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前輩大多看得上眼那些優秀後輩,在虞萬裏和東方茂眼中長卿算一個,如今又多了個沈況。


    兩人後來回房休整了片刻,最後忍不住好奇的東方茂拉著虞萬裏還是去看了沈況。


    當下這時候杏花方離開沒多久,沈況正盤腿坐在床上療傷。


    虞萬裏和東方茂故意收斂氣息放慢腳步,所以沈況最開始並沒有察覺到兩人的存在。


    閉眼療傷的沈況並不知道兩人已經坐在了桌邊,看著沈況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東方茂忍不住豎了個大拇指。


    兩人收斂氣息,所以他們之間的談話沈況也聽不到。


    片刻後,東方茂得意笑道:「虞老鬼,看出來這是什麽功法了嗎?」


    虞萬裏聞言輕笑一聲:「你當我瞎啊,這觀海潮都已到了紫氣境。這濃濃紫氣,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小家夥的天賦能讓咱兩汗顏了。」


    東方茂聞言也忍不住歎道:「這小家夥難不成打娘胎裏就在修煉?」


    虞萬裏笑道:「忘了他姓什麽了?忘了他師父是誰了?」


    提起沈況家族,東方茂順著言語問道:「你說當年北魏朝廷為何要對東海沈家趕盡殺絕?」


    虞萬裏聞言搖了搖頭道:「關於這件事就連王府密檔中記載的都不多,聽說是其中涉及的忌諱太多,而且在這背後似乎還隱藏著一個更大的秘密。」


    「更大的秘密?」


    虞萬裏嗯了一聲:「聽說關乎極大,不過我一直覺得這不是北魏朝廷對沈家下手的主要原因,一個江湖家族再一流,以當時北魏國力又如何能影響,何來再給個通敵的罪名。」


    東方茂聞言也感歎道:「哎,曇花一現終究是少了點顏色。不過以後的江湖是他們這些小家夥的,沈家有他在,就不算消失。」


    虞萬裏也道:「小家夥不輸他父親和他師父。」


    也是在虞萬裏這句話脫口而出後,兩人耳畔突兀的傳來一道聲響,「多謝兩位前輩認可。」


    虞萬裏和東方茂聞聲訝然相視一眼,而後兩人齊齊看向坐在床上卻已然睜開眼的沈況,他們各自失笑一聲,年輕人帶給他們的驚訝還真不少。


    沈況看著坐在桌旁的兩人,兩位宗師境前輩,雖然他看不出兩人具體境界,但從兩人周身氣息流轉中沈況依稀能感受到兩人大概都是小宗師圓滿之境。


    被沈況察覺到,東方茂和虞萬裏並沒有太多驚訝。


    倒是東方茂摸著下巴在沈況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起來,嘴裏還時不時發生嘖嘖嘖的驚歎。


    沈況很快從床上起身與兩人見禮道:「小子沈況見過兩位前輩。」


    東方茂和虞萬裏見狀皆滿意地點了點頭,虞萬裏笑著開口道:「不錯不錯,還是個模樣俊俏的後輩,頗有我當年幾分風采呀。」


    東方茂聞言嗤笑一聲道:「虞老鬼你要不要臉?就你現在滿臉褶子的樣子年輕時候能好看到哪裏去?我覺得和我年輕時候更加相象。」


    兩個老家夥自然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因為兩人年輕時的模樣都不咋樣,現在臭屁一下罷了。


    之後,虞萬裏又開口道:「小家夥,你的名號我們這兩個老家夥可是聽了不少,倒是我們倆你怕是不知道吧。」


    沈況聞言冷靜應道:「大梁江湖的前輩我雖識不全,但從師父口中也了解過一些,敢問兩位前輩名諱?」


    東方茂聞言先哦了一聲,而後他笑道:「老夫名叫東方茂,站在我旁邊的這個老鬼他叫虞萬裏。怎麽樣,聽說過沒有?」


    沈況聞言一時間有些尷尬,這兩位前輩他還真沒聽過。


    虞萬裏見沈況麵露難色便也知道沈況沒聽說過他們,不過兩人


    也並不在意,虞萬裏笑道:「不認識也正常,我們已經許多年沒在江湖上出過手了,除了一些老家夥還記得我們的怕是沒幾個了。」


    天大的英雄也會老,也會被江湖忘記,免不掉的事。


    沈況聞言抱拳道:「是小子冒昧了。」


    東方茂則擺手笑道:「這些皆是小事,昨晚你也受了不輕的傷如今恢複的如何?」


    說著還不待沈況回答東方茂便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扔給了沈況,東方茂道:「瓶子裏有些療傷的丹藥,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品相也不差。這回你救了郡主,王府會承你這個人情,這丹藥算是附贈,以後你在大梁若是遇上什麽麻煩大可以傳信王府,能幫的我們自會出麵。」


    聽到東方茂的允諾沈況自也沒客氣,笑著應承了下來,湘東王府的承諾可比任何外物都值錢。


    說著,虞萬裏招呼沈況也坐下,「你傷還沒好,就別站著了。我們兩個老家夥就是好奇過來看看你,江湖上多少年沒出現過你這麽個有趣的小家夥了。」


    沈況聞言便也找了個凳子坐下。


    之後,虞萬裏又道:「雖然你救了公主但我還是要問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你出現在別院之中可有什麽其他目的?」


    沈況聞言看了看一臉認真顏色的兩人,隨後他淡然道:「小子之所以會出現在別院完全是個意外,我是和庾信他們幾個一起去的,目的也隻是為幫庾信出手贏下武比。」


    東方茂和虞萬裏聞言也沒追問,隻是點了點頭。


    虞萬裏緩緩道:「隻要你沒別的目的就好,錦衣郎那邊你別擔心王府會幫你處理。金陵當下正值多事之秋,我勸你若是沒什麽要緊事還是早些離開為好。雖然你是個局外人,但畢竟身份敏感,說不得現在就已經被盯上了,所以能走還是早些走。」


    虞萬裏的這番話皆是心裏話,也是為了沈況好,沈況很清楚所以恭敬應了下來。


    之後不久,杏花端著早飯從外麵走了進來。


    見虞萬裏、東方茂兩位大人正在和沈況說話,小姑娘本能的就打算先退出去,不過被虞萬裏攔了下來。


    「杏花你進來吧,沒什麽不能聽的。」


    杏花聞言也便緩緩走了進來,她將餐食放下後對三人淺淺施了個萬福。


    虞萬裏見狀便也順勢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吃飯了,願意在府裏多待些時候可以,若是想早些離開我們也不會攔著。」


    說罷,虞萬裏和東方茂便起了身。


    沈況也隨即起身對兩人抱了抱拳,「多謝兩位前輩搭手。」


    虞萬裏見狀拍了拍沈況的肩膀笑道:「好好養傷,以後有機會可以常來府裏走動,我們短時間不會離開京城。」


    與沈況短暫的見麵說實話比兩人預想中的要順利很多,年輕人雖然曆經圍殺但心思卻並不深重也沒有太強的戒備心。


    東方茂覺得沈況很對他的胃口,隻是可惜沈況不是自己的徒弟。


    虞萬裏對沈況的印象也不錯,不過沒有東方茂那般執著或是可惜,年輕人天高地闊任翱翔。


    兩人走後,杏花細心的將一碗熱粥和幾樣點心從餐盤中端出一一放在沈況麵前。


    沈況視線在精致的食物上掃了一眼,一時間食指大動,不僅芳香四溢就連形狀都很吸引人。


    從昨夜到現在沈況沒怎麽進食,所以這會兒的確有些餓了。


    杏花見沈況吃的香甜,便也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她笑道:「薑公子你不用著急,不夠吃的話廚房還有。」


    沈況聞言邊吃邊道:「謝謝杏花姑娘,有這些夠了。我是許久沒有吃到這般合胃口的食物了,一時間胃口被吊了起來,便有


    些不修邊幅了,杏花姑娘莫見怪。」


    杏花見沈況形容的滑稽忍不住掩麵淺笑,小姑娘的心思淺,開心就是真開心。


    杏花看著沈況吃飯忽而想起方才虞萬裏臨走前說的那句話,杏花看了沈況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開口道:「薑公子,府上午飯還有晚飯的菜色更好,公子你要不要留下來嚐一嚐?」


    杏花沒有直接問而是從側麵說了一句,一句說完她心中小有期待,不過並不執著。


    沈況聞言並沒放在心上,他邊吃嘴裏邊含糊不清地道:「午飯就不用了,我傷勢已經恢複的差不多吃完我就回客棧了,就不給杏花姑娘你添麻煩了。」


    「好...好的,薑公子。」杏花輕聲應道。


    有些遲疑自然是小有失望,不過杏花是有心裏準備的,所以這般想法很快就消失了。


    小姑娘見過的人還太少,以至於別人付出一些善意她就想著用幾倍的去還上。這種做法與一切情感無關,就隻是姑娘家對於旁人的一種態度。


    杏花對沈況其實也像這樣,不過沈況壓根感受不出來。


    ————


    黃九郎自昨夜臨山別院發生混亂後便與蕭成業一起在蕭家護衛的保護下離開了別院,離開了棲霞山。


    返回城中之後,雙方也便就此分開了。


    雖然兩人彼此聊了很多,但黃九郎明白,想在短時間內與蕭成業成為真正的朋友很難,他奢求夜奢求不來。


    獨自一人走在路上的黃九郎看著周遭漸漸冷清下來的氣氛驟然間聯想到了自己,這般場景似與自己處境有些相似。他也不管天上落雨,任由打濕自己臉龐。


    慢慢走著,黃九郎沒來由的想起沈況,說來今天能結識蕭成業他還得感謝沈況。


    黃九郎清楚沈況知道自己在利用他,不過沈況沒當麵拆穿,黃九郎心裏也沒任何負擔。


    他其實還有些嫉妒沈況,一直表現的風輕雲淡的沈況反而能輕易結交庾信。反觀他,一直畢恭畢敬,謹小慎微卻什麽也換不來。


    若是可以挺直腰板,誰會選擇唯唯諾諾呢!


    想到這裏黃九郎忍不住狠狠灌了一口烈酒,郡主遇刺與他黃九郎無關,官場仕途才是他最看重的,隻不過青雲直上這條路並不容易。


    直到此刻,黃九郎都還沒意識到郡主遇刺一事的影響有多大,不過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因為他見到了錦衣郎。


    作為今夜參加上元詩會的人員之一黃九郎自然也成了錦衣郎盤查的對象,隻不過錦衣郎對他的盤查時間不長,短短而過,因為他不重要。


    見到錦衣郎的黃九郎本能的有些畏懼,不過很快心中的這種畏懼又變成憤怒,最終都埋在了心裏。


    上元夜的後半夜幾家歡喜幾家愁,到底是有許多人睡不安穩的。


    黃九郎後來獨自一人回到住處,冷冷清清的一間兩進院子。


    因為他是四館學子,所以靠著這層關係三年前他用了個低價買下了這間院子。地段不算多好,勝在便宜,能在京城這般寸土寸金的地方有個安身之處已經很難得了。


    細雨打濕了黃九郎的衣衫,雖然冬夜寒冷但黃九郎卻恍若不覺。


    回家後他簡單洗漱了一番,又換了套幹爽的衣衫後便兀自躺在了床上。


    晚上喝了不少酒,不過先前經過雨水的衝刷他早就醒酒了。


    沒有家世背景,沒有錢財細軟想在京城天子腳下混出個人模狗樣很難,黃九郎自是希望依靠蕭成業從此青雲直上,但這般可能幾乎沒有。


    想著想著黃九郎自嘲一笑,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頹敗,從古至今從底層一路攀升至權力最高處的人還少嗎?那麽這一次他黃九郎為


    何不行。


    黃九郎知道自己如今在京城能依靠的隻有學館學子這個身份,自己學業名列前茅想有個官身不難,但若不能留在京城日後想升遷就幾乎沒了可能。


    憤懣、不甘,滿腔不快匯聚在胸中不得發,黃九郎自認為自己有治國之能,隻可惜缺少施展的舞台。


    想要改變,何其難也。


    也是在這樣的糾結與不甘中,黃九郎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間,事情經過一夜的發酵,該死的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滿城風雨飄搖至此時算是停歇。


    而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股淡淡血腥味似在提醒所有人,若劍不得出就不要強行出劍。


    今日黃九郎還要去學館聽課,所以他早早便醒了過來,甚至房間外的天還未完全亮。


    隻不過他起床後沒多久,兩個蒙麵的黑衣人突兀地出現在了黃九郎麵前。


    突然出現的兩人將黃九郎嚇了一大跳,隻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黃九郎沒有畏懼反而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眼,對方兩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後腰間皆佩長劍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而對方既然沒有一開始就出手那說明不是衝著殺自己來的。


    片刻後,黃九郎率先開口道:「二位來此所為何事?」


    居前的那名黑衣人也上上下下看了黃九郎一眼,雖不算惹眼,但若是能收歸己用也算是個不錯的幫手,而且這份膽識很是不錯。


    黃九郎問完黑衣人沒有回答而是緩緩道:「黃九郎,家住藍溪郡墜星縣,家中世代為農,幾代人才出了你這麽個了不得的學子,算是得了份不小的造化。」


    黃九郎聽著黑衣人的話也便意識到對方是有備而來,不過他神色依舊平靜。


    黑衣人說完,黃九郎接過話道:「看來閣下已經將我查的清清楚楚了。」


    黑衣人聞言輕笑道:「你黃九郎想要仕途順遂,我們剛好缺一個好的幫手,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黑衣人說完他本以為黃九郎至少要反問幾句,可誰曾想,視線徑直落在自己眼前的黃九郎目的明確,他就此冷靜的回答道:「好。」


    黑衣人稍作遲疑這才笑道:「就不問問我會要你作什麽?」


    黃九郎跟著笑道:「既然我們各取所需,又有什麽好猶豫的呢?不論做什麽,隻要對我有利何不做。」


    黑衣人見黃九郎神情冷然也有決心,免不得讚歎笑道:「好,看來我沒看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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