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就沒有必要了,你又不缺代步的”


    “她要是實在喜歡這個,到時候咱們再掂對……”


    “東家!!”


    大強子強支著身子,重新跪好了,絕望的眼神看著李學武,開口要再求情。


    李學武被他打斷了話也就沒再說下去,而是陰沉著目光看著他說道:“於護士說了,她們家和她隻是想要這些東西結婚,你懂嗎?”


    “你不想結婚,人家可等不起!”


    “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你要是不想進洞房,那我就得問問大春兒願不願意來鋼城工作,跟於護士結婚”


    李學武站起身,走到大強子麵前,彎腰將對方拉了起來,微微一笑,道:“三舅原話說了‘反正我這個錢是不能白花’嗬嗬嗬~”。


    他嘴裏說著可笑的話,大強子卻怎麽都笑不出來,笑出來也像是哭的一樣。


    李學武心真狠,早把他調查清楚了,就連醫院裏他喜歡的姑娘都不知不覺的擺平了。


    這股子陰狠勁兒,和絕對的關係網,讓他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倒不是惋惜於護士,也不是心焦自己不聽話對方就讓大春兒來鋼城給自己戴帽子。


    而是李學武話裏的深意,大春兒已經改弦易幟了,鋼城貿易完蛋了。


    這哪裏說的是結婚啊,明明說的是鋼城貿易的事,不做事,婚結不成,自己陽光下的身份也沒了。


    他出來後,可能那邊自己的勢力就要被一掃而空,他成孤家寡人了。


    李學武就是要逼著他自絕後路,斷絕吉城的關係。


    就是讓他去帶路,把剛才那些冒犯了自己的人一個個地找出來,解決掉。


    再把這段時間吃進去的,一點一點的擠出來!


    怎麽拿的,就怎麽吐出來。


    沒有人能白白拿李學武的東西!


    除非是那些好姐姐,才能拿他白白的東西。


    在吉城,隻有大強子知道這些人在哪,手裏又有著什麽關係,李學武都算計到了,算計到了他的身上。


    “沒事的,過了今晚你就安心地等著當新郎官好了”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容很是治愈係:“去吧,陪著丁先生,也教教葛林吉城人是怎麽做事的”。


    他回頭看了葛林一眼,道:“他太小了,什麽事都得學習學習”。


    格林憨憨地蹲在那,就像山上下來的猛虎一般,手往灶坑裏懟著柴火,眼神中滿是血腥的火焰紅。


    他是老巴朵養大的孩子,性情簡單,來了內地後見了些世麵,可性格仍舊保持著淳樸自然。


    他知道誰給他飯吃,誰給他衣服穿。


    所以武哥很生氣,今晚要見血。


    把灶門邊上的柴火收拾好,葛林站起身,從被子裏掏出一把刀塞進了衣服裏,看了丁萬秋一眼便出了門。


    丁萬秋則是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的氣勢瞬間變了幾變。


    再看向李學武的目光中充滿了堅定,完全不再是剛才的頹廢。


    等他出了門,大強子知道,自己不去,那門外的兩人最先做的“事”就是他自己了。


    今夜,月黑,風高,罪孽深重,須有刀兵凶器發威,才能換一個朗朗乾坤。


    李學武走回到炕邊,還是挨著西琳坐了。


    她已經不哭了,隻是淚眼婆娑地看著李學武,嘴唇幹涸使勁抿著。


    拿了炕上放著的水杯遞給她,見她倔強地望著自己,又歎了口氣,扶著她的腦袋喂了她。


    “行了,別哭了,隻要沒傷著臉,還是大美女”


    他是不大會勸人的,在家的時候就把秦京茹勸的心態崩了,在這又來這一套。


    西琳的眼淚又開始簌簌地往一邊流,止不住的那種,勸不好的那種。


    李學武端著手裏的水杯,無奈地說道:“不會是真紮臉上了吧,剛灌進去的水,從眼睛裏冒出來了”。


    西琳本來還很委屈的表情瞬間破防了,抬手就打了他一下。


    可她本來就傷著,這會兒打了李學武一下,她自己倒是先疼了。


    李學武見逗她疼了,掀開被子往裏麵看了看,肚子上包紮的紗布還帶著暗紅色,顯然是傷的不輕。


    無論輕不輕,今晚這些人都得給她償命。


    貪了自己的東西,還敢威脅自己,他還從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之人。


    剛才跟丁萬秋說的明白了,這些人就是胡子,人人得而誅之。


    他們這一刀紮西琳身上,跟紮他臉上沒什麽兩樣。


    什麽特麽山裏野人不懂規矩,今晚就教教你,什麽叫做規矩。


    端著自己的飯碗,還敢跟自己犬吠,真當自己不敢出手呢。


    丁萬秋拿這些人沒辦法,無非就是狡兔三窟,勢單力薄。


    他想找出這些人,想替李學武掃清吉城的障礙。


    要不怎麽傳回京城的消息是丁萬秋天天出去轉呢,就是摸門道去了。


    也是他有些草率了,沒瞧得起這些山裏人,去了鋼城一趟,想要找聞三兒借人。


    人沒借著,換西琳挨了一刀。


    這一刀就是在警告他,乖乖地蹲在吉城不要到處亂跑。


    當保鏢就要有當保鏢的覺悟,再敢出來溜達,讓你先疼一下。


    丁萬秋是又恨又害怕,他不怕自己出事,就怕李學武看到西琳挨了刀要發火。


    如果這一刀紮他身上了,那倒是光榮的,唯獨紮在女人身上,他的臉都丟盡了。


    失去了李學武的支持和幫助,他就失去了人生後半輩子的意義。


    港城那些孫子沒了他的惦記,下輩子活的得該多無聊啊。


    所以李學武叫他去做事,他是含糊都沒含糊。


    今晚不僅僅是要給西琳報仇,還有就是,他要找回自己的臉麵。


    曾經四九城裏的狠人,現在老了並不代表能耐沒了,這樣的老家夥,歲數越大心越黑。


    也就是解放了,城裏的規矩多了,管的嚴了,不然你看這些武家子弟都是怎麽做事的。


    葛林一句話都不說,開著車,聽了大強子指的方向就往前開。


    丁萬秋坐在後排,手裏的家夥什兒隨意地扔在後座上。


    出門時搜拿的幾條麻袋就在腳邊放著,這不是裝活物的,所以也不怕地方不夠用。


    黑燈瞎火的,風呼呼的響,好像都要把路燈的燈光吹沒了似的。


    三人誰都不吱聲,隻看著車前方,好像那裏有西洋景似的。


    “到了”


    走了也不知道多長時間,葛林嘴裏說了一句,便在路邊停住了車。


    大強子茫然地左右看了看,見距離目標還有段距離。


    他剛想說話,卻感覺肩膀被拍了拍,瞬間汗毛便立了起來。


    “別激動,等會兒你先叫門,我們就在門口等著你,出來後別回頭,第一個留給我”


    丁萬秋的話說完,人便下了車,留在車上的大強子腦門上都見了白毛汗。


    他真怕剛才叫他的是一把尖刀,這裏成了他的絕命地。


    深呼吸了一口氣,他下車後才發覺,脊梁骨陣陣發涼,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的細汗。


    葛林和丁萬秋的身影已經隱沒在了黑夜裏,不仔細看是看不見的。


    甭想著去聽腳步聲音,風太大了,吹的嗷嗷響。


    正是東北入秋後的掃地風,一場又一場,過後地上就啥都剩不下了。


    大強子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從鋼城出來,特意穿了件厚的,可現在他還是覺得冷。


    也不知道是身上冷,還是心裏冷,冷的他牙齒直打架。


    眼巴前兒這家就是接了李學武說話的那個兄弟,叫三嘎子。


    跟電影裏小兵張嘎的那個名字相像,代表這人愣,脾氣不好,還長得小。


    兩個人從小就是一個村的,小時候沒少一起打架。


    他打過對方,對方也打過他,兩人一起也打過別人。


    用京城人的話來說就是發小兒,用東北人的話來說就是胖小兒。


    這處房子不是三嘎子的,是他們放溜兒的地方,以前有外人來,都往這邊領。


    當然了,也不是李學武去的那處,這裏的外人,指的是他們這樣混生活的。


    見李學武的那次,他們都以為李學武是混白的。


    房子就在道邊兒,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以前沒少在這邊值夜班。


    晚上了,臨道的窗子都叫木頭板子封上了,啥也看不見,隻有縫隙中閃過點點亮光,說明屋裏有人。


    他試了試房門,頂著呢,抬起拳頭使勁砸了砸。


    “三嘎子!”


    “強哥?”


    三嘎子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甚至還帶著點疑惑和不解。


    好一會兒這門才打開,三嘎子看著他凍的嘶嘶嗬嗬的模樣愣了愣。


    “強哥你咋來了呢?你不是……?”


    “是你大爺!”


    大強子先聲奪人,沒好氣地擠開他進了屋,隨手一關房門,哆嗦著身子往屋裏走。


    他邊走邊說道:“你特麽又犯渾了是不是,我特麽出門時候怎麽跟你們說的?!”


    三嘎子看了看他的背影,見門關上了也就沒管,跟著強哥進了屋。


    “這不怨我,誰讓他那麽豪橫的!”


    屋裏還坐著兩個人,顯然是從那邊一起回來這兒的。


    大強子坐在爐子邊烤著火,回頭看了三嘎子一眼,道:“說你你還有理了是吧?”


    “反正我沒錯!”


    三嘎子看了爐子邊的三哥一眼,悶聲坐到了炕上。


    三哥看了看大強子,挑眉問道:“內位東家沒找你事啊?”


    “你說呢!”


    大強子陰沉著臉看向對方,氣哼哼地說道:“你們翅膀硬了,掌櫃的話你們都不聽了是吧?”


    “這是掌櫃的話嘛~”


    坐在一旁的老六撇嘴道:“當家的可從來沒讓我們跪下過”。


    “就他?”


    老六不屑地看向大強子,道:“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腰上別著把拐子,就以為能橫行霸道了?”


    “老六的話不差”


    三哥看了看大強子,道:“吉城的事,吉城人說了算,他算嘰霸老幾啊!”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


    大強子點著頭,說道:“這件事沒完,你們等著掌櫃的回來處理吧,他得給對方一個交代”。


    “交代就交代,反正黑子都進山了,他能找個球”


    老六壞笑著看向三哥道:“要說起這件事來,他還得謝謝咱們呢!”


    說完又看向大強子,解釋道:“當時掌櫃的讓我們給對方個教訓,黑子的提議是把那娘們兒帶回來給兄弟們開開葷”。


    “還是我跟三哥攔著他,不讓他犯渾!”


    “紮那一刀是掌櫃的意思,我們照章辦事,你說不著我們”


    “紮了就紮了,今天我們也服了軟了,你強哥的麵子我們也給了,還想怎麽著!”


    老六滿不在乎地說道:“到時候咱們就說人埋了,他能怎麽著!”


    “想要在吉城討生活,沒了咱們他是個屁啊!”


    “哎~話不要說的這麽滿”


    三哥瞥了老六一眼,隨後對大強子說道:“你回去就跟掌櫃的說,吉城我們守得住,他要是來硬的,我們就去端了他的老窩兒”。


    “誰的老窩兒?”


    大強子看著他,冷笑道:“你知道他是哪的人嘛,四九城的門都衝哪邊開你知道嘛,你知道他有幾個家嘛”。


    “信不信,你們剛到京城,他就知道你們是哪隻腳先下的火車!”


    “現在掌櫃的腦門兒上一定有把槍,就等著你們摟火呢”


    “你想害死掌櫃的,取而代之,或者自立為王?”


    “你怎麽說話呢!”


    老六瞪了瞪眼睛,道:“他給你幹狗嗶了,你這麽向著他,不會是當奴才當慣了,連臉都不要了吧”。


    “老六!怎麽跟強子說話呢!”


    三哥故作不滿地瞪了老六一眼,道:“窩兒裏橫,你還有沒有點規矩了,跟強子道歉”。


    “別了”


    大強子拍了拍手,道:“我受不起,你們好自為之吧”。


    “哎!強子,你幹啥去!”


    三哥見大強子起身往外走,有些意外地看了老六一眼,緊跟著追了出去。


    說話是說話,不能真把大強子惹急眼了,到時候回了鋼城參他們一本,掌櫃的怎麽想。


    再怎麽說,大強子都是跟著掌櫃的身邊混,不看僧麵看佛麵總是要的。


    還有就是,大強子這人是真講究,為人特仗義,在東家那邊跪下,說白了也是為了他們好。


    在吉城,他們是奉了掌櫃的命令辦事,可辦事的時候也沒少往自己兜裏撈錢。


    八九個兄弟,好幾個方向,這幾個月搭上關裏這條線可是沒少賺錢。


    雖然這份錢裏有東家的一份,可落在他們自己兜裏的也是實惠錢啊。


    錢是他們自己掖著了,這頭可是大強子磕的,不能叫人家頂了罪,還得遭自己等人的埋怨不是。


    他嘴裏叫著強子,說著軟乎話,卻是被大強子打開房門放進來的冷風嗆得直咳嗽。


    三哥有心不去追了,隨他去,可又一想不能行,好歹也得讓他把這個氣消了。


    眼瞅著大強子往黑夜裏走,他提上鞋便往出追,嘴裏還叫著大強子的名字。


    突然,三哥沒來由的心裏一緊,隻聽腦後風呼呼作響,他隻覺得不好。


    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咋回事呢,隻聽“砰”的一聲,他眼前一黑,碎了過去。


    走在前麵的大強子腳步一頓,差點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知道,丁萬秋讓他別回頭,意思是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是的,三哥是第一個,屋裏的老六和三嘎子也留不住。


    一想起幾人小時候的事,又是風雨同舟到吉城隨著掌櫃的打拚,說沒感情是假的。


    他心裏揪得厲害,蹲在地上差點死過去。


    大強子強忍著回頭看,隻見身後的房子已經虛化了,還在晃動著,一個人影走了進去。


    “三哥,我就說你別去追……”


    老六的聲音從裏屋傳來,再看見進屋的不是三哥,而是京城來的那人,頓時心裏一慌。


    “三嘎子,點子紮手,並肩子一起上!”


    他倒是有見識,知道這人是練家子,三哥沒了音信,準是出事了。


    屋外頭還不定多少人呢,他嚇得腿軟,心裏一橫,衝著炕邊坐的三嘎子喊了一句,起身就要動手。


    三嘎子真聽話,老六喊了,他便咬著牙衝了過來,手裏還拿著從炕上臨時抄起的燈油瓶子,照著丁萬秋的腦門就砸了下去。


    這就是四六不懂的小崽子打法,憑借的就是一股子狠勁兒,手邊有啥就用啥,完全不想後路。


    這樣的狠勁在丁萬秋眼裏屁都不是。


    眼瞅著對方打過來,一把支住了他的胳膊,抬腿往前一邁步,頂住了對方的跨,擰了對方的手腕到身後,按住了三嘎子的脖子就往麵前的爐箅子上壓。


    滋啦!~


    “啊!!!”


    今晚天冷,風大,三嘎子特意多填的煤,爐箅子都燒通紅了,這會兒挨著他的臉,他忍不住慘叫出聲。


    丁萬秋解決了他,再看向那個老六,卻隻見這人趁著這邊動手,看也沒看三嘎子,跳上火炕,撞開了後窗戶就往外翻。


    這特麽叫一起上?!


    他沒去管那個老六,摘了三嘎子手裏的燈油瓶子,咬開瓶塞子,把半瓶燈油倒在了三嘎子的臉上,來了一個鐵板燒。


    呲~!


    一股子胡巴味兒登時散滿了整間屋子,明火遇著燈油,會發生什麽?


    三嘎子的叫聲已經不是人動靜了,就像是地獄裏來的惡鬼。


    丁萬秋就這麽死死地按著他,不讓他逃脫,燈油瞬間引燃了他的頭發,隨即三嘎子就變成了一支蠟燭。


    是的,腦袋燃燒著紅色的火焰,整個身子被固定著跪在那嘶嘶慘叫。


    葛林從房後拉著一條麻袋到了門前,往屋裏看了一眼,嘴角扯動,嘀咕了一句:“活兒真糙,阿彌陀佛”。


    扔了手裏的麻袋,撿了門邊一隻空的,去把那位三哥收拾了。


    老六終究是沒潤出去,他一翻出窗外便遇到了葛林。


    葛林手裏的大棍子三哥都挨不住,更何況是老六了。


    所以老六跟三哥一樣,碎了。


    等收拾完三哥,葛林再回到門口,有些厭惡地往屋裏瞅了一眼,見嘶吼聲沒了,隻剩下蠟燭了。


    他不想進屋,因為屋裏的味道不好聞,悶聲悶氣地問道:“怎麽裝?”


    丁萬秋晃了晃手裏的“蠟燭”回頭對著葛林笑著說道:“來,吹蠟燭”。


    葛林扯了扯嘴角,憨厚的表情差點要罵娘。


    “你自己吹吧”。


    他把空麻袋往屋裏一扔,轉身拎起門口的兩個麻袋,就跟拎小雞仔似的往外麵走了。


    這邊離車停的位置還有一段距離呢,車動靜太大,容易暴露。


    路過蹲在地上的大強子時,他還看了看對方,見他抬起頭,這才繼續往車邊走。


    也不知道丁萬秋是怎麽吹的蠟燭,又是怎麽收拾的那間屋子,反正當大強子坐在副駕駛上的時候,對方也把一條麻袋扛了回來。


    先前那兩條麻袋已經放進後備廂了,車裏有股子血腥味。


    而這條麻袋放進來,血腥味沒了,倒是有股子燒烤味了。


    吉普車打著了,也沒開燈,就這麽消失在了夜色中,不曾來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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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從來沒有這麽伺候過別人呢,都是別人伺候我的”


    李學武擰了熱毛巾,給西琳擦著身子,嘴裏碎碎念叨著。


    西琳已經不哭了,卻是咬著牙,很想給李學武一電炮的樣子。


    “你是大少爺出身吧,天生的富貴命”。


    “嗬嗬,還別說,往祖上捯,說不定我們家還真富過”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她,道:“可家門不幸,攤上一個樂善好施的祖宗,菩薩心腸,一門心思的救苦救難,施醫送藥,把高門宅邸混成了小老百姓”。


    “我真是服了你了!”


    西琳微微側著身子,讓李學武給她擦洗著,臥炕好些天了,一直沒法洗澡,都要臭了。


    “我還真沒見過有你這麽編排祖宗的不肖子孫”。


    “這叫含蓄的自誇,你懂不懂”


    李學武又去投了熱毛巾,不厭其煩地給她擦了又擦,好像洗這一次能頂十次似的。


    “你為啥非得等著我給你洗,讓葛林幫忙不好嗎?”


    說完又笑了笑,說道:“你就當他是小孩子不就行了,都受傷了還在乎這個”。


    西琳恨恨地看著他,問道:“你告訴我,那麽高的大個子,怎麽當小孩子,你見過這麽大的小孩子?”


    “要不說你講究多呢”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或者你就是想報複我,齁齁讓我補償你”。


    “我倒是真想讓你補償我了”


    西琳看了看李學武,隨後轉過了臉去,問道:“我結婚怎麽樣?”


    “跟誰?”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著問道:“有相好的了?”


    “沒有,這輩子都沒有了”


    西琳抿了抿嘴唇道:“我跟葛林結婚吧,不然這輩子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結婚了”。


    “他還是個孩子啊!”


    李學武震驚地看著她,一副你怎麽能老牛吃嫩草的模樣。


    西琳氣的把眼睛閉上了,她隻覺得這人說話真煩人,好好的為啥要長個嘴。


    李學武走到炕邊,掀起被子,繼續幫她擦著身子,嘴裏卻是繼續問道:“你不是來真的吧?”


    “我什麽時候跟你開過這種玩笑了?”


    西琳沒在意李學武看了自己的身子,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也是最為依靠的人。


    她不在乎這些,就像李學武不在乎這些一樣。


    “讓你娶我你又不肯,難道我等你成老骨頭嗎?”


    “千萬別等我!”


    李學武拍了拍她的屁股,道:“等我的人太多了,你排隊都得三千名之外了,作孽啊”。


    “嗬~所以啊,不等了,嫁人了”


    西琳冷笑道:“你又不讓我回京城,給這小地方一待,我不嫁給葛林,難道嫁給丁師傅啊?!”


    “怨我~怨我!是我的錯!”


    李學武點頭誠懇地承認錯誤道:“一個太老,一個太小,都不大合適”。


    “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咱們這隊伍裏有沒有你相中的,我把他安排來吉城,好讓你下手”。


    “去吧你,當我是盤絲洞裏的妖怪呢,還下手!”


    西琳跟他打著嘴仗,可心裏流著淚,她知道跟他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她說完這件事,李學武的臉上一點惋惜都沒有。


    有緣無分,終究是自己的出身影響了他對自己的感情。


    就算是他對自己再好,那也不是她想要的好。


    “別把自己想的太美好,你真當盤絲洞裏的妖怪誰都能當呢!”


    李學武嘴裏碎碎念道:“唐三藏連女兒國國王留他一天都不待,偏偏喜歡這七個,你說他是為啥?”


    “為啥?”


    西琳沒反應過來,看著李學武滿臉不解。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輕笑著說道:“因為七個女妖怪有白絲,會吊著,會趴著,會……”。


    “哎呀!你別說了!”


    西琳捶了他一拳,道:“讓你一說完這書都沒法看了”。


    “得了,幹淨了,神清氣爽!”


    李學武給她穿上了衣服,笑著說道:“快別讓葛林燒這麽多了,火大傷口更不愈合”。


    “他怕我冷呢”


    西琳躺在枕頭上,看著李學武,嘴角帶著滿足的笑容,道:“他的心很好的,很單純,跟他在一起,我不怕冷,也不怕受傷”。


    “你還是想對葛林下手”


    李學武笑了笑,點頭道:“都依著你,隻要葛林願意,我都支持你”。


    “不過說在前麵,可別這麽早要孩子!”


    “滾滾滾!”


    西琳氣的沒法,打又打不過,說也說不過,隻能閉著眼睛裝看不見。


    李學武下了地,把盆子裏的水換了,自己也洗了臉和腳,這才上了炕。


    “說說這邊的情況吧,怎麽有了事也不跟家裏說,真對我有了二心了?”


    “沒有~”


    西琳躺在枕頭上,睜開眼睛看了李學武一眼,道:“我是沒臉跟你說呢”。


    “我們接收的時候看著很順利,那個大強子還帶著我們找了這些人……”


    其實也沒啥可說的,李學武抄張萬河的底,張萬河不甘心,更不放心把底全都交給李學武。


    他被調去了鋼城,家要是斷了線,他怕死無葬身之地。


    還有就是,他知道李學武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李學武。


    雙方的白和黑混在一起是成了灰色,可對方隨時都能拋棄他們,恢複成原本的白。


    他覺的自己就是李學武幹黑活兒,或者賣命的苦勞力。


    就算是他想帶著兄弟們走到陽光下,可也不能真把命丟了。


    還有就是上位者的不甘心了,他以前是當家的,現在有了東家,他就是掌櫃的。


    李學武把西琳一夥人放到吉城,又主動跟山上聯係,送吃送喝的,還招了一批人去京城,這是要挖他的根。


    以後吉城這邊的人隻知道東家,不知道掌櫃的了。


    所以,李學武做初一,他就做十五。


    交接這邊的時候留了後手,把掌櫃的權利給了西琳,卻讓自己手裏的兄弟掌握了渠道和關係。


    等於是架空了西琳,吉城要做什麽事,必須經過他,他也能遙控指揮吉城人做事。


    隻要這些人還掌握著做事的渠道和進出貨物的關鍵點,那山上的人永遠知道他是當家的,吉城的家也永遠不會變色。


    就怕李學武揪住一點拽出所有人,他才答應大春去京城,帶走了大強子。


    沒了這兩個熟悉所有關係的人,李學武想要辦吉城,絕對會栽跟頭。


    西琳就是倔,她在吉城沒幾天就看出這種情況了,一直在想辦法解決掉這些人。


    對山上的懷柔,對山下的管理,她都在做工作。


    丁萬秋也是真做事,西琳要求了,他就在查這些人。


    可吉城這麽大,張萬河等人從山上下來經營了這麽多年,哪裏是說能查就能查清楚的。


    尤其是張萬河等人做的黑市買賣,那是見不得光的。


    就跟下水道裏的土耗子似的,關係網四通八達,哪哪都是彎兒。


    就算是丁萬秋把人都弄死了,可渠道沒了,損失最大的還是自己這邊。


    所以丁萬秋同西琳商量,要去鋼城借人,一個人盯不過來,十個人還盯不過來?


    鋼城的人那麽多,調來二十個又何妨。


    他是萬萬沒想到,鋼城的形勢比他這邊還要嚴重。


    聞三兒不離開碼頭,張萬河也不離開,兩人就這麽耗著。


    外麵大強子做事越來越沒有顧忌,都敢玩兒假賬了。


    碼頭上能信任的人不多,周常利已經露了臉,調他們走,張萬河一看就知道出事了。


    所以聞三兒給他說的是,要隱忍,徐徐圖之,潛移默化地解決這邊的問題。


    等丁萬秋從鋼城回來,便發現西琳中刀了,葛林隻出去一會兒工夫,顯然是有人盯著這邊呢。


    在醫院包紮了,也沒敢住院,回家將養著,二十多天了,沒敢下炕。


    李學武坐在炕上聽著,心裏越發的不舒服,這些人真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為。


    也是了,山上做事全憑當家的一張嘴,這才消停幾年,說不定王化還沒普及到山上去呢。


    就是二叔在林業幹工作,上了山也是玩硬的,說一句軟乎話都沒人搭理你。


    西琳說完這些也是有些後怕,更是有些後悔。


    知道李學武是著急這邊的發展了,所以才主動來的吉城。


    他這麽忙,自己還給他惹了麻煩,真是不應該。


    “你是不是怪我了?”


    “我不怪任何人,這是咱們迫不得已要走的路”


    李學武看向她,目光真摯地說道:“這人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把你們安排來吉城,就是信任你們”


    “做錯事沒什麽,下次考慮周全就是了”


    李學武將水杯遞給她,隨後繼續說道:“吉城這邊的回收站必須加快進度了,這一次掌握了渠道和資源,你要把這些跟軋鋼廠在吉城的辦事處掛上鉤”。


    “軋鋼廠在吉城的辦事處暫時由你們來負責開展工作,廠裏隻負責發貨和收貨”


    “正規化,合規經營,以後就是咱們的發展目標,通過軋鋼廠辦事處與林業合作,將這些見不得光的渠道慢慢洗白,這就是你的資源,你的渠道了”


    李學武和聲細語地教著她怎麽做事,又告訴她未來的發展方向,以及能用到的資源。


    “我二叔那邊的關係你不要怕麻煩,該說話說話,該辦事辦事”


    “你不用他,不去找他,他也不知道你這邊有情況,想幫你都幫不上忙”


    “山上的事他能管著的有很多,以後你的工作展開了,他在單位裏也好經營”


    李學武就這麽直白地對西琳交代道:“該送的送,該聯絡的不要怕麻煩,你辦事牢靠,二叔走的更遠,幫你就越多”。


    “還有,咱們代表軋鋼廠幹的都是公對公的正經買賣,走正道,送是送的,可咱們低調不低氣”。


    “誰要是再敢欺負你,你就給我打回去,否則丟的就是我的臉麵,軋鋼廠的臉麵”


    “懂了嗎?”


    “懂了~”


    西琳抿著嘴角,眼淚又不爭氣的往下流,這種有家有依靠的感覺真好。


    她對李學武這種大家長式的作風並不反感,甚至有種依賴的幸福感。


    李學武今天的安排絕了大強子的路,也給西琳鋪了一條路。


    這是張萬河咎由自取,也是大強子的不識時務。


    說教的話談了半宿,李學武見幾人不回來也不擔心,西琳讓他挨著鋪了被子躺下。


    李學武不敢把腦袋衝著門,卻是頭朝下,麵向門口,手邊放了槍,這才蓋著被子合了眼。


    一夜無話,風聲依舊。


    黑暗散去,光明隱現。


    李學武是天還沒亮的時候睜開的眼,窗外的風聲刮的嗷嗷叫,這一宿風都沒停歇。


    西琳睡的很香,李學武躺在那裏沒動地方,很怕吵了她。


    直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李學武這才將被子裏的手拿了出來。


    開門的是葛林,高高的個子把門口堵的瓷實。


    當他看見炕上躺著的李學武時也是嚇了一跳,手裏拎著的兩條大麻袋差點砸到腳麵子。


    屋裏,武哥手裏舉著槍,目光銳利,隨時都要動手的樣子。


    “怎麽不進屋,堵著門幹啥!”


    丁萬秋從後麵推了他一下,擠著大個子進了屋才發現讓葛林站住腳的是啥。


    “順利麽?”


    李學武看見丁萬秋,確定葛林沒有受到脅迫,這才把手裏的槍放下。


    丁萬秋也看出他的謹慎小心來了,知道李學武混的這麽大不是靠運氣,更不是靠關係。


    是實打實的誰都不信任!


    “還算順利,有個跑的快,我們開著車跟了他二裏地,累死了”


    丁萬秋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屋,示意葛林去做飯,自己則是往炕上坐了過來。


    門沒關,有風吹進來,李學武往外麵看了看,好一會兒,大強子才走了進來。


    跟葛林的“啥事都沒發生,我就是一開車的”樣子不同。


    跟丁萬秋“事情我不說,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想跟你吹牛嗶”的樣子也不一樣。


    大強子眼窩深陷,身形佝僂,好像老了幾十歲一樣。


    丁萬秋故意扮老相,好襯托他昨晚做的事,大強子不用裝,他是真的心力憔悴。


    挪著步子進了屋,也不挨著凳子坐,就往牆根一靠,一蹲,跟山裏來的土包子一樣。


    葛林把手裏的麻袋靠著牆邊放好,拿了炕上的笤帚疙瘩,走到門外收拾了自己的褲腳子,上麵還沾著土灰。


    看見李學武往外瞅,丁萬秋嘿嘿一笑道:“他挖的坑,也是他填的土,可是辛苦葛林了”。


    “我上歲數了,幹了半宿活兒,到墳地那會兒是一點兒勁都沒有了”。


    聽他這話裏的意思,還給這些人找了塊墳地。


    不過也是了,墳地才是解決這些問題人物最好的歸宿。


    經常殺人的讀者朋友都知道,作案容易,處理屍體最難。


    什麽叫死無對證啊,得把事情做的很幹淨,死的連人都找不到了,這才叫幹淨。


    你往山溝裏埋,早晚讓人發現,你往河裏扔,早晚飄上來,你喂狗還剩下一堆骨頭渣子呢。


    唯獨起個新墳,把人往裏一埋,這才沒人會注意。


    隻聽說死外麵是意外,沒聽說死墳地裏還是意外的。


    這種齁吧主意也隻能是丁萬秋這種老炮兒才想得出來了。


    就算是李學武,最多也是能想到找個土路挖個坑埋瓷實了,天天車走人過的沒人注意。


    要不怎麽說讓他去辦事李學武放心呢,這老登絕嗶不會給他自己惹麻煩,更不會給自己惹事。


    葛林聽著丁萬秋坐在炕上胡咧咧也不說話,去門口的水盆裏仔細洗了手,洗了臉,轉身就去了廚房。


    西琳一直在聽著兩人說話,心裏的石頭落下了,身上的疼痛好像也減輕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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