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遠氏武當台


    陽光透過如同天空遊魚一樣的雲層,把整個武當台都籠罩在了一片明亮的光輝中。


    子漣和幽遠皎辰分別從兩個相對的方向出來,雕刻著細密花紋的青磚石板,仿佛是有著徐徐彌漫著的淡淡仙氣一樣。


    子漣朝前幾步大走,少年俊美的臉龐滿是朝氣活力,充斥著一份如同明媚陽光一般的自信。


    這時,幾個還未上場的幽遠氏子弟,低聲地交談著。幽遠司:“喂,沐兒,你看看,這第一場就是‘奪命弦殺’對戰那個什麽子漣,聽說他可厲害啦,不過這也……”“別說了,下一場更刺激,幽遠氏子弟第一,對戰‘武當台之女’!”幽遠司點了點頭,說道:“對啊,而且那個‘武當台之女’,聽說是正派,為什麽成了‘武當台之女’,好像是因為什麽舍獻靈……”


    幽遠司還沒有說完,瑤冷冰冰的目光就像是在黑暗中盯著獵物一樣,又好像是有無數條冰涼的蛇爬上了後脊……幽遠司僵硬地轉過頭,朝她牽強地一笑,便就老老實實地沒說過話。


    幽遠皎辰不緊不慢地踏上了這縈繞淺淡仙氣的石磚,一種信心如同上漲的海水一樣,洋溢在他的麵頰上。他的劉海長而又細碎,總是給人一種淩亂的感覺。


    他的嘴角高高地挑起,尖尖的白牙好似是銀白色的星屑一樣,發著點點光亮。他緩緩地伸出一隻手來,細長的手指好似在空氣中操縱著什麽東西一般。幽遠皎辰高挑著笑容,說道:“怎麽?還有什麽遺言麽?”


    霎那間,空氣好似凝固住了,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像是沒有人的村落在空幽的山穀中散發著一股死寂。


    “噗!”子漣突然打破了這樣的安靜,他捧起來肚子,彎著腰,一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一邊說道:“喂,我,我可真是,第一次見你這樣的人。先說好了,你這麽傲睨自若,目空一切的,一會兒要是輸了,多打臉啊。”


    幽遠皎辰輕輕地撫摸著在空氣中的什麽東西,他微微地半合住眼眸,流動著的光澤在陽光的映襯下猶如是月光殘影的光輝在深灰色沙灘上緩緩遊動。


    突然,“嘣——”在太陽光芒下忽地反映出了一道淺淡銀色的光輝,像是浮懸在空中細小的銀色遊魚一般。這時,子漣猛地朝前幾步踉蹌,像是被空氣中無形的大手猛地一推,顯得有些不自然。


    霧氣散去,子漣黑色的衣布上落滿了灰塵,像是一個落難的老人躺在了角落裏。


    皎辰高傲地仰起頭,一副傲睨的模樣,他自滿地大笑,說道:“怎麽?想站起來嗎?不可能!我的弦,能夠散發出與日光幾乎相等的光亮,無論你怎麽透鏡,都無法看到它!我啊,奉勸你一句,還是早點認輸吧!”


    子漣躺在堅硬的石板上,他透過那稀疏剛剛落定的灰塵,看到了皎辰那副傲空一世的樣子,冷笑一聲。細密的深紅色紋路一點一點緩緩地蔓延上了他的側臉,突然,他瞳孔一緊,紅色的細小紋路一下子,居然漲成了和血管一般差不多粗細的大小,扭曲地覆蓋著。暗紅色的霧氣緩緩騰起,如同腥紅野獸肆意殺戮的前兆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皎辰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他剛剛目空一切的神態,此刻消散得沒有一點兒蹤跡。現在的他,如同是一隻剛剛受到了驚嚇的喪家之犬一樣。


    皎辰瞳孔裏如同是鑽進了細小的遊蛇一般,恐懼在他的心底好似是不住抓撓著他,像是在滋生著,一棵歪曲的樹。


    忽然,從子漣那裏,漆黑的霧氣幾乎是在一瞬間籠罩了整個武當台,像是忽然降臨的夜晚,又如同忽地被巨獸吞進了口中。


    幾個子弟們坐不住了,他們互相竊竊交談起來……“喂,他怎麽搞的……”“咱們的課程裏,也沒有這招啊。”……


    這時,一片漆黑之中,幾縷如同遊動在空氣中蛇鱗一般的細線,一清二楚地呈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皎辰猛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瞳孔放大,好似是要硬生生地把眼珠擠出來一樣,慌亂與難以言表的恐懼,如同冤魂厲鬼交錯著死死地糾纏著他,又像是洶湧的洪水一般,一下子擊垮了他那渺小脆弱的自信。


    子漣笑了笑,空氣中迅速凝結了幾簇剔透的冰刃“嗖——嗖——”兩聲,冰刃如同懸在空中鋒利的刀劍一般,敏捷地割斷了發著銀白色亮光的弦,也割斷了皎辰那細微渺小的希望。


    子漣慢慢地站了起來,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他轉過身來,說道:“怎麽?你的弦殺術,也不過如此嘛。”


    在場的人一片驚呼。


    皎辰的雙手不住地顫抖,他像是看一個魔鬼一般地看著此刻站起來的子漣,他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你怎麽會……”


    子漣朝著他眯起眼來,笑了笑,說道:“不是你說的嘛,‘和陽光差不多’……”


    漆黑的霧氣逐漸散去,縷縷明媚的陽光照射進來,猶如是黑暗的夜晚一點一點,一絲一縷地變成明亮的白晝。


    皎辰的聲音顫抖著,碩大的汗珠掛在他的額頭上,驚恐的神色似乎是要把那深灰色的眸子顛碎一般。他結巴地說:“什……什麽……”


    子漣輕輕地舔了一下他略微冰涼的指尖,說道:“唉,真的是傲不可長啊。”他聳了聳肩,繼續說道:“不過啊,像你這樣把自己靈魄都割舍的人……若是有人破了你的弦殺術……”


    他停了下來,看到皎辰接近崩潰地蹲下來,抱著頭不住地顫抖著。子漣朝前走近幾步,到他跟前,接著說道:“你便隻能等死了。”


    “什麽————”子漣的瞪大的顫抖著的瞳孔,像是把孱弱的雛鳥丟進了寒冷的冰水裏一樣。他眉頭死死地鎖在了一起,銀灰色的眸子裏像是魚鱗躍出水麵了一般爍動著的光亮,他緊緊地盯著自己的胳膊,細小的汗珠已經滲出了他的皮膚,像是剛剛潑上去的水珠一樣。


    幽遠皎辰勾起一抹在少年稚氣之上泛起獰笑,他那帶著逼人寒氣的目光像是一個捕食者正自滿地盯著它的獵物一般。皎辰說道:“哼,你現在,已經動彈不得了,甚至是……就連一根手指,也無法動彈!”


    子漣銀灰色的瞳孔,像是迅速飛掠過了幾束如同刀刃般的亮光,他道:“你……居然……!”


    “哼,居然什麽?怎麽?難不成……你還不允許有人學弦殺嗎?哦是,一百個人裏,能修成的,幾乎沒有,在這種幾乎不可能的概率下,我就是修成了!那又怎麽樣!?”皎辰瞪大了眼睛,深灰色的瞳孔裏正充溢著一股明烈的亮光,像是白色的火焰爍動在他的眸子裏。


    子漣無力地垂著頭,被束縛住的他絲毫不能動彈,他冷哼一聲,笑了笑,僵硬地抬起頭來,說道:“也對,是我忘了。忘了啊,弦殺術,本是禁術。可是呢?為什麽這麽多人犯險去修?你也是,隻不過啊……你一定是把自己的靈魄割舍了吧……”


    “你!!”皎辰瞪大眼,幾乎要把眼珠都瞪出來了,他的手臂不住地顫抖著,冷汗已經蔓延到了他的太陽穴上。


    不久,他的麵容又平靜下來,冷笑一聲,說道:“就是如你所說,可是……那又怎樣?我,割不割靈魄,和你有什麽關係!我舍去靈魄,得到弦殺,那也是我自願!”


    天空漸漸陰下來,好似那低沉的雲層,要碾壓地麵上的一切。


    看著被他束縛,從而無法動彈的子漣,他傲慢地笑了笑,輕輕地抬起了手,子漣原本頎長的身軀,竟然像是枯萎的殘葉被秋風卷起了一樣,他動彈不得,隻是懸在空中,猶如累卵之危。接著,他猛地一甩手,子漣的身軀便狠狠地朝著石柱砸去,騰起了一陣含混的霧。


    皎辰劇烈地抖動著身體,他死死地抓住頭,說道:“是,是啊,我也隻能等死了。”


    子漣微微皺起眉來,看著斷開的弦,在地上歪歪曲曲地躺著,發著稍稍黯淡的光芒。


    皎辰顫抖地笑著,他仰起頭來,道:“我就是個廢物,資質差成了這樣,居然也能修仙?笑話!天大的笑話啊!”


    陰雲聚集起來,仿佛是天神的歎息,一種將命運丟進黑暗深淵的訣別。


    他笑著,滾燙的淚水劃過麵頰,曾經,再多的光鮮亮麗,都已經毀於一旦。他又低下頭來,自言自語道:“我啊,曾經,不會運靈,一點兒都不會,入幽遠氏三年,還不知道自己靈脈在哪裏……我是不是真的,資質差到了極點呢?可是啊,就是這樣的我,我,我也有著追求,所以……我割舍了自己,所有的靈魄,那點微小到可憐的靈魄……我,才有了這弦殺,這個……唯一帶給我成就感的東西……可如今呢,全都是泡影啊!全部都是!!”


    “轟隆——”震耳的雷聲湮沒了他最後的嘶吼。子漣站在他麵前,空氣中懸浮著的冰刃“叮——鈴——”一聲掉在了地上了。他僅僅說了三個字:“認輸吧。”


    ……


    “我現在宣布,第一場,沈子漣,勝。下一場,幽遠瑤,幽遠思儀。”幽遠瑤禦劍懸在半空中,說道。


    雨珠不斷地墜下來,如同千千萬萬來自天界剔透的珠寶,掉落在了這常年縈繞著仙氣的武當台上。


    思儀一襲銀白色的長袍,如同星屑瀑布一般,在風雨中竟被輕柔地托起,像是緩緩浮動著點點細長的光斑。他纖細腰間一支細長剔透的白玉簫格外地引人注目。周圍淡淡的藍色光霧恰似那徐徐飄浮著的零零散散的星辰一般,那淺藍色的光亮微盤著思儀緩慢地旋轉著。


    他那密集柔軟如同天使羽翼般的睫毛下,透亮的眸子宛如是一汪琥珀色的湖泊,還泛著點點漣漪的亮光……又像是蓋上了一層光滑的表蒙子一樣,珍珠般潤和的光澤不住地流動著,夾雜著一絲細微的藍色靈力……


    而對麵,幽遠瑤扭動著她的脖子,發出“咯嘣,咯嘣。”的響聲,她纖細的腳脖上,掛著雕刻精密花紋的銀鈴相互碰撞著,低微地發出一種接近魔幻的聲響,青白色的紗袍被暴漲著的氣流吹動著像一朵不斷在空中擺動著的花一般。極其細小且淺淡的紅色的紋路悄無聲息地一點一點蔓延到了她的腳脖,又緩緩地爬到她的小腿上,仿佛是有生命一般,扭曲地覆蓋著,越來越密集。


    水珠墜到了武當台上,濺起了一朵剔透的水花。


    空氣中兩股靈力相互碰撞,摩擦著,空氣都被這緊張的氛圍凝固住了。這時,幽遠瑤一個敏捷飛躍到了半空。她瞳孔驟然一緊,手背上靈力暴漲,迅速地被密集細小的紋路覆蓋。空氣中快速地呈現出了千千萬萬鱗集的透明刀刃,仿佛是巨獸嘴中鋒利而又不可計數的尖牙,又如同是巨大蜘蛛織成的稠密的網。


    下一秒,這些如同雨點般密集的刀刃,“嗖——”一聲在同一秒都迅疾地朝著思儀,飛速地射過去。


    思儀周圍旋轉的光霧霎時飛旋起來,騰到半空,猶如是夾雜著光亮的龍卷風一樣。


    匯集的刀刃碰到著刹那間猛漲的靈力風暴,竟然“劈啪,劈啪—”全都彈開了。幽遠瑤一咬牙齒,眼白裏已經瞪出了紅色的血絲,那密集的紋路恰如同一隻暗藏的惡獸一般,正不急不慢地一點點吞噬著她————紅色而又細小的紋路已經漫上了她的脖頸。她頃時身旁周圍浮現出了大量的紅色霧氣,那些霧氣如同細長的針一般,疾速地朝思儀刺過去。


    思儀琥珀色的瞳孔閃過一束如同長槍利刃劃過般的亮光,他頭上的靈力風暴驟然散去。紅色的針霧像是致命的毒刺一樣,飛速朝他而來。在紅刺即將接觸到他的一瞬,他敏捷地一個側空翻,如同在雨中舞者一樣,紅色的針霧僅僅是劃過他飄逸的白色長發。


    幽遠瑤見況,眉頭一鎖,直衝著思儀飛掠而去,那把細長的劍刃,在朦朧的雨中爍動著冷冰冰的寒光,像是蟄伏在陰冷海水裏的惡龍。


    雨依舊下著,子漣的手緊緊地握住拳頭,微微顫抖。他銀白色的瞳孔,牢牢地盯住台上的思儀。細小水珠兒在他濃密的睫毛上打轉兒,他卻依然沒有眨過一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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