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乾聖十九年十月十二日戌時六刻三分,被世人稱為一代雄主的乾聖皇帝朱慈燃崩於乾清宮,享年六十五歲。


    在他的執政下的十九年間,大明雖然經曆了幾場較大的自然災害,但朝野上下的整體情況是趨於平穩的。


    他亦製定了很多保障工人的措施,雖然這些措施往往隻存在於表麵,具體並沒有落實到實處,但這仍使大明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擁有勞工立法的國家。


    在戰爭上,他三次出兵打擊莫臥兒,兩次向西進行西征,不僅擴大了漢人的生存空間,也讓大明獲得了世界三大黃金運河之一的昆侖運河(蘇伊士運河)。


    據後世學者研究,在他執政的十九年中,大明百姓人均擁有糧從八百二十斤提升到了一千二百四十斤,人均肉蛋奶數量從二十四斤提升到了三十五斤。


    在齊國千人抽查中,乾聖元年出生的孩童在十八歲及冠後的身高,普遍要比天啟三十年以前的人高上一到兩寸(3.2~6.4cm)。


    這些的種種情況都在表示,盡管這位乾聖皇帝並沒有如他的叔父朱由檢一樣開創一個時代,但他依舊將大明王朝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當然,這些的種種,都隻是後世的評語,而在這個時代,當乾聖皇帝駕崩的消息傳開,許多百姓還是不免的有一些難過,隻是他們的反應也能表現,在他們心裏,乾聖皇帝是比不上天啟皇帝和齊文王的。


    乾聖十九年十月十九日,四十八歲的太子朱和垠即皇帝位,年號永昌。


    同一日,乾聖皇帝下葬乾陵,廟號太宗、諡號孝成皇帝,全稱“明太宗成皇帝”。


    不知道當遠處葬於長陵的朱棣看到朱慈燃的廟號,又會作何感想。


    冬月二十日,諸藩先後入京吊唁,至臘月二十七,諸藩盡數入京,而永昌皇帝朱和垠也如自家皇祖父、父皇一樣在太廟召開了諸藩朝會。


    在朝會上,朱和垠隱晦表達了大明對人口遷移政策的放開。


    不過這個口子也不是隨意的放開,而是要根據各國國內的情況來適當寬鬆。


    盡管如此,但諸藩前來吊唁皇帝的親王、郡王和世子們還是十分高興,高興之餘也連帶著對新皇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相比較對於諸藩有些小家子氣的天啟、乾聖兩位皇帝,眼下的永昌皇帝無疑更為大氣。


    雖然諸藩不知道永昌皇帝的底氣來自何處,但他們也清楚,這位皇帝不太可能做出傻事。


    他敢寬鬆移民政策,那自然是有著可以製裁諸藩的殺手鐧。


    因此,諸藩在感激之餘,心裏也不免升起了一絲畏懼和好奇。


    隻是在他們好奇之餘,他們卻因為國內的種種事情,不得不離開大明,返回自己的藩國。


    在他們返回的路途中,伴隨著一聲聲慶賀新年的鍾聲響起,乾聖二字徹底成為了過去,而他們迎來的是代表永昌皇帝年號的永昌元年(1690)。


    新的一年,在正旦朝會上,永昌皇帝朱和垠向百官下達了自己在新年的第一份旨意。


    考慮到地方大學的壓力,朱和垠決定在每司治所所在,各自設立一所大學,兩京增設一所。


    在此之前,大明擁有大學的地方僅有南、北京,以及昆明、廣州、舊港、成都、武昌、南昌、西安、沈陽八府所代表的八個行省。


    旨意下達後,十所已經存在超過十年的大學被分配出七千餘名教習,分別派往沒有大學的二十五個省、司。


    至於兩京所分出的兩所新大學,則是被稱為北平大學和金陵大學。


    這兩所大學與曾經的十所大學被稱為大明“十二大”,而剩餘的二十五所大學則是被稱為“小二五”。


    大明中學畢業的學子,都以入學“十二大”為目標,其次則是進入“小二五”。


    四月,皇帝再下新旨,免除小學、中學書本費。


    五月初五,皇帝與內閣、六部、都察院、五軍都督府平台對詔,對大明所存在的“貪腐”、“均田”、“三冗”等問題提出解決辦法。


    此時的大明雖然經過天啟、乾聖年間的多年嚴抓嚴打而吏治澄清,但許多官員年輕時尚且可以自製,年老後不免貪戀權位。


    加之官員之間往往會形成姻親而沆瀣一氣,在選人選才上偏向於己方家族和姻親家族子弟,因此導致朝廷行政效率低下,官僚機構龐大而臃腫,各級官員缺乏進取心,“冗員”問題十分突出。


    不僅僅是廟堂和地方衙門是這樣,軍中許多沒有實力的人也被推上了軍官將領的位置。


    北昆侖之戰中,盡管明軍打的十分出彩,但那是仗著武器犀利。


    如果仔細觀摩軍報,那就不難看出眼下明軍的基層將領指揮問題嚴重,這也是李定國在戰後提出的問題。


    隻是當時的朱慈燃已經病重,他雖然有心處理,身體卻不再允許,因此才拖到了現在。


    此外,從天啟到永昌年間,大明的經濟和耕地麵積雖然不斷的在增長,但相比較土地增長的速度,貪官汙吏貪墨均田的速度卻更快。


    自上次清查隱田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四年的時間,過去十四年裏,大明的紙麵耕地數量僅僅隻增加了四億畝,平均每年不到三千萬畝。


    反觀從天啟三十年到乾聖七年,大明耕地增加八億畝,平均每年也接近三千萬畝。


    要知道,大明的拖拉機全麵推廣是直到乾聖五年才完成的,按常理來說,耕地開墾的數量應該要比之前多才對。


    這樣的數據,不得不讓人懷疑底下的人到底在幹什麽。


    如果均田落實不到位,那麽以現在百姓生孩子的速度來看,一旦作為資產的土地不夠養活一個家族,那農民逃亡就會開始出現。


    農民一旦開始逃亡,那就代表階級矛盾難以緩和,繼而出現的就是農民起義。


    能察覺到這種現象的人並不算少,早在乾聖十七年,當時的南直隸鳳陽府泗水知縣田文鏡就曾經上疏,言:


    “鳳陽百姓生育兒女眾多,田畝均分甚少,若不早為提備,事未可知!”


    同時,田文鏡也在奏疏中說道:“地方官員因循不改,弊壞日甚,當更天下弊事。”


    這份奏疏被乾聖皇帝朱慈燃留中,雖然沒有處理,但也說明朱慈燃已經上心了。


    如今,這份奏疏在朝會中被拿出,顯然朱和垠是想把所有的矛盾都解決。


    對此,顏胤紹、孫可望、李定國這三名閣臣分別獻出了自己的建議。


    對於他們的意見,朱和垠思慮過後便令其草擬章程,即日執行。


    五月二十五日,三大閣臣對皇店、工廠、鹽礦酒茶四課司提出要深察的辦法,對軍隊軍官進行考核,對官員、兵馬司、衙役,地方衙門體係及地方均田政策進行查缺補漏的解決辦法。


    二十六日,皇帝朱批、內閣執行。


    六月初二,內閣任命戶部主事田文鏡為都察院左都禦史,攜領三司官員巡撫地方。


    初三,保守派官員聯合上疏彈劾新政,朱和垠大怒,將跪於乾清門的三百餘名官員驅逐出京,外放嶺北為官。


    見到皇帝手段如此,一些保守派官員紛紛開始騎牆觀望了起來。


    他們死死盯著田文鏡的行動,但凡田文鏡有絲毫不對的地方便立馬上疏彈劾,然而得到的結果隻有皇帝對彈劾奏疏的留中不發。


    見皇帝如此支持自己,田文鏡也底氣十足的大查徹查。


    僅六月一個月,田文鏡就查出北直隸當地的皇店之中有空額一千四百二十七位,每年吃空餉一萬七千二百餘兩。


    這樣的結果讓朝野震動,須知這僅僅是一個地區衙門的現象,而這樣的地區大明還有三十四個。


    如果每個地區都能查出如此成績,那田文鏡僅轉一圈下來,就能為大明節省幾十萬兩。


    得知情況的朱和垠不敢鬆懈,而是派出太子朱怡鉉、閣臣李定國負責五軍都督府將官考核,賜田文鏡尚方寶劍,以代天子狩。


    得到了助力的田文鏡也沒有閑著,而是迅速對北直隸地區的工廠、鹽礦酒茶等衙門進行檢查。


    七月,經過田文鏡一個月的努力,北直隸地區二百七十六家國營工廠被查出空額五千七百二十四位,空餉七萬三千餘兩。


    八月,田文鏡又在北直隸的地方衙門通過考核,而清理出了七百多個占著位置不做事的子弟官員。


    九月、十月、冬月……


    田文鏡以一季查一省的速度,由北向南,由關外向關內、向中南的速度京察而去。


    一些皇店、工廠見狀連忙補齊空額,子弟官員見狀也連忙學習,以此來躲過這個“田閻王”。


    隻是他們的把戲瞞不了一個真心想要查案的人。


    田文鏡每到一地,就將與官員沾親帶故的人點出,派人去查他的消息。


    如此一來,雖有些費時費力,但這些人過往的經曆卻能被田文鏡一一道出。


    本該上班的時間卻在鄉野遊玩,僅憑這些,田文鏡就能將管事官員扣下,隨後詢問工廠工人,繼而將官員與占據空額的人一同送入刑部。


    田文鏡的行動讓大明忙碌了起來,而大明一旦忙碌,那諸藩也即將得利。


    從年初開始,伴隨著大明遷移的政策寬鬆,因為國內壓力和外部條件豐厚而想要遷移的人便源源不斷的進行遷移。


    據戶部尚書王宕在歲末的奏疏中,從正月初一到同年臘月初一,遷移司一共處理了六十二萬宗遷移事物,發放移民鐵牌一百八十六萬餘塊。


    在王宕的估計中,這一年如果過去,那移民海外的人口恐怕接近二百萬。


    這其中,有近四分之一流入了齊國,四分之一流入了大明較為偏遠的省、司,例如昆侖、河中、泰西、南州等地。


    至於剩下的四分之二,基本都流入了諸藩之中,人數百萬左右。


    這人口看似不多,但足以讓諸藩高興許久。


    隻不過高興之餘,諸藩之中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大明遷移出的百姓,大部分都是中學畢業的,有一定的技能在身上,這樣的人口質量自然不用多說。


    不僅是缺人的昆侖諸藩想要,就連人擠人的小西洋諸藩也垂涎欲滴。


    經過乾聖、永昌兩朝二十年的發展,眼下小西洋諸藩二百餘國的國民人口數量兩千一百四十二萬,土民兩千二百五十餘萬,耕地三億畝左右。


    看上去,似乎人均接近七畝,很是富足。


    可是,這個時代並非每個國家都能像大明和齊國一樣能大量使用各種化肥來增產。


    自從印度廝當引進大明的粳米種植後,畝產便基本保持在三百至三百四十斤。


    看樣子似乎可以人人吃飽飯,但問題在於大明移民到達藩國後,印度廝當地區藩國給予的條件是均十畝耕地。


    也就是說,以諸藩的土地來算,他們能維持的國民人口也隻有僅僅三千萬。


    每一批國民的抵達,都需要當地無數土民貢獻出土地才行。


    如今年,遷移到印度廝當的國民足有四十二萬,為此諸藩就能從土民手中拿到四百二十萬畝土地來發放給國民。


    不過這對於它們來說也並不困難,畢竟藩國的土地都屬於藩國,而不屬於土民,國民擁有終身使用權,但土民可沒有。


    他們等同是土地上的短工,一旦藩國想要回收土地,他們幾乎沒有辦法阻止。


    當然,上百萬土民之中並不缺乏有血性的人,因此每當藩國收回耕地後,他們都會進行暴動,但這種暴動每次都會被迅速鎮壓。


    相比較印度廝當的小西洋諸藩,昆侖諸藩就沒有那麽多顧慮了。


    昆侖諸藩別的不多,奴隸的數量可是全球數一數二的。


    其中諸如唐國、瑞國、吉國、淮國等國,基本每年能通過奴隸開荒得到數十上百萬畝耕地,根本不用擔心移民抵達後的耕地問題。


    因此,昆侖諸藩也是移民福利較高的地方,基本人均在二十到三十畝之間,各國政策有所不同。


    靠著這樣的政策,昆侖諸藩在過去的二十年裏,成功讓國民數量達到一千二百餘萬人,奴隸八百餘萬,耕地一億八千餘萬畝。


    不過,這其中的耕地並不如其它地區。


    盡管昆侖的土壤肥沃,並且有齊國出口的化肥加持,但長達數個月的雨季足夠衝刷土壤表層的營養物質,讓耕地變得貧瘠。


    因此,昆侖諸藩還是維持著當年齊王定下的休耕、輪耕製度。


    這樣的製度也就導致了昆侖諸藩手中的耕地,每年僅有三分之一能用於耕種糧食,而它們的產出也僅僅隻夠國民和牲畜、奴隸的日常所需罷了。


    遇到災害的時候,諸藩還是得向齊國進口糧食。


    好在這麽多年以來,齊國的糧食一直是日漸便宜,而其中原因自然離不開齊國的工業化。


    永昌二年三月,齊國便上奏了齊國目前的情況。


    【去歲末有戶一千六百餘戶,民七千二百餘萬口,耕地十二億三千餘萬畝,金銀礦產……】


    由於皮膚和文化問題沒有衝突,因此齊國早在乾聖十二年便基本平定了南方的食人部落,在南北共同開展農業、工業。


    人均十七畝的耕地情況,讓齊國的糧食以出口為主。


    據昆侖監察使司和歐洲皇店總事的匯報,齊國的糧食基本占據昆侖諸藩二分之一的市場,歐洲四分之一的市場。


    每年從齊國出口的糧食不低於五億石,油品不低於兩億斤。


    戶部也在永昌元年曾經上奏過,齊國出口大明的牲畜數量,在乾聖十九年時達到了十六萬四千餘頭。


    同時,齊國也是大明目前持有國債最多的一個藩國。


    這樣的國力,不免讓許多官員擔心,因此提醒皇帝朱和垠注意齊國的奏疏也不在少數。


    僅永昌元年,提醒朱和垠小心齊國的奏疏就多達四百七十四本,基本上每天都有一到兩本。


    不過對於齊國,朱和垠始終保持著信任的態度,對這些奏疏都是留中不發,等到冬季用來當做柴火。


    除了這些內藩的事情外,值得一提的便是鄰近大明的幾個外藩國家。


    這幾個國家分別是朝鮮、南掌、暹羅、甘孛智、蘇祿、勃泥以及蒙古國。


    這其中,蒙古國一直配合永國、定國分別對沙俄和奧斯曼進行打擊,聽話不說,政治文化上也漸漸向大明靠攏。


    在永昌元年,蒙古國的人口突破了六百萬,其中蒙古人數量達到了罕見的二百萬,軍隊長期維持在大明所規定的十萬人左右規模,不敢有所超出。


    至於朝鮮和暹羅等六國則是境遇各有不同,唯一共同點就是僅僅保留了拱衛王城的軍隊。


    這個軍隊數量各有不同,大明沒有做出限製,如朝鮮、暹羅、甘孛智、南掌等人口數量較多的國家是維持三到五萬的京軍,勃泥、蘇祿等人口較少的國家則是維持在幾千人左右。


    不過,隨著諸國交流不斷深入,其實各國都生活著數量相當之多的漢人。


    如朝鮮、暹羅等國在永昌元年對永昌皇帝朱和垠的奏疏中就曾提到“國中有之民,上國之民者十之二三,乃小國辛事。”


    對於他們的吹捧,朱和垠則是回應:“內外天下,皆為大明子民,汝等亦是朕之赤子,何分上下?”


    朝鮮等大國尚且如此,諸如蘇祿、勃泥這種原本人口就隻有十幾二十萬的國家,眼下基本上國內百姓以漢人為主。


    他們拱衛王都的京軍,大部分也是漢人出身。


    他們倒是並不在意,甚至多次提出內附,但朱慈燃並未準許。


    畢竟如果大明允許他們內附,那其它幾個外藩國和二百餘內藩國未免不會多想。


    宗藩體係本來就不需要將所有國家都吞並,因為這隻會讓宗主國失去競爭力和威信力。


    相比較之下,羈縻控製藩屬國才是宗主國應該要做的事情,這也是西方殖民霸權與東方華夷國際秩序的不同。


    較之殖民霸權的挾武力脅迫屈服、建立殖民地,宗藩關係不訴諸武力即可使對方誠服更顯文明。


    現在的大明宗藩體係就好像一個家族,大明是老太爺,諸藩是成員。


    隻要大明這個老太爺依舊堅挺,那這個家族還能維持長久。


    各國的訴求,都可以在老太爺的周旋下實現,不必動輒使用武力來征服對方。


    諸如甘孛智、暹羅、南掌這三國的積怨已經持續了上千年,然而在大明的斡旋下,他們現在也是相互不設防,親如一體的情況。


    他們都能如此,更不要談大明百姓了。


    漢人來往三國是很正常的情況,而外藩百姓也以能成為大明的一員為榮。


    廉價的貨物充斥著市場,諸外藩除蒙古外,已經有近五十年未經曆過戰事了。


    大明的盛世不僅僅是大明的,也是諸藩的,因此維持大明這個老太爺的權力,也是每一個藩國成員必須要做的一件事情。


    這麽看來,事情似乎在往好的一麵在發展。


    隻是相比大明宗藩體係下的諸國,此刻的歐洲就不是那麽好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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