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雲也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便隨口答道:“我和他不熟。不過那個人離開時跟我說,再往前十來米,讓咱們小心路麵。”


    易青雲懂,小張不懂,馮大書記和梅部長也都不懂。


    車往前駛了十來米,他們終於明白那個中年漢子為什麽提醒我們小心路麵了:瀝青路麵上,零散的充斥著十來堆一米見方的沙土,而在沙土中,胡亂的丟著一些鋼釘、角鐵,不注意看根本就發現不了。


    小張從窗戶裏伸出腦袋,大概的瞅了幾眼這些沙土堆,然後告訴易青雲,這些沙土堆看似排列的雜亂無章,但卻有一個共同點,堆與堆之間的距離絕對不夠一輛轎車駛過。而且,即便開車技術再高,也不可能完全避開這些沙土堆。


    試想,費勁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穿過坑窪地帶,一眼望去,前麵一馬平川,哪個司機還會在意這些沙土?隻要車輪碾上去,又哪有不爆胎的道理?


    易青雲心中不由跳出一個念頭——人為地,這簡直是一定的!


    同時,易青雲又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剛才掏煙掏的爽快,那個牛高馬大的中年人也很夠義氣。


    小張神乎其技的車技,再加上易青雲撥開幾個沙土堆,他們的車終於安然無恙的穿過了鐵釘角鐵陣。


    小張和易青雲不自覺的對了一眼,前麵該不會再有什麽麻煩了吧?


    車又往前行了二三十米,路邊的樹蔭旁豎著一副鐵架招牌,上麵用油漆寫著五個剛勁有力的大字——永宏汽修站。


    鐵架招牌後麵,是一小片鬱鬱蔥蔥的小樹林,中間建著一排簡單的建築,被小樹林呈半包圍狀,除非是走近,否則根本不會發現這片綠樹叢中會有一家修理站。


    易青雲一扭頭,剛才那敲竹杠四人組正一人屁股下一個小馬紮圍著一個小方凳玩著撲克。看到他們的車沒事,那個牛高馬大的中年人抬頭衝他們善意的笑笑,又低下頭去專心的打牌。


    鋼釘,角鐵,汽修站,到了這個地步,如果還搞不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那就隻有把兩隻眼珠子摳下來當電燈泡。


    馮悅淡淡一笑,道:“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浠水縣的人可真是生財有道啊!幫忙抬個車要付辛苦費,就連開汽修站的也都懂的給自己‘創造’生意。”說到“創造”的時候,馮悅特地加重了口音。


    易青雲不得不佩服馮悅,不愧是搞文字的人,罵人完全不帶髒字的,明明是黑心使絆子招攬生意,她卻說成是“創造”生意,連“生財有道”都整出來了。


    一直沒說話的梅雨忽然插嘴道:“都是逼出來的!”


    馮悅有些好奇的問道:“梅部長,您經常來浠水縣嗎?”


    梅部長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這也才是第二次來浠水縣。上一次來還是三年前陪上一任書記上任,當時我還隻是市委組織部的一名幹事。”


    馮悅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忙道:“可是我聽您剛才的口氣,梅部長似乎對浠水縣的情況比較熟悉?”


    梅部長苦澀一笑,眼中帶著幾分愁苦,伸手一指車窗外,道:“馮書記,你知道嗎,我三年前陪任書記來的時候,這條路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三年過去了,一點都沒有改變。”


    馮悅很是驚訝,她怎麽都沒有想到,眼前這種情況竟然已經持續了三年多了,甚至更久。亂了這麽長時間,地方政府為何不管管,還有市裏,又為何不理不睬呢?


    似乎是看出馮悅眼中的驚訝和疑惑,梅部長又淡淡的開口道:“浠水縣大部分領導幹部都是浠水縣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從外地調過來的或者市裏放下來的幹部不多,在各項主政措施方麵,和當地的幹部存在很大的分歧。有了分歧,政策就無法推行,這些外來的幹部就無法大展拳腳,受不了的就自個主動向上麵打報告提出調離,留下來的要麽就是就隨波逐流什麽事都不理會,要麽就是夾著尾巴做人、老老實實混資曆,等時間一到就調走。”


    “地方上沒有合宜的發展計劃,經濟一直搞不起來,群眾就隻能死守著那幾畝莊稼地,生活條件得不到改善,沒辦法之下,不少人就去搞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就拿這條路來說,縣裏每年都向市裏申請財政補貼搞維護,市裏都會下撥一百多萬,年年申請年年修,現在還不是這幅光景?”


    梅雨說的很隱晦,但是從她的話裏,易青雲和馮悅都品出一個意思來——浠水縣是一塊鋼板,一塊由當地幹部組成的鋼板,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一擊必中,否則,會傷了自己。


    看來,到浠水縣任職,注定是要困難重重了。


    易青雲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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