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叫花子散發一撩,道:“怎麽?這破廟你家的?隻準你們這些小鬼霸占,不允許我躺躺,歇歇神兒?”


    蘇小煜沒工夫和這老叫花子貧嘴,話鋒一轉,道:“你方才說井水會要麻雀的命,可是胡說?小麻雀濕熱難散,不把體溫降下來,這麽燒著,就算是我爺爺真來了,也難救。”


    中暑死的人可不少。若是稍有暑氣的時候,能夠察覺,稍加注意也不會有什麽嚴重後果,關鍵是這丫頭死扛著不說,加上天生體質就差,燒得越來越迷糊,就暈過去了。


    “嘁,你說老夫胡說八道?以井水涼血,其雖有微效,然而這丫頭體虛,如此羸弱之人,這麽一激,不就等於送命嗎?”


    “井水來了!井水來了!小煜哥,給。唉,他便是蘇老太爺嗎?這麽快就來了?怎麽還穿成這樣?”幾個沒見過蘇青妙的小乞丐麵露喜色地問道。


    蘇小煜眉頭緊皺,道:“放邊上吧。這位前輩不是我大父。”


    “額……”虎子幾個瞬間哭喪著臉。


    邊上已經在吃烙餅的老乞丐不樂意了,冷笑道:“瞧你們這群小子,真是狗眼看人低。蘇家老太爺若能有我一半的本事,別說鄞縣,就是在金陵,多少達官顯貴金銀送上,讓我替他們診脈施針。”


    蘇小煜抿了抿嘴,道:“前輩,你若是有本事,先救活小麻雀再說。”


    一邊的虎子聽出來,連蘇小煜都不認識這個牛皮吹上天的老叫花子,便道:“小煜哥,別信他胡吹,就是個老叫花子,還裝什麽得道高人。”


    “哼哼,有眼不識泰山。老夫當年醫道問鼎之時,你們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蘇小煜見到老叫花子如此誇誇其談,忽然想起一招解暑的妙方,呢喃道:“看來隻能試試刮痧了。”


    “刮痧?”


    幾個小乞丐不懂蘇小煜在說什麽。


    刮痧療暑,是自上古便有的療法。蘇小煜從《黃帝內經》之中看到過,人們患病時往往會本能地用手或石片撫摩、捶擊體表某一部位,有時竟使疾病獲得緩解。


    通過長期的發展與積累,逐步形成了砭石治病的方法。砭石是針刺術、刮痧法的萌芽階段,刮痧療法可以說是砭石療法的延續、發展或另一種存在形式。


    如今,刮痧之法被稱之為“夏法”,蘇小煜雖然沒有嚐試過,但多少知道一些。他取下脖頸上的玉佩,眼下似乎隻有這東西能夠用來刮痧了。


    “既然這位前輩見死不救,那隻好先試試了。把小麻雀的衣服脫了。”小麻雀昏迷得時間已經很久了,若是再等蘇慶堂的人趕來,恐怕一來一回,折騰的時間都要一兩個時辰,更何況他都拿捏不準他大父是否會來。這樣幹等著,恐怕時間一長,小麻雀就一命嗚呼了。


    “脫衣服?”


    蘇小煜見到虎子幾個扭捏的樣子,說道:“想什麽有的沒的?快點!”


    幾個小乞丐將麻雀的身子翻了過去,從背後將那衣服撩起來,露出皮包骨頭的背部。蘇小煜二話不說,那自己手中的玉稍稍沾了沾水,用力地在背後替她刮痧。


    這回老叫花子倒是沒有出言嘲諷,咂摸著嘴,說道:“孺子可教也。刮痧乃推拿之中的夏法一類,用於去暑,有奇效。能夠想到刮痧去暑,倒也不簡單了。”


    蘇小煜沒有接話,而是仔細地看著那被刮得有些發紅的背部,是否出現痧氣。


    “小煜哥,這……這行嘛?”聽了老叫花子的抱恙,一邊的虎子感覺更加懸乎了,這樣使勁刮,還能治病?


    蘇小煜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手中依舊未停下活來,使勁地刮著,終於,當看到那紫紅色的長條慢慢顯現,就像是背部被鞭子狠狠抽打上去的一樣。


    邊上的幾個小夥伴惹不住了,一個勁地抽冷氣。


    小煜哥……好暴力……都把麻雀姐給抽出血痕了……


    破廟裏頭,小乞丐都圍在邊上,看著蘇小煜將麻雀的背部刮出了三道紫紅紫紅,都快發黑的痕跡來,看得都心驚肉跳。


    “小煜哥,別打麻雀姐姐了,你要打就打我吧。”一個小丫頭抹著眼淚,有些心疼地看著麻雀那背部成了如此慘象,怪心疼的。


    虎子咬著牙,忍了很久,捏緊了拳頭,說道:“蘇小煜,虧我一直把你當好兄弟,你居然……”


    蘇小煜臂膀發酸地搖了搖,說道:“哪跟哪?我這是給麻雀治病呢。”


    “治病?你把麻雀打成這樣,說治病誰信啊!”


    蘇小煜懶得解釋,之前老叫花子既然知道“夏法”一詞,說明還是有些本事的,便問道:“前輩,這樣醫治有效嗎?”


    老叫花子抿了抿嘴,道:“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既然你要醫治這小丫頭,難道就沒有自己的一點主見?”


    蘇小煜除了看過幾本醫書,連藥材都還認不齊全,就是方才的號脈,都隻是略微感受了一下脈象的強弱,哪裏懂得什麽醫術,說道:“在下學醫不精,還請前輩賜教。”


    一邊的小乞丐起哄道:“小煜哥,求他幹什麽?他知道個什麽?”


    老叫花子捋了捋蓬亂的花發,道:“這小丫頭片子暑氣鬱結,你這夏法雖好,但對她已經起不到什麽效用,還請等到蘇家的人過來再說吧。”說罷,便仰麵躺下,用手撓了撓咯吱窩,一點也不關乎麻雀的生死。


    蘇小煜用井水擦了把臉,已經見到冒著酷日來回跑了一個多時辰的斑鳩。那黝黑的臉氣血上湧,頭發都是汗漬,身上的那件褂衫已經濕透,看上去就像是從水裏剛剛撈出來的一樣。


    “怎麽樣?人沒帶來,方子?或者藥呢?帶沒帶?”


    斑鳩麵如死灰地搖搖頭,嘴唇顫巍巍地說道:“蘇老爺子不再醫館,你大伯上門出診了,都不在醫館裏,隻有蘇長年在。我求了他好些時候,都給他跪下了,別說藥材,連個方子都不肯給,說窮叫花子隻配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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