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來是十分鍾後才過來的,鬢角和耳邊的頭發濕濕的,看樣子是用冷水洗了個臉,冷靜穩定了一會。


    盡管如此,易青雲卻依稀可以從他臉上恍惚的神情中看到一點淡淡的憂心。


    馮悅和胡德來在辦公室裏談了很久很久,大概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等到胡德來從辦公室裏出來的時候,壓抑和擔心的情緒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一臉的紅潤和興奮之色,看樣子,他和馮悅之間談得很開心。


    臨走的時候,胡德來甚至還衝易青雲和善的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笑著道:“小易同誌,好好加油幹!”


    易青雲有些莫名其名,看著胡德來遠去的背影不解,“這個,胡副書記怎麽突然對我這麽熱切?”


    馮悅這是從裏間走了出來,衝他微微一笑道:“當然要熱切了。因為我已經和他達成了協議,你的副科、還有縣委辦公室副主任很快就要落實了。”


    這才幾天的功夫,副科級別就要到手了,還有個令人羨慕的縣委辦公室副主任的頭銜。易青雲喜不自禁,幸福來得如此之快,讓人應接不暇:“真的?”


    馮悅點點頭,“當然是真的。下次召開常委會時,胡德來會和他的三人組會支持我的提議的。”


    見易青雲笑得非常開心,馮悅又忍不住的給他加壓道:“不過嘛,能不能和順利拿下副科和縣委辦公室副主任,宣傳部楊部長的意見也極為重要。楊部長會不會支持我的提議還很難說,這幾天還是得抓緊和他聯絡聯絡。”


    呃!搞了半天,原來是給自己畫餅充饑啊!


    楊部長到時候會反對馮悅的提議嗎?想到楊大年那看似老學究的扮相,易青雲心裏不由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馮悅和胡德來達成協議的當天下午,兼任公安局局長的政法委書記金春波就在全縣範圍內組織展開了打黑運動,目標直指以阿兵同誌為首的一群地痞流氓。


    首選阿兵同誌作為目標來搞,這是易青雲的意思。


    一來阿兵同誌是楊偉的狗腿子,公安部門重拳出擊阿兵同誌,算是給楊偉和楊縣長敲山震虎。


    二來嘛,阿兵同誌對易青雲的怨念很深,他可不想自己某天晚上出去吃晚飯時被一群流氓喊追喊打。


    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借金春波的手出擊,給阿兵同誌以及他背後的靠山楊偉同誌一點教訓,讓他們有所收斂。


    至於謝永宏,金春波給出的主意是暫時不要動他。畢竟謝永宏這家夥不是一般的小角色,不像阿兵同誌一樣整天在縣裏坑蒙拐騙,而且,這家夥手底下有不少自己的產業,也算是浠水縣的一項經濟支柱。


    當看到全副武裝的公安幹警突然出現自己的窩點,阿兵同誌有些傻眼,驚慌之後,一邊陪著笑從兜裏摸出煙遞上去,一邊搬出楊偉這個大靠山。


    隻可惜,這次帶隊的公安幹警並沒有給他麵子,連解釋都沒有一句,直接就將人全部帶走了。


    因為事先有詳細的計劃,金春波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之勢快速出擊,隻花了一個下午時間,以阿兵同誌為首的那群小混混基本上全部就被抓到了派出所,居然有三四十人之多,然後這些小混混以前的各種坑蒙拐騙的案底都被翻了出來。


    楊偉是第二天才知道這件事情的。得知自己忠實的狗腿子被公安幹警全都給弄進了局子裏,楊大鎮長非常生氣,吃過早飯後就直接殺到了公安局。


    接待楊大鎮長的是縣公安局的副局長陳景浩,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麵對楊大鎮長唾沫四飛的瘋狂咆哮,陳副局長沒有像以前一樣給他好臉,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楊大鎮長非常震怒,什麽時候開始,縣公安局變得這麽囂張了,自己縣長兒子的身份居然不好使了?


    楊大鎮長咆哮了一番無果之後,一臉憤怒的搬出了自己最後的大殺器——老爹楊縣長。


    豈料,陳副局長隻是不屑的掃了楊大鎮長一眼,冷冷一笑,道:“在全縣範圍內開展打黑運動,這是縣委各常委在常委會上定下的調子,由金局長親自坐鎮,誰的話都不好使。別說楊縣長,就是馮書記來了都不行。”


    楊大鎮長徹底傻眼了!


    陳景浩的話深深刺激了楊大鎮長,自己的麵子不頂用就不說了,現在居然連自己老爹的麵子都不夠用了!


    楊大鎮長一張臉拉成了馬臉,擰的和一根長苦瓜一樣,既是生氣又是無奈,重重的冷哼一聲,一甩手轉身出了副局長辦公室,然後開著車直奔現政府大院。


    以前,楊大鎮長但凡是向他老爹楊縣長告狀,他老爹從來都沒有讓他失望過,得罪他的人基本上三五天之後就會被以各種理由弄到清水衙門去,絕對是一告一個準。


    但今天,楊大鎮長一進縣長辦公室就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勁,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老爹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老臉上呈現出一片深深的愁容,樣子挺嚇人的,冷不丁的看去讓人還以為是看到了千年老僵屍。


    楊縣長閉著眼睛躺靠在沙發椅上,靜靜地聽著楊大鎮長喋喋不休的抱怨和憤怒,他知道自己這個寶貝兒子平時非常的囂張跋扈,所以在楊大鎮長抱怨和憤怒的時候,他大多時候都選擇靜靜的聆聽,偶爾的“嗯”一聲。


    楊大鎮長在公安局被陳景浩駁了麵子,心頭自然是怒火狂燒,敘述起事情的經過來是顛三倒四的。特別是說到最後陳景浩不賣楊縣長麵子的時候,楊大鎮長言語間更是添鹽加醋,冷哼著道:“陳景浩完全就不把您放在眼裏。最後竟然非常不屑的跟我說,‘縣長算個屁!別說楊縣長現在沒來,就算他親自來了,這些人,不能放還就是不能放!’。爸,您能咽下這口氣麽?”


    楊縣長深知自己兒子的德行,是以聽到這句話之後沒有震怒,隻是一反常態的掃了一眼身邊的楊大鎮長,一直閉著的眼睛驀地眯成了一條縫,縫隙中透出兩道陰冷的厲色,淡淡道:“好了。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先回沙河鎮去,這段時間要收斂一下,別再到處惹事生非了。”


    楊大鎮長一怔!


    楊大鎮長怎麽都想不到,一向都對自己疼愛有加的老爹,這一次看到自己被欺負,居然風輕雲淡的什麽都沒說,甚至連處理這件事情的意思都沒有,還讓自己縮起頭來做人。


    楊大鎮長心裏麵實在想不通,他更不敢信這件事情就這麽算了。畢竟,阿兵同誌這些個家夥都是自己最忠實的狗腿子,一直對自己言聽計從,替自己跑腿去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整個浠水縣都知道阿兵同誌是自己的人。如果自己這次無法保住阿兵同誌這群人,那自己在浠水縣就會威信掃地,沒有人會再將自己放在眼裏。


    一念及此,楊大鎮長就不樂意的煽風點火道:“爸!連陳景浩這麽個小小的縣公安局副局長都騎到我頭上拉屎撒尿了,還說您連個屁都算不上。難道您就任他這麽欺負我,這麽不把您放在眼裏?”


    ……


    此時,楊愛國楊大縣長腦中全是他昨天找胡德來胡商談合作對付馮悅的對話。楊愛國一臉的愁容,揉著花白的頭發,看著胡德來道:“老胡。我這兩天憂心啊!”


    胡德來倒是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微微一笑道:“楊縣長憂心什麽?難不成小楊那孩子又給你惹事了?”


    楊愛國輕輕地搖了搖頭,砸吧著嘴道:“兒子倒沒啥。隻是這新來的馮書記,做起事來完全不按拳路,這讓我很憂心啊!”


    楊愛國是老狐狸,胡德來何嚐不是滑不留手的老泥鰍。常委會上馮悅意氣風發,頻頻出招,一古腦的全都衝著楊愛國楊大縣長身上招呼,壓得楊愛國喘不過氣來,胡德來又怎麽會猜不出楊愛國此時的意圖。


    隻不過,馮悅早楊愛國一步先找了胡德來談話,而且還給胡德來聽了幾段錄音,最後又拋出了一些誘人的交換條件。


    胡德來不是傻子,他自然能看得出來,馮悅是真心想為浠水縣做點事情,而在楊愛國的眼中就隻有權利和財富,這是兩人最大的差別,如果在二者之間選擇一個來作為合作對象的話,他肯定會選擇馮悅。


    胡德來才剛四十歲,如果選擇和馮悅合作,他還可以撈取一點政績,還有繼續上升的空間。更重要的一點是,楊愛國的權力欲望很強,胡德來更擔心和他合作的結果會是“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之前已經有過一次教訓。


    麵對楊愛國的暗示,胡德來假裝沒有聽懂,端著茶杯抿了一口茶,輕笑道:“楊縣長多慮了。馮書記雖說是年輕了點,做事欠穩妥了一點,但不管怎麽說,她的出發點是好的,她是真心想讓我們浠水縣的經濟發展起來。”


    楊愛國在言語中暗示胡德來,就是想點著胡德來和自己合作,但是胡德來打太極的應付讓他不自覺的有幾分火氣。


    楊愛國壓製了一下心頭的不快,也就不再打啞謎了,好言相勸道:“老胡。你也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還沒看明白麽?馮悅那個女人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她現在是把矛頭對準了我,等對付完了我,她就會調轉槍頭對付你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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