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上是一片藍天,小鳥啁啾。


    但是段曉峰沒有起來。


    一直到了12點多,陽光明媚,2511的門被一下子推開,段曉峰一邊手忙腳亂地提鞋,一邊往外跑。


    “該死的,又睡到中午了……我當時說的是早上還是中午來著?”段曉峰念念有詞地進了電梯。


    一陣頭暈,他靠著電梯的牆壁:“該死……一定是昨晚睡的太少了。”


    跑出大廈正門,段曉峰又折返回來,他看到小豆兒拿著一個綠色的小鏟子,正在大門旁邊的沙坑裏玩沙子。


    於是他轉身溜達過去,小豆兒也看到了段曉峰,笑著伸出兩隻沾滿沙子的小手。


    “小豆兒,今天為什麽沒有拍皮球啊?”段曉峰捏著外衣口袋裏的皮球,這麽問道。


    “……今天想玩沙子呢。”小豆兒專注地在小沙堆上麵放下一塊塊鵝卵石,做成蛋糕的樣子。


    “哈哈……”段曉峰蹲在旁邊,一起堆沙子玩,“那個皮球,是媽媽給你買的麽?”


    “不是哦。”小豆兒說著,把手裏的小鏟子遞過來,“大哥哥,你用這個吧!”


    綠色的小鏟子造型很可愛,背麵刻著一個字體幼稚的“豆”字。


    “哈哈,不用啦”段曉峰繼續用手堆,“那小皮球是哪裏來的呢?”


    “是我撿的。”


    “哦,在哪裏撿的呢?”


    “嘿嘿嘿……是在夢裏撿到的哦!”小豆兒抬起頭,兩隻亮晶晶的眼睛望著段曉峰,“叔叔,您相信麽?”


    “哥哥當然相信你啦,哈哈哈……”段曉峰覺得後背一涼,又想到昨天晚上真實的夢境。


    “相信就好啦,我媽媽都不相信我呢!”小豆兒滿意地笑了。


    “你媽媽,對你要求很嚴格對麽?”


    “嗯,我媽媽要求特別嚴格。”小豆兒連連點頭,“我爸爸要求就不嚴格……爸爸還說,要搬到郊區住呢,說那裏可好玩啦。我媽媽就說,堅決不要搬家。我爸爸就說,你知道我還房貸有多辛苦嗎……他們就吵架,不敢大聲吵,壓低聲音吵……後來……爸爸就搬家了……”


    這個小女孩不清楚搬家的意思,就知道什麽叫房貸了……讓段曉峰有點心疼,輕輕拍了拍小豆兒的腦袋。


    “對了,小豆兒,昨天你說芳菲一直在這裏,這是什麽意思呢?”段曉峰說道。


    “就是……就是在這裏呀。”小豆兒繼續咯咯地笑著。


    “小豆兒,可以跟我說實話嗎?這件事很重要!”段曉峰看看表,已經差不多快下午1點了,他有一點著急。


    “芳菲就是……在這裏啊……就是沒有搬家啊!”小豆兒似乎也被段曉峰焦急地語氣嚇了一跳,“大哥哥……你生氣了麽?我真的、真的沒有說謊……”


    “對不起,我太著急了,小豆兒,我相信你的。現在我有點事要去辦,回來之後,我們再一邊玩一邊聊,怎麽樣?”段曉峰說著,站起身來。


    “那大哥哥,我能跟你一起去嗎?”小豆兒也站起來,側著頭乖巧地問道。


    “不行哦,要談一些很無聊的、大人的事。應該很快就能回來的,然後買一個皮球給你玩。”


    “好的!”小豆兒又坐在沙堆上,繼續用小鏟子把沙子攏起來,“我就在這裏,做個大大的蛋糕。”


    ***


    段曉峰一路小跑,來到了小區邊上的商業街,遠遠望見月巴克咖啡館,門口站著一個穿黑色風衣的高個男子,筆直地站在門口,正是淩九齡,還像上次一樣,手腕上帶著不相配的護腕。


    周圍人們路過的時候無不側目,估計也在猜測這是一個僵硬的真人還是一個逼真的模型。


    “午安!”段曉峰走到跟前,有點抱歉地說道,“怎麽不先進去坐著等啊?”


    “我不累。”淩九齡幹脆地回答。


    段曉峰領著淩九齡走進咖啡廳,坐到了靠裏麵的一個雅座,這一天是工作日,顧客並不多。


    “請給我一杯瑪琪朵,兩個牛角麵包……你要喝什麽?”段曉峰問道。


    “牛奶就好。”淩九齡說。


    段曉峰脫掉外套,淩九齡縮在座位上,對他來說,空間多少有點逼仄。


    “你……今天氣色不太好,臉色蒼白。”淩九齡盯著段曉峰,這麽說道。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段曉峰揉著眼睛說。


    淩九齡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紙牌,行雲流水般洗了洗牌,然後在桌麵攤開完美的彎月形狀:“……來,抽一張吧……牛奶的回禮。”


    “對了,你是算命的。”段曉峰滿臉“不信”地撇著嘴,從中間抽了一張。


    翻過來,卡牌上畫著一座蓋到一半的巨塔,男男女女都在奮力修築,巨塔摩雲蔽日,而湧動的烏雲仿佛暗藏一場風暴。


    上麵寫著:“下下”。


    下麵還有四句簽語:“人若勝天塔入雲,天若勝人血紛紛。人不堪勝天堪勝,人難勝者唯己身。”


    “怎麽說?”段曉峰問。


    “嗯……”淩九齡摸著下巴,“簽文上看、不要住在高處……不安全。”


    “聽你胡扯!”段曉峰打斷他的話,“我就直說了,估計我們兩人都有很多問題,那就不如互相一問一答,同步信息,怎麽樣?”


    “當然可以。”淩九齡笑著點頭。


    “你怎麽知道我電話號碼的?”


    “無可奉告。”淩九齡笑著搖頭。


    段曉峰一巴掌拍到桌上:“你這態度,一點誠意都沒有!瞎話都不花點心思編一個!”


    “我、我會告訴你的……但是現在、說的話,恐怕……你也不會相信。”淩九齡說長句子的時候,又變得吞吞吐吐,“我想問你,昨天接電話時……你在哪裏?”


    “在哪兒?淩晨兩點,當然是在床上睡覺了。”


    “不對吧?那為什麽,馬上就接了電話?而且聲音,帶著恐懼?”


    段曉峰抬起頭,淩九齡的眼神還是一樣的空洞,但是清晰地映著自己。


    這家夥也不是個木頭人嘛,難怪算命為生……段曉峰歎了口氣:“好吧,我說實話,聽了可不要害怕……”


    於是他把關於26樓上與林阿姨的對話、貝殼大廈的四次更名、晚上在26樓的探險,全都一一和盤托出。


    淩九齡一邊聽,視線一邊盤旋,似乎他的記憶和思考會牽動眼球一樣。


    段曉峰說完了,看著淩九齡,等著他的問題。


    淩九齡開口了:“要不要再點個麵包?”


    “嗯?”段曉峰一下沒反應過來,然後他發現,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兩個麵包吃完了,肚子還是感覺空空的,“不用點了……嗯……要不再來兩個椰蓉吐司吧……”


    “……那個球,有沒有什麽古怪?”淩九齡接著問道。


    “這就是那個皮球。”段曉峰把皮球從幾厘米的高度,扔到桌上,“看起來就是小豆兒的那一個。”


    皮球就像昨天晚上一樣,以同樣的頻率不停彈跳不止。


    “仔細摸一下,會發現材質不是橡膠,用美工刀都無法劃開。”段曉峰這麽說道。


    “啪——”淩九齡忽然一伸手,把皮球按在手下,他的手漸漸用力,把皮球壓得越來越扁。


    “沒有用的……喂!”


    段曉峰剛說到這裏,隻見淩九齡的手壓得越來越低,整個桌子都不住微微打顫,糖罐裏的小勺都發出細碎的“哢哢”聲,皮球被他壓得薄如一張紙,最後隻聽見清脆的一聲“叭——”,皮球的側邊被壓裂了一道口子。


    他把手抬起來,皮球恢複原狀,淩九齡又用雙手拇指掰住裂口,一點點把裂縫掰得越來越大。


    “好大的手勁兒……千萬記住,不能跟他動粗……”目瞪口呆的段曉峰,傻乎乎地想著。


    皮球的裂口已經非常大了,裏麵的東西清晰可見,但是段曉峰完全認不出來,裏麵是些什麽東西。


    皮球裏麵貌似充滿了電線和集成電路,但是跟平時見到的完全不同,這些元件形狀毫不規整,粗的電線分出無數越來越細的電線,幾個集成電路還在微微脈動,所有元件雜亂無章地纏在一起,周圍還包裹著粘稠的液體……


    與其說是電路,更像是解剖動物的體腔。


    看傻了的段曉峰隱隱有點作嘔的感覺,他忽然注意到,皮球中心的類似集成電路板、又像神經節的元件上,印著一個標誌。


    是一個蟲鳥篆書的“b”,外麵一圈黑色的齒輪。


    “這是b科技的、得意之作,神經網絡電路,利用生物技術、培育出的神經係統,代替電路做傳輸……”淩九齡輕聲說道,“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個應該是某種大型設備的、控製器……”


    “原來如此……皮球的手感跟牆壁非常像,看來那個大廈的建築材料一樣有問題。”段曉峰這麽說道,忽然他眼前一亮“……等等!”


    因為看到了一點什麽,段曉峰突然伸出手去,把淩九齡戴在右手上的護腕拉了起來。


    護腕下麵的手腕上,紋著一個紋身。


    上麵的圖案也是一個蟲鳥篆書的“b”,外麵一圈黑齒輪,與皮球內部的標誌一模一樣。


    這個“b”的下麵是三個數字:“0-9-0”。


    段曉峰圓睜雙眼,說不出話來。


    淩九齡的臉上突然變得毫無表情,死氣沉沉的雙目盯著段曉峰。


    然後他把左手抽出來,慢慢伸向段曉峰的腦袋。


    “他不會是想……像壓爆皮球一樣,把壓碎我的頭吧?”段曉峰覺得一陣冰涼順著脊背下行,連忙回手攥住淩九齡逼近的左手。


    但那支左手有壓倒性的力量,無論段曉峰怎麽拚命抵抗,都阻擋不了它越來越逼近自己的太陽穴……


    淩九齡的雙眸顏色似乎瞬間變淡了,近乎灰白色,像無機物的透鏡一般,露出洶湧的殺氣,毫無所動地注視著狼狽掙紮的段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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