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兒,當蘇炳帶著蘇長年、龐氏、柳氏到了祠堂的時候,見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蘇小煜,頓時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了。


    柳氏擔心地倒不是對祖宗敬不敬的,這地上涼,昨夜倒是忘記提醒他莫要著涼了。


    “長年,把小煜喊醒。”


    蘇長年見到自己父親陰沉的臉色,暗自偷笑著,彎腰拎著蘇小煜的衣襟,直接朝上拽了幾下,“小煜,醒醒。”


    蘇小煜有些掙紮,似乎是夢到有惡鬼抓著自己的胸口了,直接伸手就朝蘇長年的臉色打去。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了蘇長年的臉上。


    “鬼啊!”


    偷笑的蘇長年愣住了,瞬間將蘇小煜丟在地上。這小子居然他扇他耳光!被摔在地上的蘇小煜驚醒,看著蘇炳、蘇長年眼神不善地看著他。蘇小煜並不知道方才無形之中扇了蘇長年一耳光,見到眾人齊聚靈堂,長舒一口氣。


    “小煜又做噩夢了?”見到蘇小煜失魂落魄的樣子,柳氏趕緊過去,將他扶起來。


    本來還打算找回場子的蘇長年手也收住了,畢竟蘇小煜是他堂弟,若是有意動手倒也可還手,隻是方才歪打正著的,他若是斤斤計較,難免以大欺小。


    他微微調整了氣息,笑道:“小煜,在祠堂又睡著了?你這樣對祖宗不敬,若是祖宗怪罪,庇佑我蘇家神明不再,你可擔當得起?”


    蘇小煜有些不爽地看著皮笑肉不笑的蘇長年,這貨總是在背後插那麽一刀,人前裝文質彬彬,人後又是小人之舉,實在是太畜生了。


    “祠堂有鬼。娘,你看,大哥臉上的血手沒有!真有鬼!”


    一邊的龐姨娘見到蘇長年臉上紅起來的巴掌印,噗嗤笑出了聲,道:“你這小子,你長年兄臉上的巴掌,還不是拜你所賜!”


    “行了!”蘇炳出言阻止這場鬧劇。畢竟蘇小煜還是個孩子,若是再加以重罰,傳出去他蘇炳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的,難免有些不好聽。


    龐氏等女眷退出祠堂,蘇炳帶著蘇家子弟上香祭拜。然而蘇小煜又十分委屈地在彎腰叩拜的時候,從胸口掉出倆大饅頭來。蘇炳實在忍無可忍,怒吼道:“蘇小煜,你居然偷吃供品!”


    蘇小煜手忙腳亂地撿起饅頭,有些張皇失措地說道:“這個……大伯,您替我解釋。這個……香案上的供品不是齊的嘛,小煜哪裏敢對祖宗不敬,這饅頭,我也不知道從哪裏來了。”


    一邊的蘇長年哼哼笑著,道:“總不能是從小煜的胸裏長出來的吧。”


    蘇炳見到碼放供品的盤子上確實沒有什麽動過的痕跡,便冷哼道:“最好不是!”


    在這樣不愉快的氛圍之中,蘇家子弟上完了香,估計連陰間那頭的蘇家祖宗都吃得不痛快了吧。


    等奉完香,蘇小煜終於吃上了一頓像樣的早飯。昨夜被嚇暈,還沒吃什麽,肚子餓得連咕嚕叫的勇氣都沒有了,隻感覺酸酸的。


    看著蘇小煜刷刷刷的劃拉著稀飯,對邊趴在桌子上的小蝶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在那邊咯咯直笑。蘇炳放下碗筷,拿帕巾擦了擦嘴,見到蘇小煜如此大快朵頤,搖頭輕歎道:“吃沒吃相,坐沒坐相。小煜,你讓大伯如何對得起你死去的爹!”


    蘇小煜自顧自地吃著,心裏暗道:你能一碗水端平,我爹在九泉之下估計也會替大伯您找好風水寶地,等您下去作伴。


    蘇長年微微一笑,說道:“爹,這蘇慶堂這麽忙,您這一走,恐怕我和李老二人忙不過來啊。”


    一般的醫館,基本都是一個大夫加上幾個學徒,然而蘇大醫小有名氣,在鄞縣,不少人慕名而來,後來過來的人多了,蘇大醫外加蘇炳都忙不過來,隻好又請了一位坐堂大夫——李明賢。


    這位蘇長年口中的李老,也是蘇小煜的啟蒙恩師,醫術比之蘇青妙稍差一截,但是比蘇炳,則顯得更為老道不少。


    “那能怎麽辦?小煜惹出來的亂子,你大父不在,我不去解決,誰去?”


    蘇長年說道:“父親,孩兒如今也算是蘇慶堂的堂醫了。這事情還是讓孩兒去辦吧。樹的事情總不會吃什麽官司,至於王財主,孩兒去把把脈,將症狀記述回來,爹和李老參詳參詳,病症也就斷出來了不是?這樣既不耽誤醫館的生意,又能解決王家的事情,不是一舉兩得嗎?”


    蘇炳思量了一番,點點頭,道:“那好。這個青才老叔,雖然長年的醫術尚可,但是若讓兩個後輩過去處理,恐怕王家人難免不滿,您也算是咱們蘇家長輩,帶著兩後生過去,也算是咱們蘇家足夠重視了,薄禮我都備好了,待會兒送去。”


    蘇青才點點頭,說道:“也好。”蘇青才在家中也是個閑人,既然蘇炳吩咐了,他也隻好應下,見到蘇小煜氣色很差,又問道:“小煜昨夜又做噩夢了?”


    蘇小煜一愣,點點頭。


    “唉,你這孩子,怎麽老是在祠堂做噩夢?真是想不通。”


    蘇炳喝了口飯後茶,碎碎念道:“家門不幸唄。”


    蘇小煜暗自嘀咕道:你丫的才家門不幸呢!


    ……


    ……


    “青才叔祖,你知道昨兒個長年跟著李老診病,遇到什麽趣事了嗎?”


    “哦?你說說。”


    “有個人,兩腿發青,以為自己染了惡疾,嚇得道都走不動,是讓人抬來的。李老一看,替他把了脈,並未有什麽大礙,然後看來看去,居然是那人的褲子掉色了。”


    “哈哈……”


    後邊提著大包小包的蘇小煜翻了翻白眼,一路上,蘇青才和蘇長年倆人在前邊談笑風生,讓自己一個人提著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跟個二愣子似的,甩在屁股後邊。


    蘇長年似乎感受到了蘇小煜憤恨的眼神,回頭看過來,道:“小煜啊,快點。別磨磨蹭蹭的,待會兒日頭上來,可是會熱出汗的。”


    蘇小煜白了眼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蘇長年。暗暗道:“走著瞧!”對於蘇長年為何如此殷勤地攬過王家的事情,他自然是看透了。一方麵能夠在大伯心中落下好,另一方麵,這過來看蘇小煜笑話,這是蘇長年這些年最樂意做的事情。


    王家的長工早就在外邊等著了,見到蘇家人過來了,趕緊去屋裏稟報。等到蘇小煜三人過來的時候,正好,一位打扮時髦的婦人帶著王保保站在屋外頭,眼神不善地看著蘇家三人。


    “這位是……”


    長工阿正說道:“我家夫人。”


    婦人覷了一眼,道:“蘇大醫沒親自來?”


    蘇青才剛要說話,卻被蘇長年搶先了一步,拱手一禮,道:“王夫人,老爺子去了金陵,家父特地讓青才叔祖以及長年過來拜訪,看望看望王老爺。”


    王夫人膚若凝脂,一看便是不常幹活之人。稍稍在太陽底下曬了一會兒,便喊人過來撐了傘,問道:“你們誰是蘇小煜!”


    蘇長年喝道:“小煜,還不出來道歉!”


    蘇小煜極不配合地將手上的禮一甩,放在了地上,說道:“昨兒王少爺您親眼看見的,我可是半片葉子都沒摘走,這誣賴也得有證據,怎麽就是我把銀杏樹給弄死了?”


    王保保說道:“就是你!你個醫戶家的末子,你一走,我家這銀杏樹就嘩嘩嘩地掉葉子,我爹急了,這才病倒的。”


    蘇小煜定然是死不承認的,道:“我連葉子都碰不到,怎麽可能弄死這麽大棵樹呢?王保保,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見到倆熊孩子要打起來了,蘇青才這才出麵,說道:“小煜,行了。王夫人,這孩子調皮,莫要見怪才是。”


    婦人瞥了眼蘇小煜,眉目輕佻地說道:“你們蘇家是醫藥世家,治好了吾家老爺的病,自然好說,若是治不好,抓去見官!”


    蘇青才臉色一變,說道:“這……這樣。長年,你跟著王夫人進去替王老爺把把脈,瞧一瞧。我略懂草木移栽,看看這銀杏還能不能活了,畢竟是上百年的樹,若是打理好了,還是能救活的。”


    “不行!”婦人聲調提高了一個八度,尖聲尖氣地指著蘇長年,“你讓一個愣頭青給我家老爺看病?瞧壞了怎麽辦?”


    聽到婦人這麽說,蘇小煜總算是放心了。原來蘇長年這樣的年紀,在這病患前,也歸屬到不靠譜的大夫當中。


    蘇長年嘴角扯了扯,說道:“長年自幼學習醫術,盡得大父真傳,如今已在蘇慶堂坐堂診病,還請王夫人放一千個心。”


    蘇小煜嘀咕著,“盡得大父厚臉皮的真傳才是真。”


    蘇長年都這麽說了,王夫人也不好再做推辭,大夫都上門了,總不能再趕走吧。多少看一看。


    蘇小煜見到院內不少銀杏的葉子裝在了麻袋裏,整整三麻袋。


    王保保說道:“對了,這些銀杏葉兒賣給你們蘇慶堂得了,也別浪費了。價格嘛,就按你們賣的價格算,畢竟是蘇小煜的錯。”


    蘇家三人看著摳搜得與王老財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王保保,不由地歎氣。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還真會打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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