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沚還是接起了電話。</p>
“喂？”</p>
“外麵還下雨呢，回去了沒？”</p>
電話那頭傳來父親江俊龍的聲音，似乎他剛忙完，聽起來聲音有些不耐煩。</p>
江沚其實挺無語的，父母總是喜歡問一大堆明顯很多餘的問題，並且經常選擇在你需要保持專注的時候打斷你。這都晚上九點了，他怎麽可能沒回家？</p>
不過他還是平靜道：“回了。”</p>
“回了就行。”</p>
“嗯。”</p>
“……”</p>
“……”</p>
沉默。</p>
兩個大老爺們其實沒什麽好聊的，再加上因為改學文的事情，江沚和家裏的關係正處於冰點。</p>
“我給你轉發的視頻，你好好看一看，學學人家的學習方法！”</p>
“……”江沚聽得滿臉黑線。</p>
中年人多少會變得偏執和迷信。自打上高中以來，老爹給他轉發過不少毒雞湯，包括但不限於：學會這個萬能模板，秒殺所有數學壓軸題；這樣學習，和我一樣考上PKU；XX名師，助你一個星期逆襲所有人……</p>
其實但凡親自考個年級前幾就知道，九成是狗屁，剩下一成也是正確的廢話。</p>
江沚習慣了，也懶得和家長講道理，點頭嗯嗯嗯湖弄過去就行。</p>
“你好好學學人家，聽見沒？”</p>
“嗯嗯嗯。”</p>
“下禮拜四就期末了，你好好準備……”</p>
“嗯嗯嗯。”</p>
“現在學什麽呢？”</p>
“沒學，玩手機呢。”</p>
江俊龍急了：“玩手機？你還顧得上玩手機？一天到晚就知道……”</p>
“一天到晚就知道不務正業是嗎？那我學的時候您有看到嗎？”</p>
江沚的語氣冷了下來。</p>
“答桉是：沒有。因為你隻想站在製高點上指責我，我隻要做學習之外的事情，你就會認為我不務正業——按照你的觀點，我改意向學文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不務正業了，難道不是嗎？”</p>
“我們，我們想你學理不也是為你好！”</p>
“我不需要。”</p>
“……”</p>
“……”</p>
兩邊都沉默了一會兒。</p>
“你早點回家，我自己會好好學。掛了。”</p>
江沚深吸一口氣，趁交流還沒有激烈到不可挽回的程度，掛了電話。</p>
整個房間彷佛都安靜下來，就像大海被瞬間抽幹，隻剩寂靜。</p>
他盯著桌上的高考倒計時走神。</p>
這是那種簡潔風的日曆式台曆，每頁隻有日期、剩餘時間和一句隨機的話。</p>
【2019.6.15】</p>
【距2020高考還有357天】</p>
【我們都是叛逆的蒲公英，一朝起風，便與父輩決裂，直刺星辰。】</p>
……</p>
從重生到現在已過去了兩個星期。</p>
上一世的江沚成績不差，甚至可以說風光得很。他是連續三次模考的理科top1，是鄰居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同學眼裏的學霸。</p>
然而江沚明白，文科才是自己的心之所向，學理不過父母脅迫使然罷了……</p>
意外發生在高考結束的當晚。</p>
一覺醒來，江沚驚訝地發現穿越到了高二下學期，距高考還有一年多。</p>
換成別人，可能會被“考一年送一年”逼瘋；江沚卻很興奮——這是彌補遺憾的機會。</p>
按照規定，高三以前都是允許轉換意向的……</p>
然而，規定雖如此，卻從未有人真地這麽做過。這無異於自殺。</p>
更麻煩的是，江沚雖然在山大附就讀，學籍卻依舊在槐市一中。如果要改意向，那就隻能回槐市一中，並且隻能去最末次的文科普通班。</p>
當他提出要改意向時，所有人都在企圖阻止他。班主任找他談，說有想法也要注意可操作性；關係好的同學勸他安穩學理，別幹傻事；父母更是為此跟他吵過不止一次……</p>
然而江沚這次沒有再妥協。</p>
任性也好，叛逆也罷。真正重要的，是作出自己的選擇。</p>
這次，他不會再錯了。</p>
……</p>
思緒回到現實。</p>
退出通話界麵後，手機自動跳轉到了沒有老師的那個班群裏。袁率正組織幾個好哥們上分，遊戲的組隊信息一輪一輪地刷新。</p>
江沚心不在焉地亂翻了翻，索性放開手機，伏在桌上看雨。</p>
雨更大了。</p>
暴風一陣一陣敲打著窗戶嘶吼，無邊的黑暗扭曲攪動著，彷佛整個世界都要崩壞毀滅。</p>
忽然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孤獨籠罩江沚。</p>
就像大海合攏壓在身上。</p>
違背家裏人的意見才能學文，就像拒絕融入普通班的擺爛氛圍才不會一起變爛一樣。江沚突然覺得自己是個異類，全世界都在與他作對。</p>
他就像那顆蒲公英種子，倔強，孤傲，脆弱，隨時都會被風暴撕碎。</p>
想哭。</p>
……</p>
江沚撇撇嘴，把快要躥出來的眼淚憋了回去。</p>
屁大點事，有什麽好哭的。</p>
不就和家裏吵架麽，多正常。他又不是不知道父母主張學理是為了他好，天下哪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的父母……</p>
可有些事情，不是一句“為你好”就能妥協的。</p>
在未來這件事上，他選擇不妥協，選擇叛逆，也選擇承擔叛逆帶來的風險與代價。</p>
和整個世界作對而已，沒什麽了不起的。</p>
哪怕風暴難免撕碎他這顆孤獨的種子。</p>
但，至少向星辰的方向翱翔過。</p>
……</p>
江沚隨便寫了兩道簡單題，腦袋還是亂，幹脆把筆一撂不寫了。</p>
先洗把臉清醒一下。</p>
剛開門正要往外走呢，卻發現門口有一顆怯生生的小腦袋。</p>
徐菁似乎正猶豫要不要敲門，看到門呼啦一下突然開了，身子下意識地縮起來，變成了小小的一團。</p>
兩人互相眨了眨眼。</p>
“有事？”</p>
“有，有道題不會。”</p>
“在門口站了有一會兒吧？為什麽不敲門？”</p>
“我怕打擾你……”</p>
“不會就問唄，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p>
江沚暗暗一笑，接過她手中的數學卷子：“哪道不會？”</p>
徐菁指了指填空題的最後一道。</p>
她和江沚站在同一側，悄悄看他眉頭微皺，專注思索的模樣。</p>
江沚隻看了十秒不到，眉頭便很快鬆開了。</p>
“先設出切點，然後求導，算出來X0，得到切點坐標以後就能算出直線的公式，最後就能算出點到直線的最小值。”</p>
</p>
“啊？哪——”</p>
“懂了嗎？”</p>
“……”</p>
“……”</p>
“懂，懂了。”</p>
“嗯，懂了就好。”</p>
江沚行事一向幹脆利落，既然她說她懂了，那麽他便覺得她懂了。這下教會她一道題，原本差勁的心情馬上明快了不少。</p>
洗臉洗臉，待會兒喝瓶熱帶風味冰紅茶，接著寫他丫的作業。</p>
這TM地理選擇有什麽難的，學唄！</p>
衛生間裏響起了洗臉的水聲……</p>
徐菁端著數學卷子，獨自在原地淩亂。</p>
設哪個點？求哪個導？X0是啥？怎麽出的直線公式？最小距離是怎麽出的？</p>
少女看看卷子，又看看衛生間，最後低頭鼓了鼓嘴，隻好用紅筆圈住題號表示不會做。</p>
還是去學校問蔣老師吧……</p>
江沚今天好像有心事，還是不要打擾他啦。</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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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p>
“外麵還下雨呢，回去了沒？”</p>
電話那頭傳來父親江俊龍的聲音，似乎他剛忙完，聽起來聲音有些不耐煩。</p>
江沚其實挺無語的，父母總是喜歡問一大堆明顯很多餘的問題，並且經常選擇在你需要保持專注的時候打斷你。這都晚上九點了，他怎麽可能沒回家？</p>
不過他還是平靜道：“回了。”</p>
“回了就行。”</p>
“嗯。”</p>
“……”</p>
“……”</p>
沉默。</p>
兩個大老爺們其實沒什麽好聊的，再加上因為改學文的事情，江沚和家裏的關係正處於冰點。</p>
“我給你轉發的視頻，你好好看一看，學學人家的學習方法！”</p>
“……”江沚聽得滿臉黑線。</p>
中年人多少會變得偏執和迷信。自打上高中以來，老爹給他轉發過不少毒雞湯，包括但不限於：學會這個萬能模板，秒殺所有數學壓軸題；這樣學習，和我一樣考上PKU；XX名師，助你一個星期逆襲所有人……</p>
其實但凡親自考個年級前幾就知道，九成是狗屁，剩下一成也是正確的廢話。</p>
江沚習慣了，也懶得和家長講道理，點頭嗯嗯嗯湖弄過去就行。</p>
“你好好學學人家，聽見沒？”</p>
“嗯嗯嗯。”</p>
“下禮拜四就期末了，你好好準備……”</p>
“嗯嗯嗯。”</p>
“現在學什麽呢？”</p>
“沒學，玩手機呢。”</p>
江俊龍急了：“玩手機？你還顧得上玩手機？一天到晚就知道……”</p>
“一天到晚就知道不務正業是嗎？那我學的時候您有看到嗎？”</p>
江沚的語氣冷了下來。</p>
“答桉是：沒有。因為你隻想站在製高點上指責我，我隻要做學習之外的事情，你就會認為我不務正業——按照你的觀點，我改意向學文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不務正業了，難道不是嗎？”</p>
“我們，我們想你學理不也是為你好！”</p>
“我不需要。”</p>
“……”</p>
“……”</p>
兩邊都沉默了一會兒。</p>
“你早點回家，我自己會好好學。掛了。”</p>
江沚深吸一口氣，趁交流還沒有激烈到不可挽回的程度，掛了電話。</p>
整個房間彷佛都安靜下來，就像大海被瞬間抽幹，隻剩寂靜。</p>
他盯著桌上的高考倒計時走神。</p>
這是那種簡潔風的日曆式台曆，每頁隻有日期、剩餘時間和一句隨機的話。</p>
【2019.6.15】</p>
【距2020高考還有357天】</p>
【我們都是叛逆的蒲公英，一朝起風，便與父輩決裂，直刺星辰。】</p>
……</p>
從重生到現在已過去了兩個星期。</p>
上一世的江沚成績不差，甚至可以說風光得很。他是連續三次模考的理科top1，是鄰居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同學眼裏的學霸。</p>
然而江沚明白，文科才是自己的心之所向，學理不過父母脅迫使然罷了……</p>
意外發生在高考結束的當晚。</p>
一覺醒來，江沚驚訝地發現穿越到了高二下學期，距高考還有一年多。</p>
換成別人，可能會被“考一年送一年”逼瘋；江沚卻很興奮——這是彌補遺憾的機會。</p>
按照規定，高三以前都是允許轉換意向的……</p>
然而，規定雖如此，卻從未有人真地這麽做過。這無異於自殺。</p>
更麻煩的是，江沚雖然在山大附就讀，學籍卻依舊在槐市一中。如果要改意向，那就隻能回槐市一中，並且隻能去最末次的文科普通班。</p>
當他提出要改意向時，所有人都在企圖阻止他。班主任找他談，說有想法也要注意可操作性；關係好的同學勸他安穩學理，別幹傻事；父母更是為此跟他吵過不止一次……</p>
然而江沚這次沒有再妥協。</p>
任性也好，叛逆也罷。真正重要的，是作出自己的選擇。</p>
這次，他不會再錯了。</p>
……</p>
思緒回到現實。</p>
退出通話界麵後，手機自動跳轉到了沒有老師的那個班群裏。袁率正組織幾個好哥們上分，遊戲的組隊信息一輪一輪地刷新。</p>
江沚心不在焉地亂翻了翻，索性放開手機，伏在桌上看雨。</p>
雨更大了。</p>
暴風一陣一陣敲打著窗戶嘶吼，無邊的黑暗扭曲攪動著，彷佛整個世界都要崩壞毀滅。</p>
忽然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孤獨籠罩江沚。</p>
就像大海合攏壓在身上。</p>
違背家裏人的意見才能學文，就像拒絕融入普通班的擺爛氛圍才不會一起變爛一樣。江沚突然覺得自己是個異類，全世界都在與他作對。</p>
他就像那顆蒲公英種子，倔強，孤傲，脆弱，隨時都會被風暴撕碎。</p>
想哭。</p>
……</p>
江沚撇撇嘴，把快要躥出來的眼淚憋了回去。</p>
屁大點事，有什麽好哭的。</p>
不就和家裏吵架麽，多正常。他又不是不知道父母主張學理是為了他好，天下哪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的父母……</p>
可有些事情，不是一句“為你好”就能妥協的。</p>
在未來這件事上，他選擇不妥協，選擇叛逆，也選擇承擔叛逆帶來的風險與代價。</p>
和整個世界作對而已，沒什麽了不起的。</p>
哪怕風暴難免撕碎他這顆孤獨的種子。</p>
但，至少向星辰的方向翱翔過。</p>
……</p>
江沚隨便寫了兩道簡單題，腦袋還是亂，幹脆把筆一撂不寫了。</p>
先洗把臉清醒一下。</p>
剛開門正要往外走呢，卻發現門口有一顆怯生生的小腦袋。</p>
徐菁似乎正猶豫要不要敲門，看到門呼啦一下突然開了，身子下意識地縮起來，變成了小小的一團。</p>
兩人互相眨了眨眼。</p>
“有事？”</p>
“有，有道題不會。”</p>
“在門口站了有一會兒吧？為什麽不敲門？”</p>
“我怕打擾你……”</p>
“不會就問唄，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p>
江沚暗暗一笑，接過她手中的數學卷子：“哪道不會？”</p>
徐菁指了指填空題的最後一道。</p>
她和江沚站在同一側，悄悄看他眉頭微皺，專注思索的模樣。</p>
江沚隻看了十秒不到，眉頭便很快鬆開了。</p>
“先設出切點，然後求導，算出來X0，得到切點坐標以後就能算出直線的公式，最後就能算出點到直線的最小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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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哪——”</p>
“懂了嗎？”</p>
“……”</p>
“……”</p>
“懂，懂了。”</p>
“嗯，懂了就好。”</p>
江沚行事一向幹脆利落，既然她說她懂了，那麽他便覺得她懂了。這下教會她一道題，原本差勁的心情馬上明快了不少。</p>
洗臉洗臉，待會兒喝瓶熱帶風味冰紅茶，接著寫他丫的作業。</p>
這TM地理選擇有什麽難的，學唄！</p>
衛生間裏響起了洗臉的水聲……</p>
徐菁端著數學卷子，獨自在原地淩亂。</p>
設哪個點？求哪個導？X0是啥？怎麽出的直線公式？最小距離是怎麽出的？</p>
少女看看卷子，又看看衛生間，最後低頭鼓了鼓嘴，隻好用紅筆圈住題號表示不會做。</p>
還是去學校問蔣老師吧……</p>
江沚今天好像有心事，還是不要打擾他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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