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三層是獨屬於林家大小姐林晚照的閨房,今夜月色嬌美,她便和憐雪坐在窗前賞著明月。</p>


    身前桌案上擺放著三兩小食,都是些她愛吃的。</p>


    平日裏她不會這樣,隻有忙裏偷閑時才會吃些糖果蜜餞解解饞。這個喜好除了貼身婢女憐雪外,誰都不知道。</p>


    船樓下的甲板上,沈況和林重山的言語不僅吸引了那些年輕護衛,也吸引了她們兩人。</p>


    聽到林重山說起昨日遇上少樓會的事後,憐雪偏過頭望向自家大小姐問道:“大小姐,昨日少樓會的人真的是因為薑少俠才沒有提些無理要求的嘛?”</p>


    到曲兒城水路這條線雖然快但不安全,所以憐雪知道除非是些重要貨物,否則自家大小姐是不常走的。以前陪著大小姐走的時候,對付那些難纏山匪的畫麵她還曆曆在目。所以在憐雪心裏,她也覺得這一次如此順利是何那位神秘的薑少俠有關。</p>


    而且她早些時候就聽管事林伯說薑少俠的武藝很高。</p>


    聽憐雪說完,林晚照低眉看向甲板上與重山叔並排而坐的年輕人。</p>


    她沒有見過他的全貌,但單從氣質上來看,她覺得也定然是位翩翩公子。江湖人,江湖事,林晚照自己知道的雖然也不多,但昨日樊少樓的態度的確是在她意料之外。</p>


    林晚照思量了片刻後輕聲道:“重山叔覺得是,那多半就是了。我聽說這位薑少俠的武藝奇高,連重山叔也讚不絕口。”</p>


    憐雪低頭看向與重山叔並排坐著的年輕少俠背影,一時生出幾分憧憬來。“薑少俠年紀輕輕就一個人出來闖江湖,一定是個極為厲害的人。還有他的妹妹,也一定很厲害。”</p>


    聽憐雪說起薑疑的妹妹,林晚照便想到了那個幾日來一直深居簡出的女子。她與她哥哥一樣都帶著麵具,看不清容貌。但女子的直覺告訴她,他們應該不是親兄妹。</p>


    林晚照看著沈況的背影,暗自思量。</p>


    憐雪見自家小姐沒有說話,輕輕瞥了一眼,發現小姐也在望著薑少俠。憐雪轉過身子,想到往後還有兩夥匪人,再看看甲板上的薑少俠,一時間也沒那麽擔心了,嬉笑著道:“大小姐,咱們此去曲兒城有薑少俠在,後麵的路一定能走的更順暢。”</p>


    “要是薑少俠能一直留在咱們林家就好了。那我們以後都不用害怕那些匪人了!”</p>


    憐雪剛說完,隻覺得腦門被人拍了一下。她轉頭一看,發現是自家大小姐幹的,她摸著額頭有些幽怨道:“大小姐!”</p>


    林晚照白了一眼憐雪道:“那要不你去試試,看薑少俠能不能看上你,若是看你上你說不定就願意留在咱們林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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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憐雪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道:“憐雪出身低微,配不上薑少俠。若是小姐你出馬,薑少俠說不定願意。”</p>


    兩人雖是主仆,但自幼一起長大,和閨房裏的姐妹無二。所以便是這般有些僭越的話,憐雪偶爾也敢說。</p>


    憐雪說完,林晚照笑著在她腦門上點了點後道:“女兒家的,不知羞!”</p>


    自家姐妹閨房裏的打趣話,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但林晚照覺得若是真的可以,似</p>


    乎也不錯。不過這般不知羞的想法,便是憐雪她也沒有告訴。</p>


    憐雪當然不知道自家小姐心中此刻想法,可憐兮兮的撫摸著自己的額頭看著甲板上那抹瀟灑的背影,想著這一次回去她就能和其他姐妹說說見過的英俊少俠了。</p>


    這樣一想,連額頭被小姐拍幾下也不覺得有什麽了。</p>


    “憐雪,陪我出去吹吹風吧!”</p>


    正自想著開心事的憐雪忽而聽到自家小姐的話時才緩過神來:“嗯?好的,小姐。”</p>


    憐雪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家小姐已經出了房門站在了圍欄邊上。她見狀,便快步走了過去。</p>


    晚間清風拂過,似能吹走一切不開心。甲板上,飲酒的沈況和林重山如此;圍欄邊,林晚照也是一樣。</p>


    林晚照和憐雪視線往下,沈況和林重山當下都喝的有些多了。</p>


    林重山興致高,又是大嗓門,所以說話聲音頗大。</p>


    憐雪捂著耳朵,皺眉看著甲板上喝多了的林重山道:“小姐,重山叔又喝大了。”</p>


    林晚照聞言微微一笑:“難得重山叔開心,這些年也多虧有重山叔在,不然便是周邊山匪這關我們也過不去。”</p>


    憐雪自是明白這些事,所以她的抱怨其實也就隻是最簡單的抱怨,什麽情感都不摻雜。</p>


    “大小姐,薑少俠教了重山叔武功之後,重山叔能變更厲害嘛?”</p>


    “我又不習武,怎麽會知道這些。”</p>


    “那林森哥,林堂哥他們和薑少俠差不多的年紀,為什麽武功差這麽多呢?”</p>


    小丫頭又是一個不著調的疑問,聽的林晚照覺得好笑,她白了一眼憐雪道:“你要誇薑少俠就直接誇,為什麽還要踩一踩林森和林堂他們。”</p>


    被看出心思的憐雪臉蛋紅了紅,不過她也不扭捏,直白道:“小姐,誰叫這樣年輕又厲害的少俠憐雪以前沒見過呢!現在忽而見到了,憐雪就覺得他身上哪兒都好。”</p>


    聽著憐雪好似大膽又直白的溫柔話,林晚照這一次沒有打擊她。小姑娘的愛慕與憧憬,太過正常,以前她也有過。</p>


    “那你往後多與薑少俠打打招呼,說不定他就能記住我們憐雪了。”林晚照笑著捏了捏憐雪的臉頰道。</p>


    憐雪紅著臉,不過沒有反駁。</p>


    江湖江湖,酒喝多了,似乎哪裏都是江湖。</p>


    林重山今夜是真的敞開了心扉,什麽能說的不能說的,醉酒後一股腦全說了出來。什麽茶馬巷的趙寡婦身段倍兒好,什麽煙翠樓的紅兒小手滑的像錦緞絲綢。</p>


    沈況聽得一愣一愣的,倒是周圍守夜的其他年輕護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一個接一個的問那趙寡婦身段好在哪兒。</p>


    好在林重山醉酒說胡話還有底線,隻見他拎著酒壺傻笑,說此中妙處不足為外人道也。</p>


    樓上的林晚照和憐雪主仆倆聽到林重山的這些胡話後,齊齊紅了臉,憐雪還忍不住啐了一口:“小姐,重山叔恁的下流了些。”</p>


    小丫頭憐雪不諳世事,聽不得這些葷話。不過即便是懂些男女之事的林晚照也依舊聽的臉蛋緋紅:“以後重山叔的例錢減半,讓他少出去</p>


    花天酒地。”</p>


    憐雪聞言幸災樂禍的連連點頭。</p>


    林重山自然不是什麽中年下流漢子,隻不過是在酒性正酣時說了些有意思的事情罷了,林晚照說例錢減半自然也隻是一時氣話。</p>


    就這樣,甲板上的林重山說了好一會兒的胡話才堪堪收斂,仰頭倒在甲板上呼呼大睡。</p>


    沈況見狀,讓周圍守夜的年輕護衛將林重山抬回了屋子。而他自己則腦袋昏沉的繼續坐在甲板上,任其清風拂麵。</p>


    沈況很喜歡這樣微醺的感覺,所以此刻他沒有用真氣驅散酒氣。</p>


    沒了林重山,甲板之上驟然安靜了許多。沈況一個人坐在那裏,遙看天邊的那輪明月靜靜無言。覺得快意時,他也會灌幾口酒。</p>


    一個人的時候,總能想起那些不開心的往事。趁著酒意,沈況在細數這些日子裏的事,一切真可謂峰回路轉。</p>


    昨日像那東流水,前塵往事如雲煙。</p>


    很多時候其實沈況知道該如何去應對,隻是一個人的時候難免會覺得孤單。這一次還好,有個豪爽的重山叔,念及此,他又仰頭灌了一口酒,嘴角上揚笑了笑。</p>


    自己還沒死,一切還沒那麽糟糕。</p>


    樓上的林晚照和憐雪不約而同地沒有說話打擾這樣的畫麵,一個瀟灑的江湖年輕人,其實背後裏的心酸隻有他自己知道。</p>


    就像林晚照一樣,表麵上風光無限的林家家業,背地裏她如何辛酸奔波打拚也隻有她自己知道。</p>


    都說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這一刻,林晚照覺得她有些明白。</p>


    憐雪一樣看得出來甲板上薑少俠的背影多有幾分落寞,但她不知道為何,她望向自家小姐,她覺得小姐好像明白,不過她也沒有問。</p>


    痛快飲完,沈況站起身迎著清風明月張開懷抱。</p>


    風很柔,月很輕,好似在抱一位嬌弱的女子,而那女子正在注視著他。酒意有些上頭的沈況如是想著,雖然他是雛鳥但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子。</p>


    假裝抱了片刻後,沈況笑著與清風明月裏的那位女子揮手告別。</p>


    轉身回屋時,沈況餘光好似瞥見頭上圍欄邊有兩名女子正笑著看著他。沈況覺得多半自己是眼花了,於是揉了揉眼睛又看,覺得他自己真的是眼花了。</p>


    不過他還是像剛才與清風明月裏的女子告別一樣,也與這兩名不曾見到的女子揮手告別,他笑著揮完手而後徑直回了船艙。</p>


    原本在笑沈況舉動癡傻的林晚照和憐雪,忽而看到這位薑少俠轉過身且抬頭看向了她們時,兩人都有些愣住了。不過當看到薑少俠揉了揉眼睛又皺著眉頭看了她們兩眼時,讓原本就有些奇怪的林晚照和憐雪更加摸不著頭腦了。</p>


    而就在憐雪準備對這位英俊的薑少俠打招呼的時候,他竟是二話不說直接回了房間,這讓憐雪剛抬起的手又害羞的縮了回來。</p>


    林晚照看到這一幕笑道:“薑少俠可能是喝醉了,沒看到我們。”</p>


    憐雪聞言,朝著那已經沒了薑少俠的甲板又看了一眼,覺得小姐說的有道理。自己窘迫的模樣沒有被薑少俠看去,還好還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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