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侯眼眸瞪大,眼眶的邊沿處微微充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寒毛倒豎而起,心裏盛滿了恐懼。


    此前,玄靈師們虐楚長歌等人的時候,都是真刀真槍皮肉之傷,卻不像夜輕歌這般,手段殘忍。


    三宗幻靈境,怒斬三階玄靈師,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消息明日便要如秋風卷落葉般刮滿整個諸神天域。


    世人會說,東洲女帝再創奇跡了。


    玄靈師二哥死的地方,隻有一點灰燼,還被風卷黃沙給吹走了。


    李元侯與輕歌對視的刹那,仿佛正在凝視著深淵。


    鮮血如盛開的惡之花,爬滿了明王刀刃,最終血流匯聚於刀尖,滴落在地。


    南坡多是土壤地,一滴又一滴血,很快便淹沒於土,隻是土地上一灘鮮紅的血跡,遠遠看去,始終是瘮得慌。


    輕歌見李元侯嚇得發抖,全然沒了神域元君和方才故作高傲陰狠的姿態,隻剩下無盡的惶恐。


    輕歌不屑輕蔑地冷笑一聲,指腹染血,放入唇中輕啜了一口,旋即吐出,凝眉,嗓音略微低沉道:“惡心的味道。”


    這哪裏是個女人……


    是魔鬼吧。


    李元侯癱在轎子上,眼睛猩紅了一片,咽喉不知為何酸痛腫脹。


    他緊盯著輕歌看,永遠都無法忘記玄靈師二哥如何被斬殺,又被燒之為灰燼。


    他真是太天真了呢。


    曾經有那麽一刻,他以為自己是助紂為虐,東帝兼濟天下,為東洲開創和平盛世,為更多的修煉者帶來福利和成長空間。


    她曾孤身一人麵對十幾萬的軍隊,救下東洲北風山嶺幾十萬人。


    也沒有放棄得病的三宗弟子們。


    她甚至推崇君主輪換製,讓天下英才,踴躍東洲。


    世人俱言,女帝乃一代明君。


    瞧瞧,這是人幹的事嗎?


    分人為二,血濺南坡,青蓮異火焚屍!


    此乃屠夫,莽夫,毒婦!“夜輕歌,殺人不過頭點地,世人道你明君,有仁義之舉,說你達則兼濟天下,是東洲之福瑞。你今日竟對一個陌生人下此狠手,你終於暴露了你的本性吧。我終於明白了


    長姐的話,也知道神主和方獄為何要千方百計至你於死地了!”李元侯一怒之下,散去了惶恐,指著輕歌大喊:“如方獄所說,如天機樓所言,你夜輕歌有何資格有帝,你就是個是不折不扣的東西!你是掃把星,是災星,是天域之禍端


    。長姐欲除你,是為民除害,為天下謀福,是正義所向!你殺人分.屍,吞噬其真元,異火焚燒之!你可是堂堂東帝,一代君王,怎能做出這等畜.生行為來呢?”


    李元侯指向輕歌的手僵在半空,卻是不斷地顫動,那雙填滿憤怒的眼裏亦爬上了根根分明的血絲。


    李元侯睚眥欲裂,怒火滔天而起,心裏的恐懼也在湧動。


    而李元侯這一番話說完後,南坡的空氣好似都已凝固不再流動了。


    咻!


    風過,影閃!


    轟——


    一道陰影覆蓋了李元侯,擋在李元侯頭頂。


    李元侯抬頭看去,對上一雙妖冶如魔的眼。


    輕舞的披風,偶爾撫李元侯的臉頰。


    刺啦,刀尖挑破李元侯的衣裳,李元侯甚至能夠感受到,利刃貼著皮膚遊走的毛骨悚然。


    明王刀尖自小腹沿上胸膛,最後抵在李元侯的脖頸上,迫使李元侯把頭仰到了極限。


    李元侯眼眸瞪得極大。


    一張美豔的臉,放大在眼前的。


    輕歌一腳踩著轎輦,身子俯下,逼視著李元侯。


    “你要殺我?殺!命一條,就在這裏,任由你殺之!”李元侯怒吼,也算是被逼出來的勇氣了。


    輕歌睥睨著李元侯許久,嗬出一口熱氣,收起了刀,朝四名玄靈師走去。


    李元侯有錯嗎?


    有!


    至少此刻,李元侯錯不至死。


    輕歌深知斬草除根的道理,這麽多年,也是這麽走來的。


    她這一生,不斬婦孺,不殺孩童,隻除十惡不赦的禍害。


    方才,李元侯的雙眼還是一如定北郊的澄澈。


    分明是個靈動純粹的少年,何至於戴上不屬於自己的麵具,佯裝出經曆風霜的君王。


    她能長居東帝,氣場並非一日而成,兩世的努力和閱曆,讓她有這個資格。


    而李元侯,連殺個人都這麽害怕……


    “膽小如鼠的蠢東西,也配為元君?”輕歌背對著李元侯,明王刀自後脖頸扛在兩肩,雙手輕搭在明王刀上。


    走出幾步後,輕歌頓住回眸看去,眼神和唇邊的笑俱是嘲諷。


    “你——”李元侯不甘心:“你作惡多端,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嗬……”


    輕歌咧開嘴笑,微抬下頜,冷嗤:“若天不滅我,世人誰敢與我為敵?誰又能滅我毀我?你也隻能祈禱上蒼了,隻因你懦弱無能,唯有靠此!”


    言辭犀利的話算是一針見血戳到了李元侯的痛處,李元侯始終癱在轎上,震驚地望著走向玄靈師的女帝。


    “李元侯,若你隻相信雙眼能夠看到的假象,何不挖了這雙眼睛,捐給需要它的人?”楚長歌適當的打擊報複:“你那仙雞姐姐,是什麽狗屁王後,不就是個想鳩占鵲巢,坐享其成的狗嗎,那才是畜生吧?她與旁人勾結,懷的孩子,父親都不知道是哪一個,


    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進冰牢是她咎由自取。她的罪名都是明眼可見,罄竹難書,還需要我一一給你說出來嗎?”


    輕歌微頓,目光輕凝,眼底掠過訝然之色。


    夜歌懷孕和冰牢的事,楚長歌是怎麽知道?


    至此,輕歌不由想到,此前楚長歌那樣惡心方獄,以方獄的心眼,竟能真的放過楚長歌?任由楚長歌得寸進尺?


    可,如若楚長歌上頭有人,背景身份神秘的話,現在的李元侯又怎麽敢買來四位散修者玄靈師圍剿南坡弓門,斷楚長歌後路?那側的楚長歌,渾身是傷卻精神抖擻,嘴兒一張一合,指著李元侯喋喋不休斥責個不停:“你有什麽資格辱我東洲女帝?你身居高位,渠道無數,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帝從四星來到諸神天域,再成為赫赫有名的東帝,靠的是實力和才華,是拚搏進取不變原則的精神,而不是像你那冒牌的山雞姐姐,靠床榻之歡上去的。李元侯你惡心嗎,你現在得到的這一切,名不正言不順,跟你的實力毫不匹配,靠的是什麽,是你姐姐無下限無原則的作踐自己,才有了你的榮華富貴和身份地位。我若是你,我便切腹自盡


    ,揮刀自宮,自是無顏麵對這世間。”


    輕歌:“……”揮刀自宮是認真的嗎?


    “啊!不要說了!滾!閉嘴!”


    李元侯捂著耳朵痛苦地大喊,喊到喉嚨破了,嗓子沙啞。


    最痛苦的不會想要堵住那張嘴,更不是別人辱罵自己的姐姐,而是他有八分相信那些惡言,卻剩兩分的不肯承認。


    在南坡,李元侯捂著耳朵縮在轎輦裏嚎啕大哭,抽泣哽咽,低聲說:“不……不是這樣的……我姐姐冰清玉潔,心地善良,不是你說的那樣。”“是與非,自有天判定,李元侯,你且看,不出數年,你必是第二個李翠花。你也記著了,你今日助紂為虐,他日李翠花被人討伐被人屠殺,也有你此刻的罪過。”楚長歌


    忽而認真嚴肅,字字正經。


    後麵那一句話,像是一根針插在了李元侯的心髒上,一抽一抽的疼痛。


    李元侯迅速抬頭看向楚長歌,少年的眼眸裏倒映出漫天夕陽,匯聚著旁人看不懂的光。


    輕歌眸光微沉,心裏想的是,楚長歌怎知夜歌原名李翠花?雖說青蓮複出後,各位麵之間的消息流通渠道多了不少,但這等隱秘之事,可不是有心就能打探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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