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店老板頓時呆若木雞，他怔怔然地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那個頭戴熊皮蕃帽，長有濃密金眉金須的“西域公子”，著實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什，什麽？機會……”</p>
魏頡麵露淺笑，點了點頭，朗聲應道：“對呀，感謝老板你給了我們一個償還酒肉之恩的機會，你的血海深仇，就由我們來報啦！”</p>
</p>
滿臉霜色的李穆瞪圓了兩顆眼珠子，他上下左右的反複打量著眼前之人，想努力確認這個家夥究竟是不是患了失心瘋在說胡話。</p>
魏頡哈哈一笑，咧嘴說道：“怎麽？老板信不過我們？”</p>
酒鋪老板連忙擺手辯解道：“不敢不敢，隻是……公子可能不知，那夥賊人燒殺劫掠無惡不作，實在不是容易對付的啊！”</p>
魏頡仰頭大笑了一聲，扭頭拍了一下朱丹裙小丫頭許靈霜的肩膀，“來，小霜兒，給咱們店老板露上一手。”</p>
許靈霜歪了歪滿頭青絲的小腦袋，眼神清瑩的問道：“怎麽樣算露一手？”</p>
魏頡隨手指了指旁邊的那顆雖然枯敗卻仍有一丈多高的老樹，揚了揚胳膊，笑道：“一拳，來上一拳就好。”</p>
許靈霜輕聲“嗯”了一下，毫不猶豫的握緊粉嫩雙拳，那枚金剛白玉鐲登時發揮其法寶神效，少女的兩顆白淨拳頭之上瞬間覆蓋了一層彩光瑩澈的華麗色澤，繼而兩腿分開擺出一個穩健紮實的拳架，正是那套魏頡獨創武學“長嘯拳”的開篇起手式。</p>
轉瞬，一拳傾力轟出。</p>
肉眼可見的罡氣洶湧而發，直襲老樹的中段樹幹。</p>
“嘭”的一聲震耳大響，木屑碎粉飛揚，丈餘長的大樹轟然倒了下來！</p>
眼前這驚世駭俗的一幕，令從未見過大世麵的中年李穆當場目瞪口呆，恍若目睹武道仙人的神跡手筆一般。</p>
“來，老板，輪到我給你露一手了。”魏頡嬉笑著走上前去，來到那大半截斷裂的老樹旁邊，緩緩彎下腰去，伸出右手緊密貼在了那層紋理縱橫的粗糙樹皮上麵。</p>
專心發動那門從生鐵雕任我嘯那裏偷學來的稀世功法“繞指柔”，驀地裏，有四條純白色的剔骨剝筋魚從其右手掌心中鑽出，倏然將巨大的枯樹木段切割成了無數小碎塊。</p>
“啊……”李穆驚異萬分，如見天界神明下凡，慌忙跪倒在了地上，朝著魏頡和許靈霜大力磕頭道：“二位大俠好神功，求大俠替我當家做主啊！”</p>
少女許靈霜上前將他攙扶了起來，微微甜笑道：“那個姓鬱的狗賊作惡多端，我們殺他乃是替天行道，店主你就不必多禮了。”</p>
“二位大俠倘若真能幫我報了這大仇……”李穆的兩眼中淌下滾滾熱淚來，他嗓音顫抖的說道：“若真能如此，我願意下半輩子給大俠當牛做馬！”</p>
魏頡快意大笑，擺手回絕道：“不必不必，我們江湖俠義輩，向來都是仗義出手，從不求人回報的，對吧，小霜兒？”</p>
許靈霜聲音甜膩，眯眼而笑，嬌聲應道：“對呀老板，你呢，就還繼續在這兒開你的酒鋪好了，我們不用你來做牛做馬的。”</p>
“太謝謝了，真的太謝謝了……”李掌櫃低著頭一個勁兒地懇切感謝道。</p>
“哎，別幹說了，把好酒好肉通通都拿出來吧。”魏頡甚是直率的說道，“再厲害的大俠，也須得吃飽了肚子，才有力氣上山殺賊啊！”</p>
“是是，二位先去裏屋坐著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準備。”</p>
之後李老板慷慨至極的將店內所有珍藏酒水都拿了出來，新鮮牛肉更是不要錢似的貢獻給了二位大俠。許靈霜胃小本就已吃不了多少了，故而絕大部分的好酒好肉都進了“大俠”魏頡的肚皮裏去。</p>
待到酒足飯飽後，魏、許二人別了滿懷殷切期盼的李穆李店主，策馬離開山腳下的那間小酒鋪，心中既已篤定了明確的殺賊目標，也便不多拐甚麽彎路，直往山上趕去了。</p>
臨近傍晚，天邊已顯有暮色。</p>
二人縱馬趕路，於已無七步毒蛇的七步山間穿行。</p>
“為償一飯之恩，仗義出手，主動上山討伐山賊。”</p>
魏頡一臉閑適的神情，“小霜兒，咱們現如今幹的這件事兒，可稱得上是‘遊俠本色’了吧。”</p>
許靈霜笑嘻嘻的應了一下，道：“那是自然咯，大膽哥你不一直都是貨真價實的江湖遊俠麽！”</p>
魏頡聽得這般絕好讚詞，心裏美滋滋的無比受用，嘴上卻仍“口非心是”的自嘲道：“你這話可未免太過恭維我啦，我一個被朝廷欽定格殺勿論的重金懸賞犯人，哪兒算得上什麽遊俠呢？我也就是隨口一說罷了，小霜兒你可真會誇人！”</p>
頓了頓，不忘特意補充了一句：“當然啦，你若真這麽想我，那也無妨……”</p>
“叮鈴鈴——”</p>
他正興致勃勃的說著，忽有一陣輕靈悅耳的銅鈴聲傳了過來。</p>
原是胯-下白馬的馬腳不小心絆到了一根離地不高的纖細黑色絲線，絲線上綁著的幾個銅製鈴鐺一齊搖晃震顫響動，聲不絕耳。</p>
不多時，十餘名神情凶狠的持械漢子從草叢裏猛然跳了出來。</p>
個個手中都擎有一柄明晃晃的大砍刀。</p>
為首的一人舉著大刀，獰聲喝道：“哪兒來的小賊，敢擅闖我們吞象寨的地界，這是趕著投胎了？”</p>
在其身後的一人忽然雀躍的大叫了起來：“快看，那娘們兒身段好著哩！”</p>
十餘人一齊看向那名坐於馬鞍上的朱丹裙少女許靈霜，僅一看，眼睛立馬便陷進去拔不出來了。</p>
“瞧這衣裳，分明是個從西域來的俊俏小娘子嘛！”</p>
“爺們活了三十多年，可還沒玩過西域小妞呢！也不知與咱們中原的女子相比如何？”</p>
“嘖嘖，這小妞夠正夠水靈！這要是拉到黑市去賣，少說能賣個四五千兩呐！”</p>
“不止不止，至少能賣八千多兩！”</p>
“那男的穿得也挺人模狗樣的，估計包裏裝了不少銀子呢！”</p>
“發了，這下咱們哥兒幾個可真發了！”</p>
一夥持刀漢子七嘴八舌，聊得甚是激動熱烈，如若菜市場挑揀蔬果的大爺大媽一般。</p>
毫無疑問，這是一群殺人謀財、拐賣婦女的山匪草寇。</p>
魏頡微微湊近身子，對坐在前麵的許靈霜輕聲調笑道：“你覺得你自己能值多少兩啊？”</p>
許靈霜不由得赧顏一笑，假嗔回應道：“那我估計比你貴點兒。”</p>
魏頡淡淡然笑了笑，轉而衝著那一夥明顯是當真急著來投胎的山賊們喝問道：“喂，你們幾個，誰是鬱強龍？”</p>
為首的那名漢子麵容凶惡，梗著脖子斥罵道：“你吖居然敢直呼我們老大的名諱，找死啊？！”</p>
魏頡嗤之以鼻，翻了個白眼，不屑的說道：“你們老大是皇帝麽？連直呼名諱都不行？”</p>
“兄弟們，上！”為首的漢子憤怒的大聲施發號令，“給我把這男的活生生剁成爛泥！”</p>
匪徒人人霸道雄壯，陣勢不凡的向著魏、許二人踏步衝殺了過來。</p>
“又有實戰的機會了哎，嗯，這次不用再留手了，十五個狗雜-種，隻留一個活口就行。”</p>
語罷，魏頡動作和緩的推出一掌，將溫存蘊藉在體內的那股陰陽協調、日月交泰的“紫霄真氣”盡數覆蓋在了許靈霜的全身表麵。</p>
那一襲朱丹紅裙得釋道兩家的珍貴真氣護體，體魄變得穩固無比，膽氣驟增，立時掣出兩柄提前別在了腰間的赤金色硬鞭。</p>
左手緊握思-春，右手把持念水。</p>
赤影忽閃。</p>
眨眼間已急掠上前。</p>
臉蒙赤紗的少女毫無怯意地衝向了十五名持刀匪徒。</p>
那群過慣了殺人劫財勾當的賊人同樣勢氣不俗，數柄精鋼大刀劈風而落，直奔許靈霜的天靈蓋砸了下來。</p>
明晃耀眼的刃身斫在雙鞭之上，陡然發出一陣“哐啷哐當”的清脆響動。</p>
許靈霜提臂格擋開第一波剛猛攻勢，運足內力驀然提起一腳，結實地蹬在了為首那名粗魯匪徒的腦袋上。</p>
那冤-孽賊子的頭顱當時就分離頸部和身體，被狠狠踹飛了出來，無頭屍身帶來的強猛衝擊力將那家夥身後的好幾個人都撞得摔倒在地，站立不起。</p>
身穿朱丹色小裙的花季少女身形奇快，頃刻使開了那套大膽哥魏頡以大漠星辰訣和碧泉經為基礎開創出的上乘武學“青雲鞭訣”，有淡青色的玄妙氣息肆意流轉雙鞭。</p>
乒乓聲此起彼伏，青氣所經之處鮮亮刀刃盡皆怦然破碎，支離殘裂的鐵片散落一地。</p>
晃眼間已有五名山賊被形若青蛇的茫茫真氣掃中身子，當場骨骼碎裂、筋肉割斷而亡，死得堪稱慘絕。</p>
許靈霜擰動腰髖轉身後蹬，再度飛出淩厲一腿，踹中一人的小腹丹田，那可憐的漢子五髒六腑俱受到前所未有的重擊，當即口吐海量鮮血，顏麵著地倒了下去，渾身抽搐幾下後便不動了。</p>
此時又有四人的潑風大刀揮劈而下，從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夾擊圍攻，一刀刀死命砍在了紅裙小丫頭的身上。</p>
紫霄真氣雄渾無比，一柄柄殺人鋒刃全然透不得入，許靈霜以體魄硬扛下了一記記猛烈剛強的刀砍，毫發無傷！</p>
“砰砰”兩下，少女步伐靈活敏捷，朝左右兩邊先後快速遞出了兩發霸氣肘擊，精準無誤地打碎了兩個賊人的頜下喉管，霎時地下又多了兩具熱乎的山賊屍體。</p>
雙鞭一齊前刺，“噗”的一聲，兩根昔日赤焰魔君許焰的趁手兵器，就那麽同時戮進了兩個該死匪徒的前胸膻中穴，胸口要穴處突兀多了兩個不小的血窟窿，哪兒還有命在？</p>
許靈霜大幅縱低身子，腳步瞬時扭轉，帶動上半身畫了個圓圈，赤金雙鞭刮過兩個倒黴蛋的下盤，青雲真氣化成的罡蛇如淩銳砍刀一般輕鬆斬斷了那兩人的四條粗壯大腿，殺豬似的慘叫從斷腿二人的口中發出，可謂是淒厲絕倫。</p>
“繼續繼續！”騎於白馬背上的魏頡欣慰拍手道，“再幹掉兩個就行了。”</p>
許靈霜衝上去“咚咚”踏出兩腿，葬送了那兩個猶自發出聒噪哀嚎的悲催賊寇，接著微一側身，堪堪躲了雙刀的夾擊，兩手遞鞭，順勢往前準確揮落——</p>
“咚！”</p>
那兩個聯手配合還算有點默契的揮刀漢子都被赤金硬鞭來了個“當頭棒喝”，堅硬顱骨碎成七七四十九瓣，莫說顱內軟乎乎的腦子了，甚至就連眼球都從眶裏擠壓爆飛了出來，若非許靈霜身上覆遍有神聖無瑕的紫霄真氣，必然是要被濺得滿臉滿身都是鮮血的了。</p>
攔路者啟釁者共有一十五人，轉眼就隻剩下一人了。</p>
今日這一戰，是碧玉年華的少女許靈霜第一次嚐試不留半分餘地的親手取人性命。江湖武夫殺人奪命本就尋常，況乎是那種土雞豬狗般的山間匪人？縱然殺得再多也沒什麽要緊。</p>
她此刻正靜靜地瞧著地上那十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臉色平靜如水，看不出半分波瀾起伏和情緒動蕩。可能是近段日子接二連三的實戰打鬥，亦有可能是昔日喪父血案帶來的可怕影響，或者是大量煉化異種金丹產生的不良弊端，反正她殺完人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原來人命果真是那麽不值錢的輕-賤東西，一個鮮活富有勃勃生命力的人，殺起來原來是如此的輕鬆容易，隨便一下就能徹底要了他們的大好-性命……</p>
這會兒魏頡也已飛身掠下了馬背，來到朱裙少女許靈霜的身旁，左手負後，右手豎大拇指，由衷讚賞道：“不錯，這一場打得相當不錯，再接再厲！”</p>
走至僅剩的那名已然被同伴的身死嚇傻了的漢子麵前，年輕人換了個陰沉嚴厲的臉色，肅聲說道：“之所以留你一條狗命，是因為我們不認識去山寨的路，所以你若想活命的話，就乖乖帶路吧。”</p>
那個失了兵器的漢子若小雞啄米似的快速點了幾下腦袋，應聲喏道：“你們跟我來吧。”</p>
魏、許二人在那家夥的帶領下，順順利利來到了位於七步山山頂處的那座規模不小的吞象寨本部。</p>
遙望著座落在前頭不遠處的土匪寨子，魏頡用鼻子出了口氣，擺了擺手，衝著那個領路的聽話漢子說道：“行了，你滾吧，這條命算是被你掙下來了。記得下山以後換個有本錢的買賣做做，再幹這等傷天害理的短命勾當，可決計活不長久！”</p>
“多謝大爺饒命，小的一定終身牢記大爺的囑咐！”</p>
漢子掙得寶貴性命後，忙不迭像條喪家野狗般逃下了山。他倒也當真不忘魏頡的那番勸善訓誡，跑去有錢人家裏尋了份幾年長工的粗累活計，在富戶的裏中</p>
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幹活，因其一貫做工勤勉賣力，也從未做過什麽不幹淨的手腳，故而深得家中主子心意，平日裏除了每月一結的保底工錢外，還意外得了蠻多的賞銀，掙來的油水可以說著實不少。四十五歲那年經當地口碑不錯的媒婆牽線介紹，娶了個生得挺俏的啞巴姑娘當老婆，又靠著多年來的部分積蓄購了幾畝山裏的薄田，就此以種桑養蠶為生，接近半百之年的時候和妻子生育了個寶貝女兒，所幸愛女身體健康並未遺傳母親的口疾，一家人過上了和和美美、其樂融融的生活。女兒十六歲的時候嫁給了個科舉不利的教書先生，雖說這歲數是大了點，但性子卻十分溫良守禮，也算是個不錯的歸宿。除去數額不小的彩禮外，女兒嫁人後每個月都會往娘家寄錢過來給老兩口吃飯開銷。既然不缺銀子花，自然就用不著多瞎操什麽心了，閑來無事就約上幾個關係處得不錯的鄰居老頭一塊兒去牽狗遛鳥飲茶散步，每日閑適自在，真正是安度晚年盡享天倫之樂，一直活到快八十歲方才壽終正寢。</p>
再說回這七步山頂即將到來的那一場死人無數的血腥屠殺。</p>
那匹神駿非凡顯然價值不菲的高頭白馬背上，魏頡雙手搭在許靈霜那窄窄的挺拔直角肩膀上麵，把臉湊了上去，微微笑著問道：“小霜兒，準備好和我一起殺個痛快了嗎？”</p>
“把山上的人都給殺了麽？”許靈霜扭頭問道。</p>
“嗯，都……不，那個姓鬱的賊人頭目別殺，要活捉。”魏頡沉聲道，“等會兒我們還要擒著那廝下山去找李老板呢。”</p>
許靈霜點了點頭，道了句“好”。</p>
“放心，這次我也會出手，不會讓你有事的。”魏頡嗓音柔和，“來，把麵紗取了，該露臉的時候呢，就不要藏著掖著了，就全當是登台唱戲，今兒就把你有的功夫本事全都使出來罷！”</p>
待幫俏臉小丫頭許靈霜摘下遮麵的那條深紅色薄紗後，魏頡同樣取掉了腦袋頂上那個相當累贅的熊皮蕃帽，拔去了粘在臉上修容用的金眉和金須，再度露出了那張甚是年輕的清俊臉龐。</p>
魏頡再一次將體內珍存的紫霄真氣依附在了許靈霜的身上，有此釋道兩家玄妙氣機增強體魄，自可抵禦世間任何尋常兵器的無盡攻勢，他伸手揉了揉許靈霜那顆長滿順滑青絲的小腦袋，輕輕笑了笑，抬頭遙望著山頂的那座大型匪寨，臉上盡是快意亢奮的神情，用力策動馬韁，驀然大喝一聲：“駕！”</p>
這一天日迫西山黃昏遲暮，有兩名修為高超的“西域”不速之客公然策馬闖入了七步山吞象寨。</p>
為首的一名年紀不大的絕美女子，身穿一襲朱丹色霓裳小裙，容貌脫俗宛若落塵天仙，秀發柔順恰如漆黑墨瀑。詩聖謝心然曾在詩中以“風吹仙袂裾飄飄，鮮豔霓裳羽衣搖”兩句來描寫刻畫女子衣袂飄搖的仙人姿態，如此絕妙的詩句用在眼下那名朱裙少女的身上同樣十分熨帖妥當。</p>
女子左右手皆握有一柄外觀華麗精美的赤金色硬鞭，兩根鞭頭俱纏繞有青綠色的幽芒罡氣，便似兩條不斷扭動身子的猙獰青蛇。</p>
在其身後緊緊跟著一騎，白馬背上是一位穿有孔雀藍綢緞襖子的俊秀男子，容顏蓋世、五官出塵，身材挺拔如鬆，氣質瀟灑絕倫。右手裏握有一柄出鞘的血色長劍，揮舞耍動間有錚錚龍鳴大作。男子身旁還懸停有一對細小飛劍，一呈墨綠色，一呈深藍色，另有一條戒尺狀的通靈物，光看品相就知此物必然是稀世少有。</p>
那襲持鞭的紅色身影飛縱若閃電極光，與寨子裏一眾出戰迎敵的匪徒拚殺廝鬥，招式的精妙高奧程度足可用“匪夷所思”四字來形容。</p>
青光劃過，大量兵刃砰然碎裂。</p>
赤影忽閃，無數人頭滾滾而落。</p>
所到處哀嚎四起，就似那饑殘餓虎撲入了綿軟羔羊的族群之中。</p>
女子一邊恣意野蠻殺人，一邊用煥發著深紅深紫玄妙氣息的肉身抵擋著眾人的傾力圍殺。</p>
刀劍，無效。</p>
槍矛，亦無效。</p>
甚至連那潑天而落的羽箭都無法對其造成一絲一毫的損傷。</p>
女子恍如讓道門裏永世鎮壓的妖魔鬼怪附了體，又如同是被佛門裏萬年不朽的金剛佛陀著了身！</p>
身後的那名持劍男子則肆意揮舞著手中的血色利刃，龍鳴錚錚不止，劍氣所及之地，再無半個喘氣的生靈有幸存活。</p>
兩柄細小飛劍外加一條通靈飛尺，將一個個被駭破膽子試圖逃跑離寨的家夥毫不留情地殺害，人命便連不值錢的土木草芥都還不如。</p>
一座資源豐富、春秋鼎盛的草寇山寨，在僅僅不到兩柱香的時間裏，就已橫七豎八地躺下了幾百具屍體，血流成河，遍地都是新鮮碎肉與頸上頭顱。</p>
劍光與賊首齊落，鞭影共熱血橫飛。</p>
真正意義上的一場“滅頂之災”！</p>
許靈霜在前麵一個勁兒地衝鋒殺賊，魏頡則騎白馬跟著負責殿後，二人很快便殺入了吞象寨的中心大屋——聚義堂。</p>
昔日那座號稱“中原第一匪寨”的九龍山上就有那麽一間大堂名為“聚義”，共有一百零八位結義兄弟在堂中齊聚，而後山寨被朝廷派遣的重兵攻陷踏破，九龍匪寨也為之付諸一炬。吞象寨寨主仰慕那位“火燒燎骨口”的霍元巢已久，故此跟風似的給山寨裏的那間中央大堂取名為了聚義堂。</p>
“磅”的一聲悶沉的巨響。</p>
朱丹裙少女手持青芒雙鞭，一腳踢開了堂門。</p>
處在屋內的一眾漢子無一不在劃拳飲酒、痛快吃肉。西首的那張虎皮大椅上四仰八叉地躺著個光頭的粗野男子，正是綽號“斷頭虺”的鬱強龍。</p>
他見有陌生的一男一女持械闖入大堂，暴聲喝問道：“爾等是什麽人？！”</p>
騎於白馬背上的魏頡目不轉睛地盯著匪首鬱強龍，也不搭話，隻是口中輕描淡寫的吐了一個字出來，“殺！”</p>
許靈霜聽罷，二話未說便持鞭朝堂內的眾人疾步猛衝了過去。</p>
約莫過了半壺酒的功夫。</p>
滿滿當當一屋子的綠林山匪，除了堂堂寨主以外，無一人幸存。</p>
那個頂著顆錚亮大光頭的男子麵如土色，兩腿發軟發酸，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p>
倒是魏頡率先開口，他笑意粲然的說道：“我們兩個呢，江湖人稱‘靈傑雙俠’，是你們這夥兒賊人命裏注定的煞星！”</p>
魏頡麵露淺笑，點了點頭，朗聲應道：“對呀，感謝老板你給了我們一個償還酒肉之恩的機會，你的血海深仇，就由我們來報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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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臉霜色的李穆瞪圓了兩顆眼珠子，他上下左右的反複打量著眼前之人，想努力確認這個家夥究竟是不是患了失心瘋在說胡話。</p>
魏頡哈哈一笑，咧嘴說道：“怎麽？老板信不過我們？”</p>
酒鋪老板連忙擺手辯解道：“不敢不敢，隻是……公子可能不知，那夥賊人燒殺劫掠無惡不作，實在不是容易對付的啊！”</p>
魏頡仰頭大笑了一聲，扭頭拍了一下朱丹裙小丫頭許靈霜的肩膀，“來，小霜兒，給咱們店老板露上一手。”</p>
許靈霜歪了歪滿頭青絲的小腦袋，眼神清瑩的問道：“怎麽樣算露一手？”</p>
魏頡隨手指了指旁邊的那顆雖然枯敗卻仍有一丈多高的老樹，揚了揚胳膊，笑道：“一拳，來上一拳就好。”</p>
許靈霜輕聲“嗯”了一下，毫不猶豫的握緊粉嫩雙拳，那枚金剛白玉鐲登時發揮其法寶神效，少女的兩顆白淨拳頭之上瞬間覆蓋了一層彩光瑩澈的華麗色澤，繼而兩腿分開擺出一個穩健紮實的拳架，正是那套魏頡獨創武學“長嘯拳”的開篇起手式。</p>
轉瞬，一拳傾力轟出。</p>
肉眼可見的罡氣洶湧而發，直襲老樹的中段樹幹。</p>
“嘭”的一聲震耳大響，木屑碎粉飛揚，丈餘長的大樹轟然倒了下來！</p>
眼前這驚世駭俗的一幕，令從未見過大世麵的中年李穆當場目瞪口呆，恍若目睹武道仙人的神跡手筆一般。</p>
“來，老板，輪到我給你露一手了。”魏頡嬉笑著走上前去，來到那大半截斷裂的老樹旁邊，緩緩彎下腰去，伸出右手緊密貼在了那層紋理縱橫的粗糙樹皮上麵。</p>
專心發動那門從生鐵雕任我嘯那裏偷學來的稀世功法“繞指柔”，驀地裏，有四條純白色的剔骨剝筋魚從其右手掌心中鑽出，倏然將巨大的枯樹木段切割成了無數小碎塊。</p>
“啊……”李穆驚異萬分，如見天界神明下凡，慌忙跪倒在了地上，朝著魏頡和許靈霜大力磕頭道：“二位大俠好神功，求大俠替我當家做主啊！”</p>
少女許靈霜上前將他攙扶了起來，微微甜笑道：“那個姓鬱的狗賊作惡多端，我們殺他乃是替天行道，店主你就不必多禮了。”</p>
“二位大俠倘若真能幫我報了這大仇……”李穆的兩眼中淌下滾滾熱淚來，他嗓音顫抖的說道：“若真能如此，我願意下半輩子給大俠當牛做馬！”</p>
魏頡快意大笑，擺手回絕道：“不必不必，我們江湖俠義輩，向來都是仗義出手，從不求人回報的，對吧，小霜兒？”</p>
許靈霜聲音甜膩，眯眼而笑，嬌聲應道：“對呀老板，你呢，就還繼續在這兒開你的酒鋪好了，我們不用你來做牛做馬的。”</p>
“太謝謝了，真的太謝謝了……”李掌櫃低著頭一個勁兒地懇切感謝道。</p>
“哎，別幹說了，把好酒好肉通通都拿出來吧。”魏頡甚是直率的說道，“再厲害的大俠，也須得吃飽了肚子，才有力氣上山殺賊啊！”</p>
“是是，二位先去裏屋坐著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準備。”</p>
之後李老板慷慨至極的將店內所有珍藏酒水都拿了出來，新鮮牛肉更是不要錢似的貢獻給了二位大俠。許靈霜胃小本就已吃不了多少了，故而絕大部分的好酒好肉都進了“大俠”魏頡的肚皮裏去。</p>
待到酒足飯飽後，魏、許二人別了滿懷殷切期盼的李穆李店主，策馬離開山腳下的那間小酒鋪，心中既已篤定了明確的殺賊目標，也便不多拐甚麽彎路，直往山上趕去了。</p>
臨近傍晚，天邊已顯有暮色。</p>
二人縱馬趕路，於已無七步毒蛇的七步山間穿行。</p>
“為償一飯之恩，仗義出手，主動上山討伐山賊。”</p>
魏頡一臉閑適的神情，“小霜兒，咱們現如今幹的這件事兒，可稱得上是‘遊俠本色’了吧。”</p>
許靈霜笑嘻嘻的應了一下，道：“那是自然咯，大膽哥你不一直都是貨真價實的江湖遊俠麽！”</p>
魏頡聽得這般絕好讚詞，心裏美滋滋的無比受用，嘴上卻仍“口非心是”的自嘲道：“你這話可未免太過恭維我啦，我一個被朝廷欽定格殺勿論的重金懸賞犯人，哪兒算得上什麽遊俠呢？我也就是隨口一說罷了，小霜兒你可真會誇人！”</p>
頓了頓，不忘特意補充了一句：“當然啦，你若真這麽想我，那也無妨……”</p>
“叮鈴鈴——”</p>
他正興致勃勃的說著，忽有一陣輕靈悅耳的銅鈴聲傳了過來。</p>
原是胯-下白馬的馬腳不小心絆到了一根離地不高的纖細黑色絲線，絲線上綁著的幾個銅製鈴鐺一齊搖晃震顫響動，聲不絕耳。</p>
不多時，十餘名神情凶狠的持械漢子從草叢裏猛然跳了出來。</p>
個個手中都擎有一柄明晃晃的大砍刀。</p>
為首的一人舉著大刀，獰聲喝道：“哪兒來的小賊，敢擅闖我們吞象寨的地界，這是趕著投胎了？”</p>
在其身後的一人忽然雀躍的大叫了起來：“快看，那娘們兒身段好著哩！”</p>
十餘人一齊看向那名坐於馬鞍上的朱丹裙少女許靈霜，僅一看，眼睛立馬便陷進去拔不出來了。</p>
“瞧這衣裳，分明是個從西域來的俊俏小娘子嘛！”</p>
“爺們活了三十多年，可還沒玩過西域小妞呢！也不知與咱們中原的女子相比如何？”</p>
“嘖嘖，這小妞夠正夠水靈！這要是拉到黑市去賣，少說能賣個四五千兩呐！”</p>
“不止不止，至少能賣八千多兩！”</p>
“那男的穿得也挺人模狗樣的，估計包裏裝了不少銀子呢！”</p>
“發了，這下咱們哥兒幾個可真發了！”</p>
一夥持刀漢子七嘴八舌，聊得甚是激動熱烈，如若菜市場挑揀蔬果的大爺大媽一般。</p>
毫無疑問，這是一群殺人謀財、拐賣婦女的山匪草寇。</p>
魏頡微微湊近身子，對坐在前麵的許靈霜輕聲調笑道：“你覺得你自己能值多少兩啊？”</p>
許靈霜不由得赧顏一笑，假嗔回應道：“那我估計比你貴點兒。”</p>
魏頡淡淡然笑了笑，轉而衝著那一夥明顯是當真急著來投胎的山賊們喝問道：“喂，你們幾個，誰是鬱強龍？”</p>
為首的那名漢子麵容凶惡，梗著脖子斥罵道：“你吖居然敢直呼我們老大的名諱，找死啊？！”</p>
魏頡嗤之以鼻，翻了個白眼，不屑的說道：“你們老大是皇帝麽？連直呼名諱都不行？”</p>
“兄弟們，上！”為首的漢子憤怒的大聲施發號令，“給我把這男的活生生剁成爛泥！”</p>
匪徒人人霸道雄壯，陣勢不凡的向著魏、許二人踏步衝殺了過來。</p>
“又有實戰的機會了哎，嗯，這次不用再留手了，十五個狗雜-種，隻留一個活口就行。”</p>
語罷，魏頡動作和緩的推出一掌，將溫存蘊藉在體內的那股陰陽協調、日月交泰的“紫霄真氣”盡數覆蓋在了許靈霜的全身表麵。</p>
那一襲朱丹紅裙得釋道兩家的珍貴真氣護體，體魄變得穩固無比，膽氣驟增，立時掣出兩柄提前別在了腰間的赤金色硬鞭。</p>
左手緊握思-春，右手把持念水。</p>
赤影忽閃。</p>
眨眼間已急掠上前。</p>
臉蒙赤紗的少女毫無怯意地衝向了十五名持刀匪徒。</p>
那群過慣了殺人劫財勾當的賊人同樣勢氣不俗，數柄精鋼大刀劈風而落，直奔許靈霜的天靈蓋砸了下來。</p>
明晃耀眼的刃身斫在雙鞭之上，陡然發出一陣“哐啷哐當”的清脆響動。</p>
許靈霜提臂格擋開第一波剛猛攻勢，運足內力驀然提起一腳，結實地蹬在了為首那名粗魯匪徒的腦袋上。</p>
那冤-孽賊子的頭顱當時就分離頸部和身體，被狠狠踹飛了出來，無頭屍身帶來的強猛衝擊力將那家夥身後的好幾個人都撞得摔倒在地，站立不起。</p>
身穿朱丹色小裙的花季少女身形奇快，頃刻使開了那套大膽哥魏頡以大漠星辰訣和碧泉經為基礎開創出的上乘武學“青雲鞭訣”，有淡青色的玄妙氣息肆意流轉雙鞭。</p>
乒乓聲此起彼伏，青氣所經之處鮮亮刀刃盡皆怦然破碎，支離殘裂的鐵片散落一地。</p>
晃眼間已有五名山賊被形若青蛇的茫茫真氣掃中身子，當場骨骼碎裂、筋肉割斷而亡，死得堪稱慘絕。</p>
許靈霜擰動腰髖轉身後蹬，再度飛出淩厲一腿，踹中一人的小腹丹田，那可憐的漢子五髒六腑俱受到前所未有的重擊，當即口吐海量鮮血，顏麵著地倒了下去，渾身抽搐幾下後便不動了。</p>
此時又有四人的潑風大刀揮劈而下，從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夾擊圍攻，一刀刀死命砍在了紅裙小丫頭的身上。</p>
紫霄真氣雄渾無比，一柄柄殺人鋒刃全然透不得入，許靈霜以體魄硬扛下了一記記猛烈剛強的刀砍，毫發無傷！</p>
“砰砰”兩下，少女步伐靈活敏捷，朝左右兩邊先後快速遞出了兩發霸氣肘擊，精準無誤地打碎了兩個賊人的頜下喉管，霎時地下又多了兩具熱乎的山賊屍體。</p>
雙鞭一齊前刺，“噗”的一聲，兩根昔日赤焰魔君許焰的趁手兵器，就那麽同時戮進了兩個該死匪徒的前胸膻中穴，胸口要穴處突兀多了兩個不小的血窟窿，哪兒還有命在？</p>
許靈霜大幅縱低身子，腳步瞬時扭轉，帶動上半身畫了個圓圈，赤金雙鞭刮過兩個倒黴蛋的下盤，青雲真氣化成的罡蛇如淩銳砍刀一般輕鬆斬斷了那兩人的四條粗壯大腿，殺豬似的慘叫從斷腿二人的口中發出，可謂是淒厲絕倫。</p>
“繼續繼續！”騎於白馬背上的魏頡欣慰拍手道，“再幹掉兩個就行了。”</p>
許靈霜衝上去“咚咚”踏出兩腿，葬送了那兩個猶自發出聒噪哀嚎的悲催賊寇，接著微一側身，堪堪躲了雙刀的夾擊，兩手遞鞭，順勢往前準確揮落——</p>
“咚！”</p>
那兩個聯手配合還算有點默契的揮刀漢子都被赤金硬鞭來了個“當頭棒喝”，堅硬顱骨碎成七七四十九瓣，莫說顱內軟乎乎的腦子了，甚至就連眼球都從眶裏擠壓爆飛了出來，若非許靈霜身上覆遍有神聖無瑕的紫霄真氣，必然是要被濺得滿臉滿身都是鮮血的了。</p>
攔路者啟釁者共有一十五人，轉眼就隻剩下一人了。</p>
今日這一戰，是碧玉年華的少女許靈霜第一次嚐試不留半分餘地的親手取人性命。江湖武夫殺人奪命本就尋常，況乎是那種土雞豬狗般的山間匪人？縱然殺得再多也沒什麽要緊。</p>
她此刻正靜靜地瞧著地上那十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臉色平靜如水，看不出半分波瀾起伏和情緒動蕩。可能是近段日子接二連三的實戰打鬥，亦有可能是昔日喪父血案帶來的可怕影響，或者是大量煉化異種金丹產生的不良弊端，反正她殺完人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原來人命果真是那麽不值錢的輕-賤東西，一個鮮活富有勃勃生命力的人，殺起來原來是如此的輕鬆容易，隨便一下就能徹底要了他們的大好-性命……</p>
這會兒魏頡也已飛身掠下了馬背，來到朱裙少女許靈霜的身旁，左手負後，右手豎大拇指，由衷讚賞道：“不錯，這一場打得相當不錯，再接再厲！”</p>
走至僅剩的那名已然被同伴的身死嚇傻了的漢子麵前，年輕人換了個陰沉嚴厲的臉色，肅聲說道：“之所以留你一條狗命，是因為我們不認識去山寨的路，所以你若想活命的話，就乖乖帶路吧。”</p>
那個失了兵器的漢子若小雞啄米似的快速點了幾下腦袋，應聲喏道：“你們跟我來吧。”</p>
魏、許二人在那家夥的帶領下，順順利利來到了位於七步山山頂處的那座規模不小的吞象寨本部。</p>
遙望著座落在前頭不遠處的土匪寨子，魏頡用鼻子出了口氣，擺了擺手，衝著那個領路的聽話漢子說道：“行了，你滾吧，這條命算是被你掙下來了。記得下山以後換個有本錢的買賣做做，再幹這等傷天害理的短命勾當，可決計活不長久！”</p>
“多謝大爺饒命，小的一定終身牢記大爺的囑咐！”</p>
漢子掙得寶貴性命後，忙不迭像條喪家野狗般逃下了山。他倒也當真不忘魏頡的那番勸善訓誡，跑去有錢人家裏尋了份幾年長工的粗累活計，在富戶的裏中</p>
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幹活，因其一貫做工勤勉賣力，也從未做過什麽不幹淨的手腳，故而深得家中主子心意，平日裏除了每月一結的保底工錢外，還意外得了蠻多的賞銀，掙來的油水可以說著實不少。四十五歲那年經當地口碑不錯的媒婆牽線介紹，娶了個生得挺俏的啞巴姑娘當老婆，又靠著多年來的部分積蓄購了幾畝山裏的薄田，就此以種桑養蠶為生，接近半百之年的時候和妻子生育了個寶貝女兒，所幸愛女身體健康並未遺傳母親的口疾，一家人過上了和和美美、其樂融融的生活。女兒十六歲的時候嫁給了個科舉不利的教書先生，雖說這歲數是大了點，但性子卻十分溫良守禮，也算是個不錯的歸宿。除去數額不小的彩禮外，女兒嫁人後每個月都會往娘家寄錢過來給老兩口吃飯開銷。既然不缺銀子花，自然就用不著多瞎操什麽心了，閑來無事就約上幾個關係處得不錯的鄰居老頭一塊兒去牽狗遛鳥飲茶散步，每日閑適自在，真正是安度晚年盡享天倫之樂，一直活到快八十歲方才壽終正寢。</p>
再說回這七步山頂即將到來的那一場死人無數的血腥屠殺。</p>
那匹神駿非凡顯然價值不菲的高頭白馬背上，魏頡雙手搭在許靈霜那窄窄的挺拔直角肩膀上麵，把臉湊了上去，微微笑著問道：“小霜兒，準備好和我一起殺個痛快了嗎？”</p>
“把山上的人都給殺了麽？”許靈霜扭頭問道。</p>
“嗯，都……不，那個姓鬱的賊人頭目別殺，要活捉。”魏頡沉聲道，“等會兒我們還要擒著那廝下山去找李老板呢。”</p>
許靈霜點了點頭，道了句“好”。</p>
“放心，這次我也會出手，不會讓你有事的。”魏頡嗓音柔和，“來，把麵紗取了，該露臉的時候呢，就不要藏著掖著了，就全當是登台唱戲，今兒就把你有的功夫本事全都使出來罷！”</p>
待幫俏臉小丫頭許靈霜摘下遮麵的那條深紅色薄紗後，魏頡同樣取掉了腦袋頂上那個相當累贅的熊皮蕃帽，拔去了粘在臉上修容用的金眉和金須，再度露出了那張甚是年輕的清俊臉龐。</p>
魏頡再一次將體內珍存的紫霄真氣依附在了許靈霜的身上，有此釋道兩家玄妙氣機增強體魄，自可抵禦世間任何尋常兵器的無盡攻勢，他伸手揉了揉許靈霜那顆長滿順滑青絲的小腦袋，輕輕笑了笑，抬頭遙望著山頂的那座大型匪寨，臉上盡是快意亢奮的神情，用力策動馬韁，驀然大喝一聲：“駕！”</p>
這一天日迫西山黃昏遲暮，有兩名修為高超的“西域”不速之客公然策馬闖入了七步山吞象寨。</p>
為首的一名年紀不大的絕美女子，身穿一襲朱丹色霓裳小裙，容貌脫俗宛若落塵天仙，秀發柔順恰如漆黑墨瀑。詩聖謝心然曾在詩中以“風吹仙袂裾飄飄，鮮豔霓裳羽衣搖”兩句來描寫刻畫女子衣袂飄搖的仙人姿態，如此絕妙的詩句用在眼下那名朱裙少女的身上同樣十分熨帖妥當。</p>
女子左右手皆握有一柄外觀華麗精美的赤金色硬鞭，兩根鞭頭俱纏繞有青綠色的幽芒罡氣，便似兩條不斷扭動身子的猙獰青蛇。</p>
在其身後緊緊跟著一騎，白馬背上是一位穿有孔雀藍綢緞襖子的俊秀男子，容顏蓋世、五官出塵，身材挺拔如鬆，氣質瀟灑絕倫。右手裏握有一柄出鞘的血色長劍，揮舞耍動間有錚錚龍鳴大作。男子身旁還懸停有一對細小飛劍，一呈墨綠色，一呈深藍色，另有一條戒尺狀的通靈物，光看品相就知此物必然是稀世少有。</p>
那襲持鞭的紅色身影飛縱若閃電極光，與寨子裏一眾出戰迎敵的匪徒拚殺廝鬥，招式的精妙高奧程度足可用“匪夷所思”四字來形容。</p>
青光劃過，大量兵刃砰然碎裂。</p>
赤影忽閃，無數人頭滾滾而落。</p>
所到處哀嚎四起，就似那饑殘餓虎撲入了綿軟羔羊的族群之中。</p>
女子一邊恣意野蠻殺人，一邊用煥發著深紅深紫玄妙氣息的肉身抵擋著眾人的傾力圍殺。</p>
刀劍，無效。</p>
槍矛，亦無效。</p>
甚至連那潑天而落的羽箭都無法對其造成一絲一毫的損傷。</p>
女子恍如讓道門裏永世鎮壓的妖魔鬼怪附了體，又如同是被佛門裏萬年不朽的金剛佛陀著了身！</p>
身後的那名持劍男子則肆意揮舞著手中的血色利刃，龍鳴錚錚不止，劍氣所及之地，再無半個喘氣的生靈有幸存活。</p>
兩柄細小飛劍外加一條通靈飛尺，將一個個被駭破膽子試圖逃跑離寨的家夥毫不留情地殺害，人命便連不值錢的土木草芥都還不如。</p>
一座資源豐富、春秋鼎盛的草寇山寨，在僅僅不到兩柱香的時間裏，就已橫七豎八地躺下了幾百具屍體，血流成河，遍地都是新鮮碎肉與頸上頭顱。</p>
劍光與賊首齊落，鞭影共熱血橫飛。</p>
真正意義上的一場“滅頂之災”！</p>
許靈霜在前麵一個勁兒地衝鋒殺賊，魏頡則騎白馬跟著負責殿後，二人很快便殺入了吞象寨的中心大屋——聚義堂。</p>
昔日那座號稱“中原第一匪寨”的九龍山上就有那麽一間大堂名為“聚義”，共有一百零八位結義兄弟在堂中齊聚，而後山寨被朝廷派遣的重兵攻陷踏破，九龍匪寨也為之付諸一炬。吞象寨寨主仰慕那位“火燒燎骨口”的霍元巢已久，故此跟風似的給山寨裏的那間中央大堂取名為了聚義堂。</p>
“磅”的一聲悶沉的巨響。</p>
朱丹裙少女手持青芒雙鞭，一腳踢開了堂門。</p>
處在屋內的一眾漢子無一不在劃拳飲酒、痛快吃肉。西首的那張虎皮大椅上四仰八叉地躺著個光頭的粗野男子，正是綽號“斷頭虺”的鬱強龍。</p>
他見有陌生的一男一女持械闖入大堂，暴聲喝問道：“爾等是什麽人？！”</p>
騎於白馬背上的魏頡目不轉睛地盯著匪首鬱強龍，也不搭話，隻是口中輕描淡寫的吐了一個字出來，“殺！”</p>
許靈霜聽罷，二話未說便持鞭朝堂內的眾人疾步猛衝了過去。</p>
約莫過了半壺酒的功夫。</p>
滿滿當當一屋子的綠林山匪，除了堂堂寨主以外，無一人幸存。</p>
那個頂著顆錚亮大光頭的男子麵如土色，兩腿發軟發酸，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p>
倒是魏頡率先開口，他笑意粲然的說道：“我們兩個呢，江湖人稱‘靈傑雙俠’，是你們這夥兒賊人命裏注定的煞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