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空見至信領著眾僧走遠,便讓徐至等人埋伏在山間的小道旁,又劈斷了幾棵碗口粗的鬆樹,將它們疊放在山路上,宛如一座小山。


    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追兵瞬間趕到,為首的正是雲飛揚,他一心要捉拿徐至和少林叛僧,一洗猩猩峽的恥辱,於是一路上快馬揚鞭,那馬也是一路狂奔,並沒有注意到路上的障礙,馬的前蹄深深陷入斷木亂枝中不能自拔,馬忍著劇痛揚起後腿,將雲飛揚重重摔在地麵上。


    雲飛揚剛要一躍而起,淩空一招“躍馬揚鞭”,從白馬身上飄過,用右手食指戳中雲飛揚右腿膝關節處,將其癱瘓,然後又一個“鯉魚躍龍門”,越過斷樹和白馬,翻身跳入山間草叢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徐至見淩空子用隔空點穴的功夫,將雲飛揚右腿骨折,那手功夫快如閃電,飄逸自如,就是自己再練十年,也達不到這樣的境界。徐至正想著,隻見雲飛揚罵道:“今天真是遇鬼了,被這個畜生跌了一跤不算,還被一個白色的東西撞了邪,你們又沒看到是這白色的東西是人是鬼?”


    他的幾名手下都搖頭表示沒有看見,他身邊的蔣超和耶律淳也勸道:“雲將軍,我們也隻看見一個白色的衣衫飄來,不像是人,倒像是幽靈。肯定是今天殺戮太重,犯了忌諱,量那些禿驢個個有傷在身,也跑不遠,明日再追也不遲。”


    雲飛揚見蔣超和耶律淳滿臉疲憊,隻好笑道:“好,聽兩位兄弟的,本將軍也被這畜生崴了腳,明天再起大軍追擊!”


    淩空見雲飛揚帶著官軍調頭撤退,才對周沅芷、安敬思和薛阿檀笑道:“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讓官軍撤退了,真不應該讓你們過來,你們什麽忙也沒幫上?”


    安敬思和薛阿檀滿臉慚色道:“還不是淩前輩武藝高超,我們都插不上手!”


    淩空笑道:“什麽前輩不前輩的,既然你們都是徐至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的,以後我們都以兄弟相稱!”,安敬思和薛阿檀聽了,都興奮地叫了一聲“淩大哥”,淩空也坦然答應了一聲。


    淩空見周沅芷怯生生地站在一邊,笑道:“徐老弟,你還不快過去,你的周姑娘都生氣了!”


    徐至聽了,怕周沅芷生氣,連忙走到她身邊,安慰了她兩句。周沅芷笑道:“你那個淩大哥,都這麽一把年紀了,還像一個孩童一樣!”


    徐至連忙阻止道:“沅芷,你不知道淩大哥曾經治好了我的病,還教會了我武藝,就像我師父一樣!你可不能貶低他!”


    徐、周兩人的對話雖然很輕,但還是被淩空聽到,淩空笑道:“徐至,周姑娘你們說話為什麽那麽大聲,你大哥又不是聾子。不過周姑娘,貧道就喜歡你誇老道像個孩童,永遠不會老!”


    周沅芷見淩空並沒有責怪自己,笑道:“淩大哥的心態那麽好,身手那麽敏捷,真是越活越年輕了!”


    淩空子見周沅芷誇自己心態好,又讚自己身手好,笑道:“周姑娘,你以為你淩大哥真傻啊,你不會轉著彎子罵你大哥天真幼稚吧”


    周沅芷趕緊向淩空子道歉道:“小妹哪敢打趣大哥!”,周沅芷的話還沒說完,淩空哈哈大笑道;“真是無趣,老道聽慧風說:徐至身邊有一位周姑娘貌美如花,冰雪聰明,善解人意!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不過剛才老道的幾句玩笑話,還請周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周沅芷連忙又道:“不敢不敢!”


    徐至見淩空提起慧風,問道:“大哥曾見過慧風師弟?”


    淩空答道:“貧道自鄂州與兩位兄弟分別後,十分想念你們。貧道處理完武當山的事情,就去少林寺找過你們,可是少林寺下都是朝廷的軍營,道路不通。老道心中著急,怕少林有難,連累兩位兄弟,準備沿運河南下,請黃王起義師,拯救少林和百姓。哪知走到宋州,遇見身穿官服的慧風,如今他可風光了,是朝廷任命的宣武軍節度使,從他的口中,我才知道少林寺危在旦夕,又從宋州折回少林寺。到了少林寺天色已晚,我不明敵情,找了半天才在藏經閣碰到你們!”


    徐至又將慧風的事情說了一遍。淩空子歎道:“貧道一路上見你們兄弟倆親密無盡,同甘共苦,一起學武,一起成長,也曾勸你們為百姓做一些事情,才對得起俠義二字,卻沒想到你們兩人的前途卻是迥然不同:一個入了少林寺做了和尚!一個做了朝廷的將軍!真是可歎啊!”


    徐至道;“淩大哥!慧師弟雖然在朝廷為官,也是身不得已,他一向仁厚,不忘兄弟之情。他在登封獄中曾經救過徐至一命;在宋州也曾極力勸阻朝廷不用欺神弄鬼,發掘古墓,驚擾地方!”


    安敬思插話道;“淩大哥,慧大哥雖然是官場中人,但他也曾救過敬思的命,敬思對他的恩情永生難忘!”


    淩空歎道;“希望慧老弟能在亂世中潔身自好,做一個好官,也不枉當年我教他習武濟世!隻是他投身官場是貧道萬萬不能理解的!”


    周沅芷道:“淩大哥有所不知!慧大哥也是為了救一個叫程鶯鶯的姑娘,用情至深,才逼不得已,明珠暗投,沒入官場的!”


    淩空道:“如周姑娘所言,那也怪不得他了,在這亂世中能救一人,也是極大的功德了!我隻是可惜他大好男兒,卻不能做一番大事業來!”,說完又搖了搖頭。


    淩空、徐至、周沅芷幾人一邊說話,一邊趕上少林眾僧。這時東方已漸漸發白。眾人走了一晚的路,又累又餓,見不遠處有一條官道,向東通往亳州,官道兩旁是一片棗樹林,樹林裏有傳來潺潺的流水聲。


    那時也是初冬,樹上的紅棗早就落盡,眾人在密林中喝了一些水,又撿一些地上的爛棗充饑,這時官道上傳來陣陣馬蹄聲,隨後走來一群義軍,舉著“黃”字大旗。周沅芷見了大喜,對徐至道:“看來淩大哥所言不虛,父王的先頭部隊已經到來,這是不知先鋒官的是哪位將軍?”


    秋月笑道;“小姐,這有何難?我們隻要攔下一名士兵,打聽一下不就知曉了嗎?”,說完朝身邊的龐勳使了一個眼神。龐勳會意,從樹林中跳了出去,攔住了一名士兵問道:“兵大哥,問你一下,這可是黃王的軍隊?”


    士兵瞧了一眼龐勳,答道;“正是黃王的先鋒部隊,後續還有百萬大軍要從江南開拔過來!”


    龐勳又問道:“你們的先鋒官是哪位將軍?”


    那士兵警覺道:“你問這麽多幹啥?你不會是朝廷的細作吧?”


    龐勳連忙陪笑道:“大哥有所不知,在下是附近的村民,年年饑荒,沒了活路,想參加義軍求口飯吃!”


    那士兵總算放下了警覺,笑道:“原來大哥是想投軍的啊?那你可是選對人了,我們先鋒官就是義軍中掌書記的尚讓尚將軍,他為人最為和善,比起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朱溫對部下可好多了,不但軍餉夠吃,而且打了勝仗還有賞銀!”


    龐勳故意笑道:“那太好了,我要見尚將軍!”


    那士兵笑道;“尚將軍哪是你能見到的?他率領一隊輕騎早已過了汝州,恐怕已到洛陽城下了。我們這是他的後續部隊,不過黃王有一個總管,也隨軍出征,他就在後麵,你去找他,或許能讓你入伍!好了,不跟你說,我還要趕路呢!”


    龐勳向那士兵笑道:“謝謝大哥!”,說完轉身回去向周沅芷稟告。


    周沅芷聽說是黃鶴的部隊,大喜,連忙拉了徐至,沿著官道,去找黃鶴。兩人在隊伍的中間找到了黃鶴,黃鶴見到周沅芷和徐至,趕緊翻身下馬,躬身道:“參見公主和駙馬,你們怎麽流落到這裏!快快上馬,與老夫一起同行,你父王已過了陳州,不日你們就可以在洛陽相聚了!”


    周沅芷笑道:“父王也過江北上了?如能在洛陽見到他老人家,那真是太好了!黃叔叔,我和徐至還有幾個朋友在前麵不遠的樹林中,黃叔叔能否借一些軍中餘糧給我們?”


    黃鶴聽了,連忙命令道:“傳令下去,讓大軍停止前進,在附近密林中暫歇,等我命令再開拔!運糧官取一石米麵來,我有急用!”,傳令官聽了連忙傳令下去。


    周沅芷見黃鶴辦事麻利,又謝了他,問道:“黃叔叔,上次在揚州為沅芷,讓您虛驚了,沅芷實在過意不去!”


    黃鶴笑道:“沅芷,你還說,上次你和徐至執意要北上少林,我怎麽也勸不住,隻好隻身返回江南,見了你父王,你父王還責怪我不該讓你這麽任性,私自去少林寺!後來我跟他解釋說:公主和駙馬北上少林,一來是為了還少林寺對黃王的救命之恩,二來是為黃王北上中原打探消息,黃王聽了,方才不說話!”


    徐至也道:“黃叔叔,我們執意北上,讓您為難了!”


    黃鶴笑道:“駙馬不必客氣,我是親眼看著公主長大的,她隻要用得上老奴的地方,我都會盡量幫她做到!”


    徐至笑道:“我替沅芷謝謝黃叔叔,黃王本意不是在江南稱王,怎麽突然又想進取中原了?”


    周沅芷也驚訝道:“是啊,黃叔叔,您可知其中緣由?”


    黃鶴道:“這個小人也不能揣測黃王的心意,黃王在潤州尋找天下奇書,不但一無所獲,而且幾次貽誤戰機,損兵折將,這也造成了將士們對黃王出兵江南、拯救天下的懷疑,再加上鼓動黃王南下的禍首耶律淳的叛逃,現在連朱溫也不怎麽讚成,讓義軍久居江南。所以上至黃王,下至將士們又都念起駙馬的好,駙馬當年的計策真是高明遠見!”


    徐至還沒有說話,周沅芷聽了心裏喜滋滋的,口中卻說:“黃叔叔,我們都是自己人,誇誇徐至就算了,要是在外人麵前,千萬不可提起!”


    黃鶴故意笑道;“小人明白公主的心意,隻能公主讚他,其他人都不能讚他?”


    周沅芷撒嬌道:“黃叔叔,你又笑話沅芷了!”


    三人一邊說話,一邊進入密林中,見過淩空、至信和少林眾僧,黃鶴讓人將米麵煮熟,做成吃的,分發給眾人。眾人向黃鶴道了謝。黃鶴笑道:“這是應該做的,就是黃王親臨,見諸位困厄,也會這樣做!”


    至信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老衲替少林弟子謝謝將軍的慷慨!”


    黃鶴問道:“沒有想到堂堂少林卻遭此浩劫,不知大師如何打算?”


    至信歎道:“本寺至德禪師曾讓我們遠離禍端,如今天下大亂,哪裏還有我等安生之所?”


    淩空笑道:“貧道聽徐老弟講過:江南金山寺的住持至善方丈曾是大師師兄,大師何不去投奔他?”


    了因、了塵等弟子也勸道:“是啊,淩道長說的有理,如今我們定無居所,既然至善師伯在潤州,弟子合計不如去江南找他?”


    至信歎道:“去投至善師兄也隻是權宜之計,我們這麽多人,如何能在金山寺常住?再說即使金山寺能容我們,金山寺必然不是少林寺,我們也不能一輩子寄人籬下!又如何重建我少林?”


    黃鶴擔心道:“至信大師,我也明白您的苦心,但你看看身邊的弟子一半傷殘,一半饑寒,不依靠別人,何時才能立足腳跟?”


    徐至進言道:“大師,黃叔叔擔心的是,弟子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至信道:“徐至,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那麽多的禮數,快快講來!”


    徐至道:“弟子的意思是,我們去金山寺投靠至善長老,暫住幾日,等師兄弟恢複了,再找一塊安靜的樂土,廣納人才,初建少林,等將來天下太平了,大師再率領師兄弟重返嵩山,重建少林!”


    薛阿檀拍手叫道:“徐大哥,好計!薛阿牛聽你的!”


    至信擔憂道:“徐至此計倒符合老衲的心思,就是到哪裏找一塊安寧的土地,避開朝廷的通緝,隱居下來呢?”


    淩空大笑道:“大師,大可放心,貧道周遊天下,天下的名山大川沒有老道不知曉的,你說的那個地方隻能在南方的秀山細水中尋找,福建莆田民風好武,有一座九蓮山,酷似少室山,大師可將少林重建於此!”


    至信道:“多謝淩道長的建議,老衲還有一難題,就是如今我少林僧人不足百人,大多數都帶著傷,行動不便,路上也格外引人注目,如今兵荒馬亂的,我們如何去得千裏之遙的江南?”


    徐至插話道:“大師,目前隻有一個辦法,就是化整為零,弟子建議少林眾僧單獨行動,在江南跟至信大師會合!”


    淩空笑道:“徐至的方法甚好,我也覺得可行!大師意下如何?”


    至信笑道:“可行,就照徐至的計策做!”


    這時黃鶴抱拳道:“在下還有軍務在身,先行告辭了,隻是公主和駙馬是否隨在下一起北上洛陽,與黃王相會?”,說完用眼睛盯著徐至和周沅芷看。


    周沅芷為難地看著徐至,希望他拿主意,徐至卻道:“在下是少林弟子,此事要聽大師吩咐!”


    至信笑道:“徐至你誌向遠大,文韜武略,老衲如果把你強留在少林寺中,真是暴殄天物,大材小用了,再說你本是我少林俗家弟子,輔助賢王,安民救世也是少林的誌向,你不必遲疑,快隨黃將軍去輔佐黃王去吧!”


    周沅芷見至信如此寬宏大度,挽著徐至的手,笑道:“多謝大師成全!”


    安敬思、薛阿檀兩人見徐至不必隨至信去江南,他們也不願離開徐至,但見徐至沒有開口,一會著急地看看徐至,一會無奈地看著至信。至信早就看出他們的心思,笑道:“安敬思、薛阿檀你們本是徐至的兄弟,正所謂一個好漢三個幫,徐至還需要你們幫襯,你們也跟著徐至去吧!”


    安敬思、薛阿檀連聲叫好,並謝了至信。


    淩空對至信說道:“大師,你做事太不爽快,現在正是黃王用人之時,索性讓一些願意投軍的弟子,都跟著徐至去見黃王,一些心不誠的弟子還俗得了!”


    黃鶴也笑道:“淩道長的話有理,還請大師成全!”


    至信望著眾弟子,說道:“你們都聽見了,你們其中有願意還俗的還俗,願意投軍的投軍,願意跟隨老衲的,站到老衲身邊來。不管你們將來做什麽,都不要忘了你們曾是少林弟子,少林精神永不磨滅!”


    徐至見達摩院的四位師兄弟都願意跟著自己從軍,而羅漢堂的弟子都願意跟著至信南下,沒有一名弟子願意還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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