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哥兒,怎麽大清早的就打哈欠?”阿正到了藥鋪,見到昏昏欲睡的蘇小煜,笑著問道,“是不是昨天出了風頭,高興得睡不著覺?”


    蘇小煜伸了個懶腰,很隨意地說道:“出風頭?那算事兒嗎?”


    “得,你厲害。”勵正吐了吐舌頭,笑著搖了搖頭。


    蘇小煜為啥困,當然是挑燈夜讀,外加在銅人上試穴給累的。若是能睡個安穩覺倒也罷了,大半夜還要跟綠衣鬼兄弟們打交道,晨兒起來又是一席子的汗,雖然渾身酸痛,然而蘇小煜卻覺得自己的體力倒是越來越好了。奇奇怪怪的,難道是綠衣鬼附體了?


    自古以來,人之寤寐,與陰陽相合。若是睡得不安穩,便是陰陽失調了。然而蘇小煜最近老是發汗,睡得卻更加香甜,對於稍懂些醫術常識的他來說,這是個很奇怪的事兒。以前做噩夢,半夜老是驚醒,如今卻一覺大天亮。


    “唉,不管了。”蘇小煜提了提精神,由於昨日都將藥給抓好了,蘇小煜跟勵正兩人也沒什麽事兒,在藥鋪裏各自偷懶。


    布簾撩開,蘇炳探頭進來,道:“小煜,你出來一下。”


    “哦。”蘇小煜睜開眼,不知道又有什麽事了,跟著蘇炳往正堂走去。


    晨兒個醫館裏倒是還沒幾個瞧病的人,蘇小煜跟著蘇炳走向正堂。


    “待會兒見到張道然,說話客氣點。”


    “雲德堂的診骨張道然?”蘇小煜有些小驚訝,這同行是冤家,蘇大醫在鄞縣杏林行醫幾十年,都沒踏進過雲德堂半步,怎麽今日這位名氣不小的診骨張親自來蘇慶堂了。


    蘇炳有些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如今你大父不在家中,鄞縣杏林之中,論起輩分,你我都是他的晚輩,即便沒什麽交情,也要盡禮數。待會兒無論如何,你得讓著他。”


    蘇小煜瞥了眼蘇炳,感覺這話奇奇怪怪的,讓著他?


    蘇炳說出這話之後,也覺得不那麽對勁,要死了,他怎麽會覺得蘇小煜會氣死張道然呢?論資排輩,這張道然都是鄞縣杏林之中的佼佼者,怎麽可能會跟一個晚輩計較。


    “反正到時候你多點頭,少說話就是了。”


    “哦。”蘇小煜點了點頭。


    伯侄二人來到堂上,蘇小煜見到那須發灰白的張道然,一身黑色地長衫絲光華麗,顯然是上等的麵料。頭發除了後腦勺紮著個發髻,其餘的都自然飄散著,猶如一隻鬆獅狗。


    李明賢陪同坐著,不過顯然張道然是瞧不上李明賢的,都懶得搭話,坐在太師椅上老神自在地喝著茶。


    一邊的幾個長衫小青年,大概是雲德堂的學徒,目光不屑地打量著四周的陳設。


    要說這個張道然,早年是出家去白雲觀當道士了,也不知道是眷戀紅塵還是咋地,半道又還了俗,不過卻學得一身醫術,尤其是一手診骨推拿,更是在鄞縣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由於師出非家傳,到了晚年,也有不少人,師從張道然。


    鄞縣不少醫館的坐堂大夫,都是他的門生。得罪了張道然,差不多就是得罪了鄞縣半個杏林了。也難怪,蘇炳要蘇小煜別得罪他了,蘇慶堂雖說不懼任何同行,但是一旦被對立起來,恐怕日子也不好過。


    “張老,這位便是我侄兒了。”


    李明賢見到蘇炳來了,便趕緊抽身,將位子讓給蘇炳來坐,他是個怕事情的主兒,拱手笑道:“道然兄慢慢聊,我去給人瞧病了。”


    張道然放下茶盞,瞥了眼站在堂前的蘇小煜,慢條斯理地問道:“你便是蘇小煜?”


    “晚輩蘇小煜,見過張老。”


    張道然抬眼觀人,喃喃道:“天倉飽滿,麵白而目明,模樣倒也周正……”


    蘇小煜翻了翻白眼,心裏暗道:果然不愧是當過道士的,這看病之餘,還兼職相麵呐。


    “隻不過,為何這德行卻如此敗壞?”


    蘇小煜本來最近兩日心情挺好,這又是個上門找事的?他在這藥鋪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惹到張道然了?真是莫名其妙!


    “晚輩與張老素昧平生,張老何出此言?”


    蘇炳也一愣,就是啊,兩家井水不犯河水的,怎麽就德行敗壞了?


    “那個張老,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張道然冷哼一聲,說道:“誤會?你們蘇慶堂做事不厚道,這還有什麽誤會可說?”


    蘇炳見到事情扯到了醫館之上,堆著笑容的臉色漸漸冷下來,說道:“吾家老爺子去了金陵,張老這個時候上門來興師問罪,是不是有些以大欺小的意思?若是蘇慶堂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張老大可明言。”


    “死不承認是吧?我師公仙風道骨,豈會忽然冤枉人。你們蘇慶堂暗中搶生意,詆毀我們雲德堂抓藥不嚴謹,昨日好幾個本來在雲德堂抓藥的病人,都要回了藥方,到你們蘇慶堂的藥鋪抓藥了,還用再說的明白點嗎?”


    “就是,昨日我隨口問了句拿回藥方的病患,才得知,是寶號蘇小煜說的,凡蘇慶堂抓藥,都是兩人協作,查方驗藥,嫌我們雲德堂抓藥隨意,怕是出差錯,就都到你們蘇慶堂的藥鋪抓藥來了。”


    張道然的徒子徒孫們搶著回應道。


    張道然淡淡地問道:“可有冤枉你?”


    蘇炳恍然大悟,喃喃自語了一句,“難怪昨日來了這麽多方子。”


    “哼!看吧,承認了吧?無風不起浪,你們這樣做,擺明了是搶生意!”


    張道然手一舉,示意身後的幾個徒弟徒孫適可而止,然後緩緩說道:“老夫雖與令尊交情不多,但蘇大醫的為人口碑,在鄞縣杏林還是不錯的。怎麽這蘇大醫一走,你們倒給蘇慶堂抹黑起來?蘇小煜,我問你,昨日你可曾說過剛才那番話?”


    蘇小煜點了點頭。


    “那我可冤枉你了?”張道然繼續問道。


    蘇小煜搖了搖頭,繼續不說話。


    蘇小煜不急,蘇炳倒是急了,出言說道:“張老,是這樣的……”


    “老夫是問他,難道你在我麵前,還要做大嗎?”張道然眉頭一挑,看了眼蘇炳,“我像你這樣的年紀時,跟長輩講話,都還是站著的,當然,蘇大醫不在,你替蘇大醫拿主意,也有資格坐著,隻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論資排輩,蘇炳在張道然麵前,都是後輩,這後輩小生,長輩不問你話,插什麽嘴?


    “你這死孩子,啞巴了?趕緊解釋解釋啊!”蘇炳有些急了,連忙吼道。這要是不解釋清楚,明日鄞縣整個杏林之中,想必都要排斥蘇慶堂了。


    這要是蘇大醫回來,見到這副光景,估計得氣死過去。


    蘇小煜掙紮了好久,才緩緩說道:“大伯您不是怕我欺負張老,讓我讓這他老人家一點嗎?”


    “我……”蘇炳臉色瞬間變成了豬肝紫。


    這個死孩子,怎麽什麽話都往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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