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乘風離開渡船後,破船內的水也越積越多,半截船已經沉入水中,徐至和何夢嬌兩人都受了傷,行動不便。隻有薛阿檀可以掙紮著爬起來,他奮力拆下船上的舢板,他自己拿了一塊,又遞給徐至一塊。


    徐至明白了他的意圖,趕緊用雙手牢牢抱住木板,心想借助這木板在水中的浮力,至少可以在這滔滔的江水中堅持好一段時間。


    這時一個巨浪拍打了過來,將船身完全吞沒。徐至和薛阿檀抱住木板,順著江流而下,兩人奮力抬起頭,避免被翻騰的巨浪吞噬。


    薛阿檀回頭望了一眼翻船的地方,見何夢嬌還在水中翻滾,時隱時現。薛阿檀見她是一個女孩家,心中有些不忍,對徐至說道:“徐大哥,那個女孩怪可憐的,她雖然走了邪路,但是我們都是男子,不能見死不救啊!”


    徐至在不遠處的波浪中點了點頭,兩人又奮力轉變了方向,逆流而上。


    何夢嬌見徐至、薛阿檀兩人去而複返,不顧自身的危險,前來相救,感到十分詫異,罵道:“你們兩個混蛋,快離我遠點,本姑娘不需要你們假惺惺來救,我們長蛟幫水下功夫可是天下第一!”


    薛阿檀頂著風雨,扯著嗓子叫道:“小姑娘,活命要緊!現在還提你們那個邪教幹啥?你也看到了,你們幫主就是一個大大的惡人,不但不明事理、亂殺無辜,而且連自己幫中的兄弟也不肯施手相救,就這樣獨自一人跑了,太沒有人性了!”


    何夢嬌叫道:“憨漢!你竟敢說我們長蛟幫是邪教,竟敢罵我們幫主冷血,看姑奶奶在水中怎麽弄死你?”,說完掙紮著向薛阿檀遊了過去。可是何夢嬌受了傷,身邊也沒有一些潛水的器具,所以遊不了多遠,漸漸體力不支,眼看就要被大浪卷走。


    徐至和薛阿檀兩人趕緊遊了過去,將何夢嬌夾在兩塊木板之間,好讓她也有一個借力的地方。


    何夢嬌這時也不再拒絕,隻是對徐、薛兩人怒目相向。徐至、薛阿檀兩人對何夢嬌滿臉怨氣並不在意。三人雖然都受了些傷,但所幸的是他們都會水性,因此三人借助兩塊船板,一時也不至於被大浪衝散,三人頂著風雨,一路順流而下。


    三人在水中漂流了一天,早已筋疲力盡。這時風雨漸漸停止,三人長舒了一口氣,見遠方江心處隱隱約約有一塊綠洲。三人心中大喜,奮力向綠洲遊去。


    三人登上江心的綠洲才知道,這片沙洲隻有兩艘船的大小,四周稀疏長了些蘆葦,沙洲的邊緣已被大水衝刷坍塌了,沙洲的中心也積滿了水,形成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水坑。


    何夢嬌全身濕透,顧不上羞澀,捋了捋散亂的秀發,罵道:“本姑娘今天真是晦氣,不但沒有替大哥報仇,反而與仇人一起落難到這麽一個荒礁上!”,說完又轉身向徐至撲了過來。


    薛阿檀見何夢嬌仍然憤憤不平,連忙用手阻止。


    徐至趕緊退後幾步,解釋道:“何姑娘,你誤會了,你大哥不是我殺的!”


    何夢嬌冷笑道:“徐至,明人不做暗事,你在蔡州聚賢樓暗算我大哥,這可是我們長蛟幫那麽多兄弟親眼所看見的,難道還冤枉了你不成?”,說完暗地裏從袖中取出飛鏢,就向徐至的麵門射來。


    徐至正在思考如何解釋這場誤會,突然見有暗器迎麵飛來,他擔心鏢上有毒,不敢用手去接,趕緊側身躲過,但是飛鏢還是掠過了他的長發,將他身旁的一支細蘆葦射斷。


    何夢嬌不等徐至轉過身來,又甩出一支袖箭,向他的下腹射去。徐至一招“大鵬展翅”,向上躍起,袖箭從他的腳下穿過。


    薛阿檀見何夢嬌出手敏捷,知道她對徐至怨恨極深,急忙勸慰說:“何姑娘,能不能聽我一句話,我不知道你和徐大哥究竟有怎樣的深仇大恨,但是剛才我和徐大哥在水中救了你,雖然說我們施恩不圖回報,但是你聽我一言,先讓徐大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我替你們主持這個公道!如何?”


    何夢嬌見薛阿檀如此說,心中也明白:徐至雖然是自己的殺兄仇人,但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時語塞,停住了手,說不出話來。


    薛阿檀見狀,向不遠處的徐至擠了擠眼睛。徐至心中明白,趕緊將那天在蔡州聚賢樓外黑棗林裏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薛阿檀首先歎了一口氣,說道:“原來事情是這樣的,我相信徐大哥,他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薛阿檀還沒有說完,就被何夢嬌打斷了:“姓徐的,你這些謊話也隻能欺騙三歲孩童,你說你沒有殺害我大哥,我大哥是被樹林裏射來的冷箭殺害的。那我問你:我大哥就死在你身邊不遠,如果事情有你說那麽湊巧,我幫內的兄弟應該也能看清暗中的黑手,豈能異口同聲,都冤枉於你?”


    徐至見何夢嬌問的有道理,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好說道:“當時事出突然,又發生在晚上,貴幫又有幾人能看清楚事情的真相呢!我現在也不再辯解,我相信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姑娘那時自然會明白在下是被冤枉的!”


    何夢嬌聽了徐至這種模棱兩可的話,冷笑道:“姓徐的,你是理屈詞窮了吧!我就瞧不起你這種做了壞事,又不敢承擔的偽君子?”


    薛阿檀見徐至並不能洗白自己,遺憾地搖了搖頭,隻好繼續勸慰何夢嬌道:


    “何姑娘,如果這件事情真是徐大哥做的,他就是賴也賴不掉啊!有沒有這樣的可能性,就是貴幫的兄弟在黑暗中都看走了眼!”,薛阿檀剛說完,便覺得自己這個公道人,有些偏向徐至的一邊,隻好嘿嘿了兩聲。


    薛阿檀見徐至和何夢嬌兩人仍然怒目相向、不言不語,又建議道:


    “我們三人在水中浸泡了快一天了,身上水淋淋的不說,這肚子也是又渴又餓,我還是先找點吃的,再看你們倆打鬥!”


    徐至、何夢嬌兩人這時也覺得肚中饑餓,隻好暫時罷手,三人見沙洲石塊的縫隙內爬出了很多肥大的江蟹,這些螃蟹聽見了四周的聲響,紛紛橫著身體,鑽進不遠處的水坑內。薛阿檀欣喜若狂,趕緊淘盡坑中的水,見水坑底還藏了很多小魚小蝦,還有幾隻張牙舞爪的螃蟹。


    徐至和薛阿檀也顧不上生冷腥澀,抓了幾隻蝦蟹,用水洗幹淨,就放入口中狼吞虎咽地嚼了起來。


    何夢嬌畢竟是一個女孩,雖然肚子饑餓,但也不便吃這些生冷的魚蝦肉,隻好苦苦忍著饑餓,她背著徐至、薛阿檀兩人,走進蘆葦深中,將自己的衣裙擰幹,坐在一塊礁石上休息了片刻,見不遠處薛阿檀對徐至說道:


    “現如今天下饑荒,老百姓缺衣少食,其實走到哪裏都是一樣的,這老天爺也有好生之德,眼看我們三人都走投無路了,還能讓我們吃到這樣美味的江鮮。要我說啊!我們就是在荒礁上待上一年半載的,也不至於餓死!”


    徐至拍了拍薛阿檀的肩頭,說道:“薛兄弟,我看你挺樂觀的,就像我慧師弟一樣,這些魚蝦雖然能解饞,但畢竟是生冷的東西,吃多了會吃壞肚子的,我們待在這個荒礁上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薛阿檀見徐至語氣有些低落,趕緊轉移了話題,問道:“徐大哥,你的慧師弟哪裏像我?是長的象,還是脾氣和我一樣?”


    徐至笑道:“我那個師弟叫慧風,他就心態和你相像,不過長的可沒有你那麽高大壯實!”


    薛阿檀也笑道:“我說嘛,天下哪有長的那麽相似的兩人?除非是孿生兄弟,下次見了慧風兄弟,我們兩人一定要好好認識認識!”


    徐至見薛阿檀對慧風很是向往,歎道:“我那個師弟的脾氣可是最好的,隻不過自從慧師弟和程姑娘在白亭不告而別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們,不知道他們兩人是否安好?”


    薛阿檀見徐至望著遠方的江麵,有些惆悵,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慧大哥也必然會平安無事的!”


    徐至點了點頭,說道:“希望慧師弟、程姑娘都能平安無事!”


    徐至回頭看了蘆葦深處的何夢嬌一眼,對薛阿檀說道:“何姑娘也一天沒有吃東西了,要不你過去勸她吃點東西,否則她會支持不住的!”


    薛阿檀說道:“徐大哥,你的心腸真好,何姑娘雖然三番五次想殺了你,可你始終不記仇,還這麽關心她!我相信她很快會明白過來的,你肯定不是殺他大哥的凶手!”


    薛阿檀又拉了徐至一把,說道:“徐大哥,你這麽關心何姑娘,也應該讓她知道,要不我們一起過去勸勸她?”


    徐至有些為難道:“薛兄弟,你也看到了她對我的誤會極深,我如果跟你過去,她又會找我報仇了,我們倆的事情一時半刻也說不清,解決不了!”


    何夢嬌在不遠處的蘆葦叢中中聽到徐至對自己如此關心,又見徐至堂堂正正,一點都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邪惡,心中十分疑惑,也有些動搖,難道自己真的錯怪他了?


    薛阿檀隻好獨自走到何夢嬌的身邊,勸慰道:“何姑娘,我們可能會長時間待在這荒島上,你也應該吃點東西,否則身體會支持不住的。”


    何夢嬌聽了薛阿檀的話,不置可否,過了一會才問道:“你說我們會長時間待在這裏?可是這裏離蔡州也不遠啊?會有來往的船看到我們的!”


    薛阿檀見何夢嬌十分固執,勸了她好幾次,她也是置若罔聞。


    徐至知道何夢嬌還指望此時會有人來救她,故意對薛阿檀說道:“薛兄弟,你說這片沙洲離蔡州也不遠?怎麽見不到一艘來往的江船?”


    薛阿檀盯著遠處的江麵,搜索了很久,歎了一聲:“是啊,這麽寬的江麵上怎麽一艘船都看不到?我們不會是白天遇到鬼了吧!”


    何夢嬌這時也注意到偌大的江麵上並無一隻小舟,心中也是納悶,暗自歎道:“這大白天的,江麵上也是風平浪靜的,怎麽漁民也不出來打魚,商旅也不出來行貨了?難道我們三人都已經死了,來到了陰間的世界?”


    正當三人各自納悶之時,突然聽到遠處傳來陣陣哨聲,這哨聲就像水麵江鷹的鳴叫,響亮而連綿不斷。徐至聽了這哨音,覺得很是耳熟,好像在什麽地方聽到過,一時也想不起來。


    薛阿檀不懂音律,笑道:“真是奇怪,這大半天的四周見不著一個人,倒引來一隻奇怪的小鳥,唧唧喳喳的,吵的讓人心煩!”


    何夢嬌象是沒有聽到似的,對薛阿檀說道:“薛大哥,你是在做夢吧!這裏晴空萬裏,天上一隻鳥也沒有,哪裏的鳥叫聲?”


    徐至見何夢嬌明明聽到了鳥哨聲,卻故意裝著不知道,原來她還愁眉不展,但此時眉宇間似乎有了一絲喜悅的神色。


    這時哨聲又響了起來,似乎更近了些。這時薛阿檀急忙讓何夢嬌細聽,何夢嬌這才側著耳朵,認真地聽了很長時間,說道:“這哪是鳥叫聲,不過是附近的幾家孩童吹的竹笛聲。”


    薛阿檀聽了還是不相信,說道:“這哪是人的聲音,人的聲音有這麽響亮?能傳到數裏之外的江心,我覺得還是鳥叫聲,而且是江鷹那種大型的水鳥!”


    何夢嬌見薛阿檀不相信自己的話,有些激動道:“薛大哥,你要是不信,小妹自幼生活在江邊,也能模仿相同的哨音!”


    何夢嬌見薛阿檀還是搖了搖頭,順手將身邊的一杆蘆葦折斷,隻留下短短的手指粗的一節枝幹,她又彎下身去,在沙地上找了一塊鋒利的石片,將蘆葦表皮削成一小片薄膜,不一會兒,就製作出一個簡易的蘆笛。


    徐至見過用楊樹枝做的短哨,但是像何夢嬌這樣製作蘆笛還是第一次見過。


    何夢嬌見薛阿檀滿臉的驚訝,笑著說道:“薛大哥,我這就吹奏蘆笛給你聽!”


    薛阿檀聽了,連忙拍手叫好。


    何夢嬌拿起蘆笛,開始輕輕吹了幾聲,算是調音,然後嗚嗚地吹奏起來,那笛聲雖不像哨音那樣高亢激揚,但也清脆婉轉,能傳到數裏之外,就像一隻稚鳥在呼喚父母,或者是一隻落單的大雁在尋找自己的雁群。


    何夢嬌見薛阿檀聽不明白,又反複吹奏了幾遍,問道:“薛大哥,你覺得怎樣?是鳥叫聲,還是人的聲音?”


    薛阿檀低頭憨笑道:“何姑娘吹的真好聽,就像樹上真的小鳥在叫喚,嘰嘰喳喳的,反正我也聽不明白,就是覺得好聽!”


    何夢嬌抿著小嘴笑了笑,並沒有答話,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遠方,好像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麽,然後又拿起蘆笛獨自吹奏起來。


    薛阿檀見何夢嬌不再理睬自己,隻好又知趣地回到徐至的身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推背圖傳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下一支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下一支歌並收藏推背圖傳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