑不設碑,刻名不刻名,或者木排位上寫的壓根就不是人名,仕女年不過九,稚子早年夭折,聾洞隆起暴起殺一十九人,被官家緝拿秋後砍頭,頭顱懸竿而起,大日暴曬三天,屍身丟於亂葬崗,或許被野狗叼零。


    青天白日下,烏雲橫空而行,傳言是地下的鬼魂在作祟,靈犀泉水清又要清,上河村沐浴洗漱飲水思源,而到下河村卻是一座賤民村,開鑿多深,軲轆打出來的水是黑色的。


    霧氣有九重,林傑麵上繞著麵紗,看似平淡靜的目光下,石磊看不到有什麽情緒發泄,可是他卻往後退了一步,單單一步,石磊怒了,大聲斥責:“林傑,你在幹嘛啊?”林傑搖了搖頭:“幹嘛?找路啊?”


    “你再說一遍?姓林的,想撒丫子跑人,隨意,我就當沒你這兄弟。”


    林傑好氣又好笑,揶揄:“你的眼睛不是瞎了?感覺不到有第四股氣息在附近?”“第四股氣息?”除了墳頭就是墳墓,還有暴屍荒野的棺材,上等紫檀木定製,四方封龍釘,好東西,拿到青城山下肯定是一通亂搶。活人才有呼吸,屍體哪有氣息。


    正當石磊神思遊外?林傑大叫一聲:“小心?”地下猛然攛出一把白骨,形似人手,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什麽?猴子偷桃?一旁林傑反應更快於白骨,急忙一把揪起石磊胸前,一把摔向遠處,出手不凡,手上的蠻力更是一絕。石磊被摔得暈頭轉向,可林傑手上分寸有餘,拿捏得當,不至於分筋錯骨,“不錯不錯,小小年紀,反應不錯,手上煉的是煉鐵手?”聲音由遠及近,看似天籟之音,細細想來,其實不會超過十丈開外,聲音中裏含禪宗獅子吼一點韻味,靈力也沒有傳聞中那樣,音未至氣先行。


    “第四個人?”石磊才弄明白林傑為何要後撤回去重新找路,應該感應到這片屍山亂葬崗是有主之地,主客有別,未經允許私闖,除非你自身修為絕對碾壓,否則……。石磊急忙起身,虛靈步法,腳下一橫,掠影重重,一呼一吸之間便已來到林傑身旁,之前就看不懂林傑,四人來曆中就屬他身份最是不明,再加與平時沉默不語,有時候石磊會感覺或許連名字都是偽造。


    林傑心頭沉澱:“這人不簡單,能看出來我使的是煉鐵手。”這時之前襲擊石磊出現白骨的地方,地麵土層湧動,如碧海藍波,好像有什麽東西出地底鑽出來一樣,赫然在目,一具屍體從地下鑽出,好臭!渾身上下爬滿白色俎蟲,一團團碧暗液體從嘴裏流出來。石磊,林傑擺出戰鬥架勢,死屍是一具兩具還好,可接連不斷從凹穀墳頭冒出來十幾具,從四麵八方抱圍而來,雖說這些死屍行動緩慢,不會使用武功招式,可渾身上下散發腥臭的毒液,像幾百隻死老鼠隔了三四天,二人眼神堅定,或許是看出來,這背後躲著的第四人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唯一打得他現出原形。


    “來吧,”在林傑在輕聲低語下:腳下一懸,轉身猛然衝出,掠影一過,一下子就奔到距離最近的一具死屍麵前,煉鐵手,林傑一把按住死屍的頭顱,片刻之間,死屍的頭顱如那芝麻糊般四分五裂,好暴力啊!此時的林傑如那地獄出來的修羅,四處收割頭顱,身法一掠而過,又是一具無頭死屍,攔截在他麵前死屍就剩下五具而已。“小心?”


    林傑突然轉身衝著石磊喊道:在不知不覺中,一具死屍越過雷池,來到石磊身後,石磊悠閑自在地默默笑道:“找死,”銀光一現,死屍身首異處,頭顱被拋於一旁。石磊攜刀吟吟:“真當小爺是軟柿子捏?”


    看見石磊平安無事,林傑心頭的大石也放下幾把,柴刀?石磊肩膀上扛的刀?正是林傑平日裏劈柴燒水的砍柴刀,“這小子,何時順手牽羊?難怪總是找不到?”


    刀光重重,石磊砍柴刀揮舞起來,刀刀見血,有的攔腰一斷,有的身首異處,但更多的是林傑煉鐵手的霸道,手掌如黑琉璃般堅固不摧,似乎不懼死屍中膿液瘤毒,仿佛有削金斷玉之威。很快十幾具行動如龜速的腐爛屍體,橫七豎八躺在地上被削去頭顱。


    “無膽鼠輩,還有什麽鬼域技倆全都放出來吧?”石磊高聲叫囂:堵不如疏,一味退讓,隻會讓人瞧不起,越是人善被人欺,石磊要做的就是把他從這片陰森墳堆給逼出來,少年心性熱血,有道說道,不扭扭捏捏,初生牛犢不怕虎,敢為一狀嘯千江。林傑心性沉穩,不苟言笑,當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錢胖子身子帶久了,撒潑打滾,潑皮無賴更是沾染些,


    林傑心領神會,很快要明白石磊高調打混的本意,左手輕輕拍了拍石磊的肩頭,示意讓他來,石磊撤步後退,林傑當仁不讓一把站前,深吸一口氣,然後望著這片孤淒,不堪入目的髒亂墳崗,“老石啊!宗門命我兩來孤魂野鬼之地,真是大材小用,還惠言前輩高人仙居於此,不可冒犯,當真可笑可歎,什麽高人,沒皮沒臉的怪物倒是一隻,看我一把火給燒了,還世間清靜。”此言一出,果然饒有聖人脾氣再好,也得吹胡子瞪眼珠,


    很快百座孤墳頭中央開始湧動,大片大片沙土往外泄,一個模樣長相不人不鬼的人影現身於前:“小鬼,口氣好大呀!我禦白鬼的仙居豈說燒就燒,泥人尚且還有三分硬,落毛鳳凰不如雞,我雖然落了境界,而且一身重傷,但是對付你們兩個紫靈境小鬼還是綽綽有餘。”


    話音剛落,整個人奔襲而來,快似閃電,如雷鳴般一息之間,就已經從數丈開外出現在林傑跟前,饒是林傑一向鎮定自若,心頭一蕩,這是什麽速度,身法已經快要接近浮光境界,眾所周知,身法分四境,掠影,浮光,方寸,禦空,


    從禦白鬼現身時,林傑便做好準備,踏步向前,猛然出擊,無形的掌風從手上脫穎而出,掌心相對,那一瞬間林傑感到從禦白鬼的掌心一股連綿不絕的靈力瘋湧而至,直接侵入到他手上的少陽,三陽兩處經脈,狂亂暴躁不安的靈力,正在四處遊走破壞林傑手上的經脈,漸漸地,林傑的靈力隻能被迫退守,煉鐵手一失靈力加持,皮表百毒不侵的黑琉璃,慢慢正在褪去黑色,開始變回修長的雙手。


    處於後方的石磊見到林傑與人對掌,漸漸麵色泛紅,呼吸急促,“壞事了,林傑這是強撐硬扛,”果斷之下,石磊揮刀砍出,目標直擊禦白鬼頭顱,這是最簡單的一刀兩斷,路邊三歲稚子也耍的劈字訣,刀法講究氣勢洶洶,一去不複返,勇往直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自從入境觀摩刀意以來,石磊在魔眼尊指導下每天揮刀不下萬遍,起手式,劈字訣,每一寸每一分,落刀在哪裏,手是兩扇門,兵器是手臂的延伸,記住你的心在哪裏,你的刀就要落在哪裏,這就是刀隨意走,至於舉輕若重……,魔眼尊說的話玄之又玄,石磊總是苦澀難懂,一知半解,問多了他也隻是搖了搖頭,總是一句:“時機未到”,敷衍了事。


    魔眼尊或許是個強大的武者,可他不是個好老師,半解半不解,一知半解,或許是最可怕,往往走入歧途,或許是有自知之明,他讓石磊從最簡單的劈字訣做起,並每天觀刀入境。


    禦白鬼心有一驚,林傑背後直逼而來的刀氣中孕含著一股勇往直前,勢不可擋,就算是武道三境元靈境修武者也不容小覷,禦白鬼當即反手一揮,震開林傑的煉鐵手,然後訊速暴退,下一秒鍾,刀氣如旋風般呼嘯而過,禦白鬼之前所站立的腳下,一道深深的犁橫赫然在現,“不錯不錯,”盡管之前一直留有心思提防著林傑背後的石磊,可當一刀斬出的時侯,他才明白,石磊的危險性遠遠大於林傑,剛剛一瞬間仿佛感覺到死神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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