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清清髒汙的手、染血的袖衫,與輕歌白嫩纖細的皓腕對比強烈,她仰起頭來,晶亮的眼睛好奇地望著輕歌:“女帝,你不會把我們賣掉的,對不對?”


    東洲的修煉者們,圍在不遠處,眼神寫滿了複雜,卻在等待著輕歌的回答。


    這個國度,與其他的獨立之地截然不同,每個修煉者的心中都有著叫女帝的信仰。


    被自己的信仰拋棄了,他們難以接受。


    痛苦,崩潰,傷心欲絕……


    輕歌垂眸不言,晲了眼外側的神域部隊:“告訴你們主子,犯我東洲者,格殺勿論。”


    輕歌牽著裘清清的手,朝東洲內陸徐徐走去,數步之後頓足停下,回頭看向還在呆滯在原地的東洲子民:“還不過來?”


    修煉者們互相對視,不知其意,卻在下一個瞬息,不約而同地跟上了輕歌。


    徐聞奉腰配寶笛,跟在夜傾城身旁,目光四轉望了望,旋即失笑。


    女帝的魅力,在諸神天域幾乎是無人可及的。


    分明是一場死局,一個絕境,他偏偏覺得那素手能撼天動地。


    神域部隊們當真不敢出手了,他們之所以敢欺負東洲修煉者,無非是施展在東洲的領主陣法,禁錮了這片土地的氣力,連修煉者丹田、真元內的氣力都會被吞噬掉。


    故而,領主陣法被破的短時間內,東洲修煉者們的力量還沒到充沛的境地,無法應戰神域部隊。


    輕歌一路朝死亡領域夜神宮走去,她看見了太多驚慌失措的修煉者們,這一次的打擊,是滅頂的。


    那一回神域和東洲大戰,東洲百姓雖說陷入亂世紛爭,卻也鬥誌昂揚,懷揣著壯誌淩雲的,就等陪女帝鬥戰到底。


    這次,是‘女帝’把他們丟下了,無情地賣掉,每個東洲人心頭都有怨氣。他們那麽敬愛的女帝,怎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從此男奴女妓,東洲百姓被其他獨立之地的修煉者們踩在了足底,永遠都抬不起頭來。


    輕歌走在長長的街道上,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那些痛罵。是她沒有保護好東洲人,是她忽視了潛在的危險!


    一些身穿布衣的莽漢攔在了輕歌的麵前,目露凶光,似要吃人。


    輕歌淡漠地看了過去。


    忽然,其中的一個中年莽漢,逼近了輕歌。


    柳煙兒刀鋒微微出鞘,冷眼看著來者。


    輕歌拍了拍柳煙兒的肩,柳煙兒皺了皺眉,才把殘月刀放回了鞘部。


    輕歌坦然地看著這些人,幾十個莽漢的背後,東洲子民越來越多,有小孩,有婦孺,有剛建的成年人,還有年輕的美人。


    他們的目光飽含著太多的情愫,隻盯著輕歌看,他們曾經摯愛敬重的女帝。


    輕歌閉上了眼,指尖輕顫,唇角勾著了苦澀的笑。分明才是傍晚黃昏,才是秋季,怎麽就像寒冬臘月般徹骨的寒呢?


    裘清清低頭看向了輕歌的手,輕歌牽著她,她能感受到,那細微的顫動。


    原來……女帝,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堅強……


    為首的中年莽漢單膝跪地,兩手握拳:“吾等拜見東女帝,女帝萬歲。”


    而後便見,一個個人全都虔誠地跪下,烏壓壓的人群,圍繞著輕歌前後,塞滿了整條街。


    柳煙兒、龍釋天等人由緊繃著的冰冷神情,漸而轉為了驚訝詫然,喜出望外。


    輕歌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遊目四顧,看了看四周,虔誠的子民們都跪在地上,他們的心頭或有怨氣,數日前也曾憤怒過,在見到女帝的這一刻,他們一如往常行了禮。


    中年莽漢道:“女帝,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以至於你會把東洲賣掉,但我等既然選擇了你,這條路,就會繼續走下去。”


    人群裏,爆發出聲音。“一日是東洲女帝,終生是東洲女帝,就算女帝讓我去給神域人當奴,我也認了,東洲的身份牌是我自己千辛萬苦領取到的,就算死在這片土地上,我也曾熱愛過女帝和東


    洲。”


    “我不後悔,我也不怪女帝,隻是,有點兒難過呢……”“女帝,若你要賣,我們就算給神域那群豬狗不如的東西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隻要你點個頭。如若你有難言之隱,有苦衷,你告訴我們,我們拚了命也會為你保駕護航。


    ”


    “說的對,我們東洲的王,由不得外人來欺。女帝,就算是死,你也讓我們死個明白,我等,不怕死!”


    “……”


    輕歌站在密集的人群裏,微涼的秋風陣陣拂麵而來,吹散了她眉間的愁和心頭的陰霾,蒼白的唇綻入了風華的笑,眉眼在這一刻變得柔和。


    小九姑娘偷偷擦拭著眼淚,柳煙兒幾人的眼眶亦是發紅了。


    長街前後的人們,都在等待著女帝的回答。


    輕歌擦了擦明王刀,隨即指向蒼穹,沉聲道:“刀在,東洲在。”


    人群裏,響起了激烈的歡呼聲。


    輕歌說:“我不曾丟下過你們。”


    青年莽漢哽聲道:“我早就說了,女帝不會丟下我們的,你們看,女帝這不就來了嗎。女帝之前一定是被他們欺負了,被他們擺了一道。”


    “我們東洲蒸蒸日上,祭天儀式,傳緣大會,女帝風頭正旺,那些人一定是嫉妒我們女帝。”


    “……”


    裘清清揚起了笑:“我們要跟隨女帝,守護東洲,天下之大,隻有東洲是我們的家,我們也隻認女帝這一個王!”


    “天下之大,隻有東洲是我們的家!”


    “我們隻認女帝這一個王。”


    輕歌茫然。


    不隻是她,柳煙兒、古龍殘魂……都在驚訝。


    原以為是一件棘手的事,棘手方麵在於東洲百姓們的痛恨。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輕歌辛苦許久積累下來的‘愛民如子’,刹那間被毀於一旦,想要消除憤怒和仇恨,重新建立君臣子民的信任關係,可不容易。


    但是,她們看到了什麽?


    長街上熙熙攘攘的東洲百姓,或男或女,眼中都有著璀璨的光。


    輕歌看著那些洋溢著笑容的臉龐,鬥誌之火重新燃起,體內的血液不再冰冷。


    她的心——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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