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死扶傷的神醫,是一隻妖物,這並不是一件會讓李慕感到奇怪的事情。


    他對於妖鬼,沒有什麽偏見。


    無論是小白,那條小蛇,還是李慕遇到過的牛精,虎妖,都是妖物,但他們都沒有做什麽害人的事情。


    但偏偏,這解決了鼠疫的神醫,是一隻鼠妖。


    這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那神醫已經走遠,林越忽然說道:“我覺得,這神醫有問題。”


    趙捕頭愣了一下,問道:“有什麽問題?”


    林越看著那口大鍋,說道:“我看了那鍋裏的藥材,全都是一些清熱解毒的,如果這些藥材能治療鼠疫,曾經發生過的那些大疫,就不會死那麽多人了。”


    趙捕頭詫異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些百姓其實沒有被治好?”


    林越搖了搖頭,說道:“我看過這些百姓,他們的確已經痊愈,但他們能夠痊愈,不是因為這一鍋藥草,而是因為別的原因……,不管怎麽樣,那神醫絕對沒有看起來這麽簡單。”


    李慕想了想,也開口道:“我也覺得,我們應該再觀察觀察,就算那神醫沒有什麽問題,但萬一瘟疫複發,恐怕又得再來一次。”


    “說的也是。”趙捕頭點頭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李慕,我們先去縣城住下,再等待幾日看看……”


    到了陽縣縣城,趙捕頭找了一家客棧,為他們幾間客房。


    包括趙捕頭在內,所有人都是兩人一間,李慕一個人單獨一間,這是為了讓他好好休息,萬一疫情複發,還要靠他治病救人。


    “太微玄宮,幽黃始青,內煉三魂,胎光安寧……”是夜,李慕盤膝坐在床上,口中念動凝魂法決。


    今日乃是初三夜,是最適合凝魂的時機。


    子時剛過,李慕睜開眼睛,一道幽影從他的身體內飄出。


    他心念一動,那道影子又飄回了體內。


    今夜之前,他的法力雖然堪比凝魂,但直到剛才,他才煉化了胎光之魂,使其變的更加凝聚,可以自由出入身體。


    而他體內的法力,隨著第一魂的煉化,也跨越了一個台階。


    法力的大幅增長,他覺得自己可以嚐試施展第三字真言了。


    李慕單手擺出一個手印,默默念動“鬥”字真言。


    周圍沒有什麽異象發生,李慕卻敏銳的感覺到,他的身體,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他拿起白乙,下意識的挽了一個劍花,以前學過的那些劍招,忽然在腦海中再次浮現,圓融的連接在一起,李慕身體不受控製的揮劍,行雲流水般,將那些劍招一一串起……


    此刻,李慕心中莫名的出現了一個念頭。


    就算是和李清對劍,他也有把握取勝。


    “鬥”字訣的威力雖然不外顯,但卻將李慕的戰鬥本能和意識,提升到了一個極限。


    李慕從來沒有聽過說,有什麽神通或者道法能做到這一點,對於後麵的六字真言,更加期待。


    隻不過,他早就發現,九字真言越往後越難施展,下一字,或許要等到他聚神之後才能掌握。


    他之所以能在今夜煉化第一魄,大部分是白天吸收那些功德念力的原因,這讓李慕不由的想起那隻鼠妖。


    對於妖物來說,這種力量,同樣有助於修行。


    那隻鼠妖妖氣清純,不曾吃過人類血食,身上沒有絲毫怨煞之氣,也不曾沾染過人命,但若是這鼠疫本就是他散布出來,再化身神醫,自導自演一出好戲,用來吸取百姓魄力,即便是沒有鬧出人命,也觸犯了大周律法,不被官府所容。


    當然,這隻是李慕的猜測,那神醫到底有沒有問題,還有待觀察。


    出門在外,沒有柳含煙雙修,也不能擼小白,忙了一天,身心俱疲,李慕也沒有繼續打坐,和衣入睡。


    第二日,被趙捕頭遣回郡衙稟報的那名捕快去而複返,身邊還多了兩人。


    此二人是郡衙六名捕頭其中之二,一位姓錢,一位姓孫。


    鼠疫不是鬧著玩的,每次爆發,都會有無數的百姓死亡,郡尉大人顯然十分重視,郡衙六位捕頭,已經來了三位。


    趙捕頭從樓上下來,對二人道:“你們來的正好,陽縣的事情有些蹊蹺,我懷疑這瘟疫背後沒有那麽簡單……”


    片刻後,錢捕頭眉頭皺起,問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製造了這場瘟疫?”


    趙捕頭點了點頭,說道:“那神醫形跡可疑,值得留意,而且,這鼠疫出現已有幾日,卻沒有一位百姓死亡,你見過哪次爆發鼠疫,沒有百姓死亡的?”


    孫捕頭捋了捋下巴的短須,說道:“這麽說來,是有些蹊蹺,這兩日,先盯緊那神醫的行蹤,看看他還會做什麽事情……”


    接下來的兩日,陽縣境內,又有三個村子的百姓感染了鼠疫。


    雖然李慕等人之前做好了隔離,最大程度的防止了鼠疫的傳播,但考慮到患者會有潛伏期,或許在他們到來之前,別的村子就已經有了病菌攜帶者。


    巧合的是,每當一個村子瘟疫爆發,那名神醫就會出現,救治村中百姓之後,便會前往下一個村子。


    他沿著官道直線行進,鼠疫也直線爆發,一路爆發,被他一路治愈。


    如果這個時候,眾人還沒有發現這其中的異常,也就枉為捕快了。


    瘟疫的爆發,一般是以發源地為中心,向著四周蔓延的,不可能出現這種直線爆發的情況。


    而且,鼠疫的死亡率極高,這些天來,陽丘縣十餘個村子感染,卻無一人死亡,這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毫無疑問,這鼠疫的源頭,就是那名神醫。


    他散布了這場鼠疫,又一路救治百姓,為的,便是從百姓身上吸收功德念力,來幫助自己修行。


    李慕不得不感歎,人外有人,妖外有妖。


    用這種方法修行,不僅不用殺人,還能落得一個好名聲,比那些隻知道殺人抽魂取魄的邪修,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可惜的是,這種方法,也是歪門邪道。


    趙捕頭道:“看來,要徹底平息這場瘟疫,還是得抓住那名神醫。”


    李慕本來想提醒他們,對方是一名第四境的妖物,但仔細一想,連趙捕頭都沒能看出來,他若開口,另外兩人信與不信不說,他自己也不好解釋。


    他想了想,隻能道:“此人能悄無聲息的散步瘟疫,想來道行不淺,還是小心為上。”


    趙捕頭微笑道:“放心吧,我們三人聯手,就算是神通也能一戰,那人總不能是造化強者吧?”


    既然趙捕頭這麽說,李慕便沒有好擔心的了。


    一刻鍾後,趙錢孫三位捕頭,李慕,林越,以及另外一名凝聚了三魂的老吏,離開客棧,出城而去。


    陽縣,徐家村。


    “感謝神醫救命之恩。”


    “神醫慢走!”


    ……


    徐家村的瘟疫剛剛平息,村民們跪在地上,目送著一名穿著灰衣的中年男子遠去。


    中年男子背著藥箱,離開徐家村,走進一處林中,身體晃了晃,扶著樹才不至於摔倒。


    盤膝打坐了一會兒,他的氣色好了一些,在林中尋覓片刻,終於被他尋到了幾株藥草。


    他走到那幾株藥草前,挽起衣袖,隻見手腕上整齊的排列了十幾道劃痕,有的已經結疤,有的還是新傷。


    他沒有在意那些疤痕,用指甲在手腕上又劃出一道新的傷口,鮮血順著傷口留下來,滴在那藥草上,很快就被藥草吸收。


    他將藥草連根拔起,撣去泥土後,收在藥箱中。


    然後,他走出樹林,沿著官道,又來到另一處村子。


    這村子也有鼠疫爆發,已經病倒了二十幾人,有人站在村口張望,看到他時,驚喜道:“是神醫,神醫來了,我們有救了!”


    中年男子走進村子,從藥箱中取出幾株藥草,又寫下一個方子,交給村正,說道:“按照這個藥方抓藥,再加入這幾株藥草,煮成一鍋,喝了就能痊愈。”


    “謝神醫,我這就讓人去抓藥!”


    中年男子在村子裏待了半日,直到村民們喝完藥痊愈之後,才在村民的感謝聲中,離開村子。


    村民們聚在村口,跪在地上,目送他離去,沒有人發現,數百隻老鼠,從村子裏的各個角落鑽出,離開了村子。


    遠離村落的山穀,鼠群在這裏重新聚集在一起,圍在中年男子身邊。


    中年男子吸了口氣,一絲絲黑氣從鼠群中逸出,被他吸進體內,他對鼠群揮了揮手,說道:“散了吧……”


    鼠群“吱吱”了一陣,在他身旁轉了幾圈,四散離開山穀。


    中年男子感受到體內充足的念力,目中浮現出濃濃的希冀,喃喃道:“應該夠了。”


    便在這時,一道白色的光芒,忽然出現在他的臉上。


    他麵色瞬間警惕,猛地望向山穀後方。


    幾道身影從山穀後走出來,趙捕頭手拿一麵銅鏡,銅鏡照著中年男子,卻浮現出一隻人身鼠首的妖物,趙捕頭看向那中年男子,說道:“原來是隻鼠妖,自己散布瘟疫,自己裝作神醫,愚弄百姓,吸取念力,你挺會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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