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天氣預報不準的!


    報紙上說19號有雨,又沒說當天就得下,拖到20號下不成嗎?


    “雨下的這麽大還要出去啊?”


    劉茵從樓上下來,看見兒子在穿雨靴,不由得出言問了一句。


    李學武回頭對母親笑著回道:“去俱樂部那邊辦點事,怎麽了?”


    他跺了跺腳,問道:“有啥需要我幫忙的嗎?買菜?還是買啥?”


    “你就會買買買,都不知道趕著周日休息陪陪媳婦和孩子?”


    劉茵略作不滿地訓了兒子道:“工作日誰耽誤你忙了,休息日要還不著家,你把這當招待所得了”。


    “領導,車準備好了”就在劉茵說話的工夫,韓建昆舉著雨傘從門外進來匯報道:“現在是……?”


    “去吧、去吧!”劉茵見兒子一副為難的表情,不耐煩地說道:“你眼裏隻有工作了,沒家了”。


    “瞧您這話說的,好像我多麽敬業似的,全廠我最懶了”。


    李學武跟母親笑鬧了一句,隨後保證道:“中午飯不回來吃了,但下午一定早早回來,真有事”。


    “去吧,去吧,懶得管你了!”


    劉茵擺擺手轟了兒子道:“誰管你在哪吃飯,別回來了”。


    李學武笑了笑,沒在意母親的態度,從門口拿了雨傘往外走,韓建昆有些愣愣地跟在後麵。


    今天這雨憋的屬實厲害,不知道是誰給天捅了個窟窿,好像天河上的水都漏了下來。


    也沒風,風在半夜的時候就刮完了,現在就是下雨,不停地下著。


    李學武舉著傘都能感受到雨水砸在傘上的力道很沉,降水量真不小。


    他上車前抬起頭看了看灰突突的天空,最怕這樣看不見透亮的雲層了,要下個沒完沒了的。


    門口的排水渠裏早就灌滿了,嘩啦啦地往大湖方向湧去,今年的雨水大,水渠裏根本存不下水,更別提小魚了,癩蛤蟆倒是有不少。


    晚上開窗戶睡覺準能聽見癩蛤蟆呱呱的聲音,覺輕的要吵得你睡不著,抓心撓肝的。


    大湖那邊也不知道是早前就有的,還是後來誰放生的,夜裏能聽見王吧的叫聲。


    當然了,王吧怎麽叫李學武不知道,是釣魚老頭跟他講的。


    那老頭可是神仙,夜裏不睡覺,一壺小酒也不用準備下酒菜,十二點一過,聽著王吧的叫喚喝二兩酒。


    王吧叫完了,他也喝美了,這才躺床上睡覺,早晨起來再去釣魚。


    至今他也沒摸清這老頭什麽來曆,韓建昆倒是有意幫他調查,可他沒讓,那還有啥意思。


    早晨他和李姝的保留曲目就是去大湖邊上逗老頭,給對方的垂釣嫻靜生活搗搗亂,順便借兩條魚回家。


    今天是不成了,水這麽大,釣魚老頭也遭不住,衝進大湖裏還不得喂了那些魚蝦王吧嘛。


    李學武家門口是立茬磚鋪的路,早先小鬼咂不惜人力物力搞的這一處別墅區住的準不是一般貨色。


    你還真別說,小鬼砸的心是大大地壞了,可著匠工的品質好要求屬實是嘎嘎的好。


    排水渠裏的水流再大,也不會蔓延到各家住戶的院子裏,更不會湧到街道上。


    明渠有不好的地方,夏天蚊子多,尤其是道路兩邊的道行樹落葉混著泥土堆積進去以後會造成堵塞。


    可神奇的是,隻要一下雨,雨水衝刷之下,這些泥土落葉便都會衝刷進大湖裏,水渠裏幹幹淨淨。


    下雨怕積水有蚊子,可水都流走了,蚊蟲滋生的環境沒有了。


    明渠的優點顯露無疑,便於維護和蚊蟲消殺,這時候講究除四害的。


    “砰——”


    關好了車門,李學武甩了甩身上刮到的雨水,給韓建昆交代道:“先去衛三團,雨太大了,我不放心”。


    李學武帶著閨女去大湖玩也不是光著手去,總要帶著幾塊糕點,不然怎麽好意思跟老頭借魚啊。


    今天早晨雨水太大,韓建昆來的時候李學武便叫對方去大湖那邊看看,別老頭為了雨中垂釣搞出事。


    結果韓建昆回來說湖水上漲,已經過了湖邊的小路,還要漲呢。


    “領導,家裏……”


    韓建昆回頭給李學武指了指院裏提醒道:“劉嬸好像生氣了”。


    “嗬嗬,別在意,我媽沒生氣,她是故意的幫著兒媳婦說話呢”。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都已經結婚了,早晚有一天也會遇到我現在的處境,兩頭選擇顧一頭”。


    他轉頭看了看家裏,大雨落在車玻璃上模糊的看不清,但仍能感受到家的溫暖和責任。


    韓建昆沒太聽懂,打著方向盤慢慢地開出了街道,心裏還在想著領導剛剛說過的話。


    “再相敬如賓、兩情相悅的夫妻也會有被柴米油鹽、老人子女磨平愛情的一天”。


    李學武解釋道:“總有一個人要肩負起照顧家庭的重任,很可惜,我就算想要扮演這個角色條件也是不允許,所以,我就要挨說嘛”。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媽幫著顧寧訓斥我也好,管束我也罷,總比讓顧寧生氣或者說出這些話來的好,即便顧寧不是這樣的人”。


    “額……所以劉嬸兒是故意說給小寧姐聽的?”


    韓建昆到現在才算是明白,他明白領導在廠裏被人家說心眼子多是因為啥了,原來是家傳啊!


    李學武笑了笑,微微搖頭道:“說就是說我呢,給誰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聽著”。


    自古還有一講呢,忠孝難兩全,對於李學武這樣幹工作,還是在廠裏負責主要工作的幹部更是如此。


    你就想吧,連時間都不能全部支配的人,能擁有閑適的休息生活嘛。


    越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李學武越理解父母的關心與關愛,更懂得家庭之於一個人,一個幹部的意義。


    有年輕人會想,我上沒老,下沒小,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這叫扯幾把蛋!


    教員早就對人性和人心做過深度剖析和解讀,更是對組織考察幹部做出過明確要求和說明。


    如果一個幹部連組建家庭的能力都沒有,你還指望他能有什麽工作能力?


    如果一個幹部連生活和家庭的重任都不願意承擔,你還指望他承擔什麽工作?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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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車上了主幹道,雨勢顯得愈加的大了,甚至都有風的助力。


    道路兩旁少有行人,盡是些歪倒的道行樹,以及被吹到街道上的破碎垃圾,阻塞了一部分交通。


    “看來今天又要食言而肥了”。


    李學武歎氣道:“這麽大的雨,可千萬別出什麽事啊”。


    是了,若是往常出了事還有應急補救的機會,大雨天真叫支援,恐怕施工應急條件也不允許了。


    即便街道上往來車輛不是很多,可車速依舊提不起來。


    這年月的汽車車速不慢,可輪胎抓地強度一般,真開快了刹不住車可就麻煩了,準翻車撞車不可。


    到了衛三團的駐地,大門樓子飛簷上雨水順著虎口吐出,形成了一道水龍,衝到了胡同子裏。


    這邊的行人更少,唯獨門裏和崗亭裏的警衛身姿如鬆,一如往常。


    給敬禮的警衛回了禮,李學武邁步進了大門,沿著回廊往辦公區走。


    回廊屋簷上雨水衝下,形成了一道水簾煞是好看,但此時的李學武並沒有心情看這些東西。


    “學武同誌?你怎麽來了?”


    正從指揮中心裏走出來的齊耀武聽見腳步聲一回頭卻發現是他。


    “怎麽?看我值班辛苦幫我值班來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別高興的太早!我是給你找麻煩來了!”李學武走近了認真地講道:“現在駐地有多少機動力量?”


    “你要幹啥?可別鬧!”


    齊耀武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這個時間來問他手裏有多少人,不會是要搞什麽大動作吧?


    就他所知,李學武的膽子是出奇的大,思路也很另類,真有什麽特別的行動,就是他也得含糊一二。


    李學武卻沒給他遲疑的時間,指了指院裏已經漾出來的大水缸提醒道:“今天的雨水可大!”


    “是啊,是很大啊,雨水大怎麽了?”齊耀武挑眉問道:“可下雨就下雨,跟咱們有什麽關係?”


    他歪了歪腦袋,示意了宿舍的方向介紹道:“戰士們都在活動室搞思想教育呢,還有的在整理內務”。


    “下雨跟咱們沒有關係,但雨水太大就跟咱們有關係了”。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胳膊道:“軍民魚水情,危難見真情,剛我打電話去市裏問了,排澇係統飽和了”。


    他提醒道:“我來這一路上光看見大樹倒了橫在路上的、自行車歪在水溝裏,排水渠堵塞的不知凡幾”。


    “你的意思是……要咱們出去支援地方減災?這……這怎麽能……”


    齊耀武皺眉道:“可沒有上級的指令,一兵一卒都不能動的啊!”


    “所以才是我跟你說,讓你去打申請啊!”李學武瞪了瞪眼睛問道:“主動申請和被動安排哪個實在?”


    “嘶——你怎麽就知道上麵會安排咱們支援地方減災?”


    齊耀武還是不相信李學武的猜測,很是懷疑地問道:“這樣的大雨還沒有形成雨災吧?”


    “真等形成雨災就晚了,還能輪得著你表現?是不是傻!趕緊打!”


    李學武推了他一把示意了往辦公室走,嘴裏提醒道:“你打不打?你要是不打申請可別怪我跟你急眼”。


    他目光瞅了一眼宿舍方向道:“衛三團可是有一部分治安大隊的血脈,跟地方的聯係比一般隊伍要緊密,更要主動承擔起責任來”。


    兩人沿著回廊往前走,李學武給他講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見。


    聽著當然都是一片公心,更看到了東城老百姓應對雨水的實際困難。


    但背後也有主動申請,積極表現的意味,這一點齊耀武聽出來了。


    走進辦公室,沒有了外人,李學武站在辦公桌對麵給他說道:“治安大隊尚且有維護治安的功可以立”。


    他手掌按在了齊耀武的電話上問道:“衛三團成立後可有新功累計?你要是不主動爭取,誰還記得你?”


    “我都可以不在乎這些榮譽,但團裏的同誌們日夜整訓備訓,為的是什麽你得心裏有個譜”。


    “我……我得打這個電話?”


    齊耀武還是含糊著,皺眉問道:“如果上麵不允怎麽辦?你應該知道現在是什麽時期”。


    “什麽時期?誰不允?誰敢不允?誰敢以什麽理由不允?”李學武挑眉道:“你打不打?你要不打我可就打了,到時候別說我跟你搶功”。


    “艸!說的我好像啥人似的!”


    齊耀武才不信李學武的屁話,事情辦好了才有搶功的一說,事情辦不好,那就是承擔責任背大鍋。


    今天是他值班,這個責任自然是由他來承擔,怎麽可能讓李學武擔。


    兩個人雖然沒有在一個戰壕裏戰鬥過,但齊耀武知道李學武在南方的過往,所以很是尊重他。


    尤其是李學武實實在在給衛三團辦的那些事,真是為團裏考慮的。


    不然今天他又何必來團裏惹這個麻煩呢,出發點他都懂。


    在衛戍序列,衛三團不算是後娘養的,可也不是太子。


    要說裝備和人員質量優秀,可那也是治安大隊帶來的成績。


    早先的野戰路子放在衛戍實屬算不上什麽專業對口,真能拿得出手的成績,還真就是李學武謀劃的這幾個項目,容不得他不仔細思考。


    齊耀武撓了撓腦袋,問道:“我該怎麽說呢?咱們要出多少人,多少裝備?支援出去幹什麽呀?”


    “除執勤崗,其他所有人!全部!”李學武眯起眼睛說道:“你現在給上級打報告,我給分局和街道打申請,裝備隻帶鐵鍬和應急物資!”


    “東城需要什麽,咱們就幫什麽,東城的老百姓需要什麽,咱們就幹什麽,電力修複、疏通排水、救助受災群眾、排查危房險房等等”。


    “還有!醫療車也開出去,包括指揮車和巡邏車,跟著街道的車和分局的車聯合行動!”


    他手拍了拍電話道:“把三麵旗扛起來,把衛三團的旗幟打出去,咱們不僅要喊口號,還要真正地在困難和組織需要中實踐三支精神”。


    齊耀武抓起李學武推過來的電話,看著他講道:“給我要衛戍區值班室,我是衛三團團長齊耀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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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


    宿舍樓裏從安靜到腳步聲迭起隻用了一個緊急集合號的時間。


    各班排按照指令僅攜帶雨衣和水壺快速跑到了大會議室集結待命。


    在家的四位領導已經站在了台上,分別是衛三團團長齊耀武、第一副政委兼副團長李學武、副政委王小琴、參謀長張成功。


    在所有人集結完畢後,齊耀武發表了簡短的講話,講明了東城群眾正在遭遇大雨帶來的困難。


    號召所有人不怕犧牲、不怕困難,拿出子弟兵的擔當來,去幫助群眾們脫離危險……


    齊耀武講話結束後,由參謀長張成功下達了各營連支援工作指令。


    分局那邊協調過來的車輛和幹部已經等在了會議室後麵,街道聯係區裏,具體的支援安排指令則傳達到了指揮室。


    王小琴坐鎮指揮室,齊耀武和李學武分別負責一個方向,而張成功則負責指揮車現場協調工作。


    所有營連官兵在明確了各自的任務和方向後,便由帶隊幹部與分局和區裏來的人對接出發。


    車輛已經等在宿舍門口,鐵鍬和應急工具已經在車裏了。


    李學武更是從紅星廠和聯合單位調集來了輕型皮劃艇和抽水機。


    第一梯隊出發的隊伍自然是沒有機會唱歌的,但等待出發的隊伍由著帶隊的幹部起頭唱起了團結的歌。


    李學武跟齊耀武等人簡單商量了一下,便各自出發,前往受災最嚴重的地區做現場指揮。


    臨走前李學武提醒王小琴,安排後勤係統一定要跟上,中午可能回不來了,但官兵們的夥食一定要保證。


    尤其是熱量,大雨天薑湯是要有的,肉和油要多放,吃飽飯才能心裏暖,才能保家鄉。


    剛剛齊耀武打的那個電話算是給衛戍區開了一個先河,那就是防災減災提前預判,提前支援。


    以往都是出了災情,由地方協調衛戍,再由衛戍下達具體的支援指令,現在卻反過來了。


    衛三團主動預判了大雨連續下了9個小時,城裏的排水係統要出現問題,及時聯係地方獲取了災情信息。


    接電話的值班領導也懵了一下,是跟齊耀武再次確定後才沉默的。


    艸!齊耀武你怎麽回事?


    這句話不僅僅是衛戍的值班幹部在心裏問,就連那些得到消息的其他團也在問,現在連救災都要卷了嗎?


    天下承平日久,戰功對於衛戍隊伍來說實在是機會渺茫。


    平日裏大家也就靠修修三線,搞訓練,或者極端天氣救災來表現了。


    可現在隊伍裏出了個卷王,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主動打電話申請出任務,你說該不該罵他?


    衛戍那邊也是在心裏好笑,你就說現在怎麽辦,安排誰上都得可著衛三團先上了,還得表揚這一舉動。


    為啥?因為口號喊的好,行動的定義標注的好啊。


    齊耀武也說了這個時期,可李學武還說了這個時期,這個時期怎麽了?


    沒怎麽,但隻要把群眾放在心裏,把三支精神的旗幟舉在前麵,把防災減災的工作做在前麵,就沒有人敢有意見,敢阻止他們表現。


    李學武讓隊伍扛出去三麵旗,這三麵旗都有哪三麵?


    讜、八-一、衛三團三麵旗。


    一顆紅心,保衛人民,勇擔重擔,李學武布的這一招沒人破得了。


    齊耀武也從領導的態度中感受到了一些意味深長,果斷地講了戰士們對於東城父老的擔憂和掛念。


    別忘了,衛三團的隊伍裏可是有一半的京城子弟,妥妥的子弟兵。


    好家夥,不讓你們上還要寫誌願申請書嗎?不至於這麽卷吧!


    對於可能招來的內部非議齊耀武才不管呢,這塊肉他吃定了!


    誰先來就是誰的,以後沒有最卷,隻有更卷,值班室的電話他必須第一個打過去!這杆旗他必須扛起來。


    以前在野戰部隊他們很少有這樣的任務,畢竟都在大山裏。


    現在駐地進城了,可思路還在山裏,沒有完全轉化過來。


    為什麽他死活都要把李學武留下來,不就是看重對方在城裏的人脈和根基,看重對方的手段了得嘛。


    李學武跟他是很坦誠的,話說的也很明白,到了衛戍了就要有心態上的轉變,帶隊伍的方式也要轉變。


    等、靠、要可不行,這衛三團裏不僅僅是他齊耀武和李學武,還有三千多名同誌呢。


    李雲龍可說過,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隊伍帶不出來,那就是團長的問題,跟政委沒關係。


    半句是李學武說的,因為他這個副政委當的絕對是沒問題的,那隻能是團長的問題了,團長太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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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城,亮馬河支線。


    城裏各主幹道已經有隊伍開展堵塞清理工作,同時幫助電力單位恢複電力供應,也有巡邏車沿著排水渠巡查堵塞及時做清理工作的。


    李學武最先來到了軋鋼廠方向的排水渠係統做巡查,這裏是區裏第一個聯係到出問題的片區。


    從密雲山上下來的水量很大,一部分湧進了亮馬河支線,造成了河水倒灌排澇係統,城外有部分居民區被水淹了。


    李學武穿著雨衣,站在齊膝深的水裏與現場指揮的幹部做著溝通。


    “先打開與護城河連接段的通路,再解決倒灌和內澇的問題”。


    他給跟隨自己過來的帕孜勒和街道負責人講道:“車能到的地方人就要到,車到不了的地方船要到!”


    “你的人不要等,先把船開進去查看一下具體情況,把受災群眾救出來,一定要優先保證群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


    “是!”


    帕孜勒戴著帽子不顧雨水順著雨衣流進衣領,招手示意連長們行動。


    李學武對著街道負責人強調道:“一定要講清楚現場的情況,包括電擊等意外情況,保證救援安全”。


    老百姓的命是命,戰士的命也是命,李學武不會拿任何人的生命亂彈琴,做犧牲。


    “我的人去到哪,你們就跟到哪,現場情況你們最熟悉,把指揮部前移,救援一定要快速、要高效!”


    有街道幹部微微皺眉,看著齊膝深的汙水,這裏都澇成這樣,再往裏得是什麽情況?


    他們不想去,上麵也沒說讓他們去,這種危險的情況不是他們能夠處理和解決的。


    但李學武不管這個,他這個京城土著都對這裏不甚熟悉,更何況那些戰士了,現場要了解情況找誰?


    所以他很是蠻橫地叉著腰,腰上鼓鼓的,很顯然是帶著武器的。


    別看戰士們隻帶了鐵鍬和應急工具,但李學武是要給他們做後盾的。


    我的兵都敢去的地方,你們也得給我頂上去,為了老百姓犧牲我們不怕,但不能稀裏糊塗得做犧牲。


    讓這些人站在後方用步話機喊話頂個屁用,直接送到前麵他們比誰都積極,都主動了。


    看著李學武嚴肅的態度,那道爬在臉上的傷疤隱隱跳動,有膽怯的街道幹部可不敢說出個不字來。


    區裏指示,要求他們積極配合救援部隊展開對轄區內的災情處置工作,現場應急指揮則是由帶隊領導負責。


    現在李學武以衛三團副團長的身份命令他們必須陪著救災的戰士們衝上去,他們敢後退,李學武就敢拿他們當逃兵處置。


    關於抗澇救災的工作李學武積極聽取了水利支援部門的意見,給隊伍下達了命令,看著那些街道幹部臉色僵硬地上了皮劃艇,這才上了車。


    他還得趕去下一個救災地點,內澇嚴重的可不止這一個片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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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告,?長您的飯盒”。


    李學武在衛三團的秘書高光端著一份熱騰騰的飯盒上了指揮車。


    他剛要打開飯盒便被李學武抬手按住了:“其他同誌都吃上飯了?”


    “是,團駐地來的後勤保障車,已經在分發中午飯了,同誌們在按次序吃飯……”


    李學武沒等他說完便跳下了車,這會兒大雨已經停了,但小雨沒斷。


    一台大卡車改裝成的餐車正在分發飯盒,湯桶裏冒著熱氣,離老遠就能聞見薑的氣息。


    “?長!”


    “?長好!”


    ……


    中午一點多,李學武嘴唇幹裂著出現在了就餐現場。


    跟其他人一樣,他的雨衣兜帽掀開沒有戴,光著腦袋由著雨水打濕了頭發,這樣覺得透氣。


    行走間雨衣裏露出來的白色襯衫上全是泥點子,就更別說他的褲子了,早就成了破抹布一般。


    從家裏出來時他倒是穿了雨靴,可跟著戰士們走到齊腰深的現場查看情況,雨靴早就甩掉了,現在穿的是跟大家一樣的黃膠鞋。


    瞧見他狼狽的模樣,戰士們沒有笑,跟他打招呼時也是滿眼的尊敬。


    李學武一路走向餐車,不時地點點頭,拍拍他們的肩膀,看見有比他更狼狽的還會笑一笑。


    有領了飯盒往回走的,李學武也會抽幾個掀開飯盒的一角看一看。


    直到看見裏麵滿滿登登的飯菜都一樣這才放心地繼續走。


    “薑湯準備的足夠嗎?”


    李學武走到湯桶前麵看了看,問了炊事班的負責同誌。


    雖然細雨綿綿,雨水滴落進薑湯桶裏,可大家喝的還是熱的。


    炊事班班長先是敬禮,這才介紹道:“我們攜帶量是超過現有同誌人數的,後勤處把現場群眾也考慮在內了,請?長放心”。


    “嗯,好,想得周到”。


    李學武點點頭,從桌子上拿了一個戰士們用過的綠色茶缸,也沒洗,就著雨水甩了甩,從湯桶裏舀了一缸子當著大家夥的麵喝了一口。


    “嗯——熱,辣!哈哈哈!”


    見大家都在看著他,李學武呼出一口白氣,大聲笑了起來。


    “嗬嗬——哈哈哈!”


    排隊的戰士們也都爽朗地跟著笑了起來,一時間現場的氛圍熱烈了許多,驅走了雨水帶來的寒氣。


    李學武的秘書端著飯盒去了車上,指揮車的車門子是打開著的,因為作為臨時指揮部要聯係電台的。


    大家都能看見?長在忙,忙得跟他們一樣沒有來得及吃飯。


    可他們都開始吃飯了,?長卻先來看了他們,高光手裏的飯盒可還在車上放著呢。


    “?長,市裏的領導來了”高光從指揮車那邊收到了消息,小跑著過來匯報道。


    按照東城的排澇係統側重,衛三團的支援布局也是分區塊的。


    李學武主要負責的是亮馬河沿線以及城外的部分內澇地區。


    齊耀武下去了縣裏,那邊更嚴重,也更危險,他是要打頭陣的。


    張成功在城裏,主要負責應急處置,以及聯合地方組織力量合作。


    四九城會內澇,但皇城那邊不會,李學武所在的位置是一個比較大的排撈關鍵結點。


    所以有市裏的領導過來很正常,雨水最大的時候縣裏的應急電話打到爆,市裏也很著急。


    有衛三團這樣的隊伍主動提出支援,也給市裏提供了救援的信心。


    在災情初始發生階段就快速而果決地處理掉隱患,排查重點目標。


    現在還是白天,一些問題好處理,也有條件處理,要是挨到晚上,說不定又要出什麽問題。


    “學武同誌,感謝啊!”


    小車隊趕到現場,從車上下來的是劉向前,同李學武一樣的裝束,一樣的狼狽不堪。


    很顯然,他也是從現場一路跋涉過來的,很有可能是去了下縣回來。


    兩個人手握在了一起,比較前幾天的虛偽可謂是天壤之別。


    李學武換了一個身份站在這裏,滿身泥水,讓劉向前感慨萬分。


    尤其是看著疲憊不堪的子弟兵們,他更是打心裏感動的。


    “早晨到現在,由街道的同誌負責指引,一共疏通了78處淤塞堵塞的位置,保障了排澇係統的暢通”。


    李學武陪著劉向前站到了指揮車的麵前,背景是坐在鐵鍬把上,或者就蹲在地上吃著飯的戰士們。


    “我這邊算是內澇最嚴重,排澇形勢最危急的地點了”。


    他手指向河道裏滾滾渾濁的河水介紹著現場的應急救援情況。


    當聽說解救困難群眾800多人的時候,劉向前感動的再一次握住了李學武的手道了感謝。


    “我剛剛從門頭溝回來,那邊的情況比這裏更嚴重一些”。


    他點頭感動地說道:“回來的路上我還在擔心東城這邊的情況,但聽說你們來了,我的心一下子就穩了”。


    “職責所在,理所應當”


    李學武的回答很簡練,除了在介紹情況的時候說得詳細些,把做了工作的地方幹部都點了名之外。


    這個時候是有街道幹部圍過來的,聽見李學武的點名,他們心裏對早晨那會被對方逼著上船的怨氣全部消散一空,還有點暖呼呼的呢!


    李政委真是個講究人啊!好人!


    是啊!再難找到這樣好的人了!


    誰要敢說李政委一句不好,我特娘的一定不答應!


    來的時候劉向前已經得知這邊的救災大概情況了,衛三團之所以開飯晚了,完全是因為第一批來的飯菜和薑湯供應給了受災群眾和街道幹部。


    這是李學武下的命令,有危險衛三團的人要衝上去,街道的人也要跟著去,但吃飯的時候衛三團的人最後吃,街道的人跟群眾一起吃。


    受災的群眾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吃飽了飯,薑湯暖了身子,這才隨著指引轉移去了安全位置。


    而仍然留在現場的群眾看著蹲在地上或者坐在泥水裏吃飯的子弟兵們,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偷偷給送了煮熟的雞蛋過來。


    這個年代雞蛋就相當於錢,雖然這兩年經濟見好,但蛋類還是緊俏物資,還是主要的營養物資。


    戰士們不要,推著,拒絕著,有人便把雞蛋剝了殼,掰碎了灑在薑湯裏。


    所以能看見那幾桶薑湯裏泛著散碎的蛋黃,雖然薑湯的味道變了,可魚水情的心沒有變,情更加的濃了。


    劉向前走的時候給李學武說,衛三團的奉獻和犧牲他和市裏一定會記得,老百姓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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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誌成城,人定勝天,連老天爺也明白事不可為的道理。


    所以即便下午兩點的時候雨水又下大了起來,但在五點前便停歇了。


    夕陽紅了半邊天,躲了一整天的太陽終於露了麵,染紅了三麵旗,染紅了救災現場群眾們的心。


    “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胸前的紅花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排長一擺手,班長帶頭開始唱,戰士們帶著滿身的泥濘,臉上掛著難掩的疲憊笑容,用沙啞的嗓音高聲歌唱衛三團又一次取得的勝利。


    綠色的大卡車排成排,戰士們依次登車,把現場交給其他兄弟單位。


    按照衛戍區的指示,衛三團已經圓滿地完成了此次的減災救災任務,他們將與其他團完成交接,撤出一線,回到駐地休整。


    連續一整天的高強度作業,對戰士們是一個考驗,對衛三團的後勤支援係統也是個嚴重的考驗。


    災後清理和修複工作由區裏負責協調,會有第二梯隊上來的衛戍兄弟單位接替完成此項工作。


    衛三團終於可以回家了,李學武也終於可以回家了。


    看著最後一名戰士上了車,李學武給指揮員擺了擺手,下達了歸隊出發的指令,大卡車開動。


    李學武轉回身剛要上車,便看見街道的幹部們從他身後圍了過來。


    “李政委,感謝啊——!”


    “謝謝啊——!”


    “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不要客氣,咱們是同誌,是親人!”


    李學武笑著擺了擺手,道:“我們奉命回營,接下來你們的工作還很艱巨,希望你們能繼續獲取勝利!”


    “好了,大家都辛苦了,如果再有險情我們一定會出現在這裏的!”


    街道幹部們圍上來送李學武的車,回營沿途的群眾圍上來送運戰士們的大卡車。


    車隊行駛緩慢,不時的有受災群眾哭著給車隊招手道別,車廂裏的子弟兵們也在抹眼淚擺手告別。


    有群眾高聲喊著最可愛的人,也有用大紅紙寫著感謝,寫著感謝你們,最可愛人的人!


    一整天的患難與共,共克時艱,讓這段魚水情得到了最好的詮釋。


    前來救災的隊伍中有很多是京城子弟,他們救的很可能是自己的家,是自己的親人。


    即便沒有跟親人相遇,但他們也知道自己的同誌和戰友再救助他們的家人,所以哪敢不賣力。


    有群眾往車上擺手的戰士手裏塞雞蛋、塞饅頭、塞幹棗……收到命令的戰士們客氣著,拒絕著,但擋不住群眾們的熱情。


    你不要,你不收,那我就扔進車廂裏,塞進你的嘴裏。


    你不收是因為紀律,但我送是因為我愛你,愛這群年輕的子弟兵!


    有被家人和街坊鄰居認出來的戰士,聽見他們喊自己的小名,那種自豪充滿了心頭,蕩開了所有的疲憊。


    今天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隻在這一刻,年輕的他們永遠會銘記。


    打靶歸來的歌聲愈加嘹亮,唱給家人聽,唱給鄰居聽,唱給群眾們聽,也唱給他們自己聽。


    卡車行進,饅頭和幹棗砸在戰士們的身上,砸在了他們的心上。


    眼淚灑了一路,比這一場大雨更能讓人們記住,是誰在危難時刻衝上前,救群眾於水災之中。


    李學武坐在車裏,緊閉著車窗,看著窗外拍打玻璃要給他塞雞蛋和饅頭的群眾不為所動。


    光榮和勝利是屬於戰士們的,他做的僅僅是他應該做的。


    這一份榮耀應該加注在前麵卡車裏的年輕人身上,是他們敢於衝鋒,沒有一個人跟他提條件,更沒有人跟他提後撤。


    李學武今天最高興也是最欣慰的不是受到群眾們的熱愛,而是在接到收隊指令時,沒有犧牲的消息。


    在指揮室負責協調指揮的王小琴給李學武發消息,聽到的第一聲回複就是問有沒有人犧牲。


    王小琴先是沉默,再才是驕傲,也是自豪地告訴他:重複命令,全員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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