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青柏回家第二天,就是大隊結算公分並且分發大白菜的日子。


    一年的勞作就是為了年底的分紅,大家夥這天都起了個大早,全在倉庫排起了長隊,都爭先恐後地想要盡早拿到糧食。


    今年田裏的收成一般,但是海帶絲廠賺得那算一個盆滿缽滿。一家七口人來算,平均每家每戶都能拿到三十塊錢,其實廠裏賺得更多,這些盈利是拋開明年成本加上大隊自收的。


    三十塊錢對村裏人來說那就是一筆巨款,足夠辦一回婚喪嫁娶。


    之前有很多欠村裏饑荒的,今年都拿這錢填補上了,工分換了糧食,回家能好好過個年。


    每家出一個代表,在書記那裏按了手印領完錢,就去旁邊領糧食。


    記工分是尹正先這個隊長的工作,他在一邊核對,尹二強一重小青年就在旁邊分糧食。


    雜糧、細糧,每家每戶要的都不一樣,不過有尹青柏在一邊幫著算,倒是沒出差錯。


    大白菜是按照人頭分的,一個人兩顆,孩子攤一顆。


    白菜有大有小,但是分白菜的人都會根據這家人實際情況看著來分。


    比如家裏有兩個十歲孩子的,那顆孩子攤的白菜就比家裏隻有五六歲的孩子攤的大點,畢竟十歲的孩子已經可以給大隊趕麻雀割豬草了。


    大白菜切了就不好存,不方便論斤秤,這些都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從開始幹公社的時候就一直這樣,也沒人多說什麽。


    但是今年卻吵吵了起來。


    “憑什麽就給我們家這麽小的白菜?你是不是欺負我們家人少?”


    尖厲的聲音打破了大家夥拿糧的其樂融融,所有人都朝分白菜的那隊人看過去。


    負責分白菜的就是劉燕,婦女能頂半邊天,大隊裏所有的事情都要講究男女搭配,所以分白菜的活就落在了婦女主任的頭上,劉燕是叫過來幫忙的。


    劉燕看著孫園園她娘,把本來已經放在腦袋裏的白菜往白菜堆裏一倒:“今年秋天雨下的不多,白菜長得都不大,有你吃的就不錯了!你們家今年還倒欠村裏工分呢,拉了村裏一百塊的饑荒,人家拉扯四個孩子的都沒你家欠得多,還有臉來要白菜吃!”


    劉燕在村裏那就是橫著走的暴脾氣,婦女主任都沒說話,她就跟孫母嗆起來了。


    劉燕可是對孫圓圓有很大意見的,在她印象裏,陶晚後來受到的一係列反撲,都是孫園園勾了個男人回村惹的禍。


    她自然也不會待見孫母。


    “這是村裏的規矩,這麽多年一直都是一人兩顆白菜,你管我拉不拉饑荒,哦,你劉燕仗著自己是村長媳婦給我穿小鞋呢是不?”


    孫家現在隻有孫大寶和爹娘一塊住,因為孫園園的事情,沒有人家願意把閨女嫁過來,願意來的彩禮又要的太貴。


    “穿小鞋?”劉燕氣的頭皮都發麻,“你踏馬自己睜眼看看,今年的白菜都這麽大,青天白日的你怎麽說出口的?你就算是條瘋狗也不能亂咬人!”


    劉燕唾沫星子直飛,陶晚在一邊看的目瞪口呆。


    本來今天天冷,尹青柏讓她在家裏和兩個小的一塊暖和,就別出來了,但是她還是想出來看看。


    一會兒村裏還會殺豬,平時她沒什麽娛樂活動,自從考完試整個人閑下來了,不由得也想湊湊熱鬧解悶兒。


    劉燕多厲害的嘴,尹國富在一邊看著也不搭腔,這村裏還沒有能吵過她的。


    包括尹國富他自己。


    孫父排在算工分的隊伍裏,雙手揣在袖子裏,一言不發。


    他在等孫母鬧,要是鬧回去幾顆大點的白菜最好,鬧不回去他不開口就不丟臉。


    “這不是有大的嗎?這一堆,你們都挑好了放在這,最後你們自己拿回去吃,是不?!”


    孫母指著旁邊一堆格外水靈的。


    這些確實是分出來的,但是是給村裏的積極分子的。


    比如村裏的幹部,或者勞動標兵、道德標兵,人家表現好,但是按勞分配提現不了什麽,尹國富是個幹實事的,他就提出這個白菜可以給的大一點,過年分顆大點的白菜也不會少了誰的什麽,卻是份榮耀。


    大家缺衣少食,但這麽多年了也沒人在這方麵較過真。


    孫母這麽說,村裏人特別是那些積極分子都氣頂了。


    “你不瞅瞅你們家那爛樣兒,這長得好的白菜總共才幾顆?你們家也配!連個正經勞力都沒有,這白菜你們出一分力了嗎?”大家夥義憤填膺了起來。


    “就是,要我看咱們村的白菜別按人頭分了,就按公分吧!工分掙得多的就多拿,掙得少的就少拿,要不然讓他們這種人占盡便宜了!”


    立刻有人出聲道。


    白菜按人頭分的本意其實也算村裏接濟那些過得不好的人家,無非是獨居老人或者孤兒寡母,糧食上大隊無能為力,那是板上釘釘要按公分分的,隻能在不多的菜上多多少少接濟點。


    有些人家就指著這回發的白菜過冬了。


    “可不能這麽說,村裏以前該是什麽規矩就是什麽規矩,不能因為他們孫家一家改了。”


    立刻就有人出來道。


    “是啊,燕子,給我拿兩顆小的,我老婆子認了,你可別不給啊,我還答應小東回去熬白菜給他吃呀!”


    說話說是個老太太,她是村裏的困難戶,兒子前兩年出海的時候出了事故,兒媳婦跑了,獨自帶著個六歲的小孫子一塊生活。


    她過得苦,白天幹農活,晚上織網眼睛都快瞎了,她也是欠著村裏饑荒的,佘了不少糧食。


    “大娘,你放心吧,規矩絕對不會變,”劉燕又看向孫母,想把她罵開,卻被陶晚拉住。


    “這樣吧,你既然覺得不公平,就到一邊看著,等大家夥分完了,你最好跟我們一塊拿,行不行?”


    陶晚衝孫母說道。


    孫母眼睛滴溜溜直轉,幹部都在幹活,最後再分,大白菜肯定會留在後麵分,她到時候搶幾個最大的放簍裏,他們要是不給,就說他們當官的走後門,不怕他們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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