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蘇小煜起了個大早,就連蘇炳跟蘇長年,都還沒起來去醫館。他偷摸著進了灶間,將幾個饅頭塞入胸口,便從後門溜了出去。


    等趕到早市上,蘇小煜選了兩隻活鱉,又跑去鐵匠鋪,買了口大鐵鍋和鐵勺子,讓鋪子裏的夥計幫忙,將那鍋綁在了身後。


    夥計認識蘇小煜,笑道:“喲,這不是小神醫嘛,這又是買鱉,又是買鍋的,是要去當廚子?”


    “額……不是。”蘇小煜知道他這樣子哼奇怪,然而老叫花子要的東西,偏偏就是那麽奇怪。死活不用破廟裏的那些瓦罐,一定要沒油膩的鐵鍋,蘇小煜總不能把家裏的那口鍋搬走吧,那樣子的話,龐月如知道了,一定會把他皮給剝了,家裏鍋沒了,拿什麽做飯。


    買完了需要的東西,蘇小煜還跑到吳記的雜貨鋪裏頭打了些醬油和醋。店裏的小夥計見到蘇小煜這副行頭,笑著問:“小蘇大夫,改行當廚子了?”


    “……”蘇小煜趕緊灰溜溜地離開了。昨兒個吃鱉,他是一口未吃,畢竟蘇家也不是那麽地有錢,頓頓有肉都是未必的事,有時候不過就是在一大碗菜裏,放上那麽些肉末,全當調調味。


    這樣的鱉,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大補之物,今日蘸料都備齊了,蘇小煜也要大快朵頤地吃上一頓。


    “小蘇大夫,咱們這兒的米餅跟米糕昨兒個剛做好的,要不要買些嚐嚐?”小夥計也是個精明的人,見到蘇小煜手頭提著的兩隻鱉,這可不是一般人家吃得起的,這有錢的主兒,進了店裏,單單買個醬醋說不去吧。


    蘇小煜猶豫了一下,不過仔細算了算,王老財給的那半兩銀裸子


    這買東西一買起勁來,仿佛就停不了手。如今張閣老改良朝政以來,日子倒是好過不少,蘇小煜也不死攥著那銀子當寶貝,想到小花、麻雀幾個丫頭整天蓬頭垢麵跟個野小子似的,便買了幾根頭繩。


    那位出早市的大嬸瞅了眼蘇小煜的樣子,眼神古怪地問道:“這麽小年紀,就有心上人了?”


    蘇小煜翻了翻白眼,嘻嘻笑道:“買給我妹妹,不行呐!”


    這位大嬸也是嘴碎的那種,“親妹妹呢還是……”


    “大嬸,停止你的胡思亂想!”蘇小煜選了幾根頭繩,丟下幾個銅錢,趕緊跑路,生怕這位大嬸開始她的浮想聯翩。


    蘇小煜提著大包小包地才走了一小會兒,就覺得雙手發酸,走不動道兒了。


    “唉,這不是蘇家的小神醫嘛?去哪兒,我送送你?”


    蘇小煜見到趕著驢車的中年男子,立馬咧嘴樂開了花,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忙說道:“張叔,這麽早,你去哪兒呀?”


    “哦,去外城的磨坊,將這些豆子磨了油。”張叔拍了拍車上的好幾袋豆子。蘇小煜說道:“那正好順路,我也要去外城的破廟,您載我一程唄。”


    “成!沒問題。”張叔也算是街坊鄰裏,見到蘇小煜這全身上下,就差腿上沒掛著東西,這脖子上都掛著喘蒜,整個就是移動灶台。


    “小煜啊,張叔最近這腰背酸痛,你幫我看看,這是不是有什麽毛病?”驢車駛得慢,張叔終於是說到了點子上了。這半道載個小神醫,蘇小煜也不好意思收他診金了。


    蘇小煜舒坦地躺在豆子上,將身上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卸在邊上。“腰疼?怎麽個疼法?”


    張叔笑道:“早上起來酸疼酸疼的。”


    “除了腰疼,哪裏還疼嗎?”


    “就腰疼。”


    蘇小煜道:“張叔您轉過臉來讓我看看氣色。”


    老張瞅準了前邊是段直道,便轉過臉來讓蘇小煜瞧了瞧。蘇小煜畢竟隻是懂些皮毛,即使前些日子傳得沸沸揚揚的治好王老財之事,事了之後,也沒見有人上門求診的。大抵還是信不過一個未成年的熊孩子能夠給人治病。


    蘇小煜瞅了一眼,道:“氣色確實不好。”他見到老張麵色有些青白,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也就直言不諱了。


    “哈,這個……小煜啊,你要是治好了我這病,趕明兒這磨好的豆油,給你家送些去。”


    蘇小煜訕訕一笑,道:“這怎麽好意思呢。對了,張叔,你這腰受過什麽傷沒?”如果是外傷導致的,那倒是好辦,去醫館推拿針灸,估計能有所緩解。


    “傷?倒是沒傷過,就是這一夜醒來啊,酸得發脹,等到日頭升起來,又舒服多了,所以也就沒太當回事兒,我這不碰上你,所以問問。萬一有什麽大毛病,家裏這七八個孩子,最小的娃兒還在吃奶的,我垮了,他們誰養活去?”


    蘇小煜隱約記起當初蘇炳提過一嘴,好像是龐姨娘羨慕張家這麽多娃,邊上的蘇炳不高興地提了句,說是老張……額……


    “小煜?怎麽不說話了?”老張見蘇小煜突然沒了響動,便道:“沒關係的,小煜,若是有什麽隱疾,你告訴我便是,我承受得住。”


    蘇小煜回過神,道:“啊?張叔想多了。倒是沒什麽其他的,隻是有些東西,說出來有些害羞。”


    “唉,你這孩子,有什麽好害羞的,讓你瞧病,又不是讓你挑花姑娘。”


    蘇小煜抿了抿嘴,說道:“那……那我就說了?”


    “你說就是。”


    “張叔是不是天冷的時候手腳發冷,有的時候就是明明天不涼,都有這樣的感覺?”


    張叔一愣,驚訝地說道:“唉,你怎麽知道?”


    “哎哎哎,張叔,看著車。聽我說就是。”蘇小煜見到這驢車即將拐入到水窪裏,趕緊提醒道。


    “哦哦哦,小煜你繼續說吧。手腳有時候是冰涼的,還沒有我那娘們熱乎。”


    “……”


    “怎麽了,你接著說。”


    “那個……您這個症狀,十有八九是腎陽虛了。”


    老張聽了沒啥大反應,道:“腎陽虛?這是什麽毛病?嚴重嗎?哎呀,小煜啊,你就說得簡單點嘛。”


    “……”


    蘇小煜好氣啊,這腎陽虛就是個固定說法嗎,還讓他說得怎麽簡單?思來想去好久,他眼前一亮,道:“就是老叔您的腰子啊……它……它……”


    “它咋啦?”


    “它虛了……”


    老張一愣,“虛了?啥叫虛了?”


    “虛了就是它……它……它……讓我死吧!”蘇小煜兩眼一翻,直接躺在了袋子上,這是要逼死他啊。


    老張見蘇小煜這樣哀嚎,便道:“哎呀,小煜你就告訴老叔這病怎麽治吧?吃啥藥,還是針幾針?”


    蘇小煜直起身子,撓著頭道:“這藥嘛,一下子大補,反而是虛不受補,所以還是得從其他地方著手。”


    “什麽地方?”


    蘇小煜有些尷尬地問道:“張叔多子多女,到了如今,房事還十分頻繁吧?”


    “啊……哈哈,小煜啊,這我就得跟你說說了,你張叔別的本事倒是不大,這個嘛……嘿嘿。”說著,朝蘇小煜投來一個眼神——你懂的。


    蘇小煜翻了翻白眼,說道:“張叔您這腎陽虛啊,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引起的。”


    “啊?”


    “房事過度,耗傷腎陽。老叔快要步入不惑之年,應該有所節製,切不可再向年輕時候那樣……額……馳騁沙場了。”


    老叔點點頭,說道:“好吧。那就聽你的。”聽著蘇小煜講得頭頭是道,老張也就姑且相信了,年紀大了,自然不想年輕力壯的時候那般喜好房事,倒是家裏那口子,越來越……渴了……


    驢車到了破廟邊,老張將蘇小煜放下,笑道:“這磨油得一天工夫,小煜,等快日落的時候,要是你還沒回去,就在這裏等老叔,老叔帶你回去。”


    “好,那就謝謝張叔了。”


    蘇小煜背著個鍋,拎著倆鱉,掛著串蒜,肩上還掛著醬醋,看上去就真的跟廚子似的。


    老張看著大包小包的蘇小煜,嘿嘿笑道:“小煜還真有閑情雅致,來這地方吃野味啊。那再會了!”


    蘇小煜隻能尷尬地笑笑,連手都揮不動。


    他這哪裏能騰得出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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