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時期,諸侯分爭,皆有吞並他國之心。


    百家承春秋諸子,輾轉各國,斡旋於各大勢力之間,角逐自家為當世第一學派,以儒為最,施禮以治天下。


    秦國,孝公時期,因各國均有賢臣誌士,獨擋一麵,特廣邀四方賢士,其間、商鞅變法,效果顯著,遂著《商君書》傳閱後世,使秦國為秦王朝的發展奠定基礎。


    ……


    公元前247年,秦莊襄王駕崩,設遺命,其子子政(嬴政)即位,命呂不韋為丞相、李斯為舍人、王齕、蒙驁、麃公等擔任將軍,共同輔佐朝政,以防止有人獨攬大權。


    ……


    “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故湯武不循禮而王,夏殷不易禮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禮者不足多。”


    年僅十三歲的子政,雙手共舉竹簡,雙膝下跪,藏雙足於臀下,腳心背相交,蓋華服於臀足,呈跪姿於蒲墊,身著玄衣纁裳,雙目深邃,濃密之眉,古銅色的臉龐,齊腰的長發,鬢角達頸,一副絲毫不染塵埃的模樣,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手中的竹簡,一字一句高聲大歌,像是在歌頌某人的功德一般,每讀到讚同之處便喜,相反則惱,異常的愛憎分明。


    “蒙大將軍,且進,王上,已恭候多時。”


    鹹陽城內,秦國王宮,一側偏殿外,一名小廝恭敬的對著殿外與自己並行而立的蒙驁,十分客氣的說道,絲毫不敢怠慢,用著眼睛的餘光,掃向正在讀簡的子政,不為自己的言語所動,不敢有所不滿,做著該做之事。


    殿外,約莫六十有餘的蒙驁,身穿雙重長襦、外披彩色鎧甲,下著長褲,足登方口齊頭翹尖履,頭戴頂部列雙鶡的深紫色鶡冠,橘色冠帶係於頜下,打八字結,脅下佩劍,也用餘光掃了一眼,取下佩劍交於廝人,一步一頓,踮著腳尖,慢慢悠悠的靠近,生怕發出一絲聲響,驚擾了正在全神貫注的子政,離其一丈之遠處便停下了腳步,雙眼低頭,默默的等候子政從閱覽中醒悟。


    .......


    “治國刑多,多而賞少,故王者刑九而賞一,削國賞九而刑一。”


    正讀時,子政眉間緊鎖,臉色極度猙獰,絲毫沒有顧慮,以快速的方式,將竹簡如同波浪一般,捏在手中,跪立而直,而後恢複原狀,憤怒的向前方狠狠的砸去,手中握拳,似咬牙切齒,朝著前方案台施展雷霆之力,像是在發泄什麽,並沒有因用盡全身力氣,怒錘案台而感覺到疼痛。


    恢複原狀坐姿的子政,低頭喪氣,搖晃著頭顱,口中還在竊竊私語一般:“法雖能治國,但不可過度。”


    站立一旁的蒙驁,並沒有因為自己,六十有餘而倚老賣老,依舊矗立的,等待著子政的問話,察覺到子政砸向自己的竹簡,彎腰將其撿起,用手拍打著竹簡,麵對一塵不染的偏殿,更像是愛惜,站起身來,將竹簡收成一卷。


    手臂微曲,雙手指尖並排,手掌彎折,如弓形,豎立大指成折狀,將竹簡豎立夾於大指之間,對子政彎腰行禮,口中自述:“不知,王上,因何而怒。”


    還在一旁生著悶氣的子政,聽見蒙驁的聲音,抬頭注視,一眼便盯著蒙驁手中的竹簡。


    “你還拾它作甚。”


    起身站立,奔跑似得來到蒙驁麵前,一把將蒙驁手中的竹簡奪去,狠狠的砸地而去,手提華服,抬起腳,在簡上連踩數腳,可見竹簡幾處絲線有斷開之嫌,方才止住。


    蒙驁收起禮數,慢步走到子政前方,掀了掀身上的鎧甲,提了提長褲,舉止艱難的蹲下去,用著那老邁不已,皮起高丘的雙手,將被子政重踩欲斷的竹簡整理收關,看望六十有餘的老者,蹲身拾簡,便回到殿中居中,原先所坐之處,依姿而坐,雙手扶案。


    收簡成卷的蒙驁,雙手直長,手心朝上,佝僂身軀,頭低於雙臂,前行至案台,看見遞過來的竹簡,心中怒火如同消失,接了過來,放置案台左側。


    “蒙卿,可知此書,讓寡人愛恨均有。”


    退之一旁的蒙驁聽見子政問語,抿著嘴唇,似笑非笑的隆起那皺紋,以及被戰火侵蝕的臉龐,雙眼皆眯。


    “當年、先王幾經輾轉,也未從臣下之處,得取這商君所著之書,呂相也曾數次臨舍,欲求一覽此籍,今、王上從蒙恬處得之,研習法家之精髓,實屬秦國之福,此間,王上有王上的看法,商君有商君的看法,二者不可一曰而視。”


    回過話的蒙驁,便沒有再如先前一般玩笑不羈,麵色恢複往常,從容,靜看,做於上方的子政。


    “好一個難求之書,果真如此,愛之恨、切之深,若非所借,恐難一觀。”


    聽到此話的蒙驁,曆經三代秦王,皆為股肱之臣,當即明了子政之意。


    “王上、嚴重,此籍法過嚴苛,於民過死克,於國則大興,民乃國之立本,故臣下,雖偶間所得,但不願克民,封籍於家中。”


    子政點頭示意,似乎在默認蒙驁的說法,不再糾纏此事,抬手示意其坐下,殿外左右各一小廝,身軀微弓,互抬微小案台,擺放於左,後小廝各一,斟六清,燃殿居中處,爐內檀香,一縷青煙隨即飄蕩殿內,香氣撲鼻。


    蒙驁雙手舉爵,手握處一上一下,身體側麵子政,坐姿依舊,子政覺後,形同一般,一手拂袖遮麵,一手送清入口,蒙驁與此同,二人各旁一小廝,抱器皿伺機,見完再斟六清,各司其職,蒙驁與子政拭嘴,跪坐。


    “蒙卿,此番著人傳你前來,便是因這商君所著之書,寡人要是記得沒錯,汝曆經前三朝,與商君變法時,最為接近,應耳濡目染一些。”


    正在悠然自得的蒙驁,絲毫沒有感覺到丁點違和,摸著自己那一尺半長的胡須,眯上雙眼,像是在回味一般,接連而拂,片刻功夫,便才回複。


    子政帶著期盼的眼神望著坐下胸有成竹的蒙驁,希冀自己能夠聽到滿意的答案。


    “這倒沒錯,不知、王上問此,是何緣由。”


    “諸子興起時,吾國內憂外患,各國皆有賢臣,施以變法,自孝公廣邀四方,商君來投,施法後,吾國才有興盛之象,商君死後雖未停滯不前,卻停於民生,有所怠慢。”


    說出此話的子政,眼神空迷的看著殿外,似想起自己,即位之前的景象。


    商鞅變法後,讓秦國突飛猛進,盛極一時,當時的國君受奸人挑撥,將其殺死,此後的一段時間內,大肆起兵,四處征戰,隨著麵積的擴大,百姓家中無男子耕作,無商販賣,導致國內糧食空虛,百姓依舊要供給糧食交於軍隊,極少有人吃飽,均吃上頓沒下頓,官員也不例外,頻繁出現餓死,因兒時在趙國,隨子楚做為質子,生活在百姓之家,極其了解百姓之苦。


    看著眼神空迷的子政,蒙驁嘴角帶著許些笑意,輕輕的在那老如蛇皮的臉上,掛著月牙的微笑,似乎是在認同自己眼前的這位國君,不再如先前一般,與子政交談起來。


    二人交談時,不時發出聲響與大笑,一位六十有餘,一位十有餘,相差四十餘載,卻話可投一處,老者未覺年幼者年幼,年幼者未覺老者思維固守。


    約莫一柱香,六清已過八回,二人方才停住如同流水一般,噴湧而出的嘴角。


    “吾王、十之有餘,便以熟讀百家之書,看透世之亂象,絲毫不違和,莫不臣下今日與王上一番對談,怕世人皆知我秦為無能者掌權。”


    而後,蒙驁撫摸著咽下的胡須,隨之大笑,頭麵於殿頂,那笑聲,清澈而明了,絲毫不讓人覺得有一絲雜質。


    坐在首位的子政,還在回想先前與蒙驁的一席對話,對於此刻的他來說,無異於久旱逢甘霖,吸取商鞅變法時所得之民生變化,故在回味,然有時眉間微皺,暗自低頭,苦苦沉思,猛地一抬頭,看向眼前的蒙驁,站立而起,兩手提著稍長的華服,行色匆忙,向前小跑而去,行至蒙驁前方,用那白皙幼嫩的小手,一手提著華服,一手牽著手,將蒙驁強行拉離原位,一老一少極具戲劇性的走出殿外。


    尾隨數十名小廝,低頭勾腰,雙手平行,手指重疊微曲,似握拳相交於臍部,身著黑色布服,頭戴平頂帽,皆為閹人。


    一行數十人,走在秦國王宮,一股戰時氣息呈現在眼前,走廊似亭台樓閣,水橋相間,著眼於城圍,均高數丈,光滑如鏡,不染一絲塵埃,所過之處,均十步一哨,五步一崗,流動巡邏,一關一卡,嚴格限製出入與攜帶利器,兵甲們看見路過的子政,皆矗立施以軍禮,繼續執務。


    走出秦王宮的子政,在蒙驁的帶領下,四處觀望,繁華的街道,民風淳樸,絲毫未聽見吵聲,隻略微有些許小販遊走於街上販賣時與人交談,均未大聲喧嘩。


    不時有賣藝者,讓人圍觀,不時有讀書者販賣書籍,不時有傳道者說與眾人。


    看著人來人往的人群,子政站立在街道旁,對著身後的蒙驁說道:“依蒙卿所言,要想實行商君之術,預先了解民生,寡人特才拉卿所來,數日之前,寡人一直困惑,商君之術過於嚴苛,吾要如何變化,得以推行,使其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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