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者們青麵獠牙,猙獰而扭曲,一個個怒火滔天,兵刃相見,壓根沒有後退的打算。


    似乎,誰動了他們足底的利益,都會成為那可憐的刀下魂。


    一雙雙眼睛,憤怒地瞪視著輕歌,仿佛之間隔著血海深仇。


    “回聯盟吧。”裘清清淡淡地道:“聽聞女帝前輩不醉,乃酒國聖手,我也想和女帝喝一杯。”


    分明還是小孩的身軀,說出來的話,卻如同大人一般。


    瑤池女皇等人見鬼了似得瞪大眼睛看著裘清清,嚴重懷疑自己的腦子短路了,不然裘清清為何與平時截然不同呢?


    和風島嶼的消息,是裘清清給出的。


    現在,也是裘清清打算放棄這些人。


    輕歌也懂裘清清的意思,再浪費時間,恐怕聯盟的人都要搭在哪裏。


    一切執迷不悟的庸人之命,既已出手就是仁至義盡,何必再繼續自討苦吃?


    輕歌看著那些散修者們,猶豫頗久,輕抬手,微揚下頜,語氣凜冽而淡漠:“撤!”


    一聲令下,三大王侯帝國的部下,將從和風島嶼上撤出,不再與散修者們發生爭執。


    而散修者們也是為了利益,夜女帝既然打算撤出去了,他們便後退了許多步,手中的兵器一一放了下來。


    輕歌與裘清清踏上位麵神獸,李七猶豫不決,複雜地看著散修者們。


    “上來。”裘清清問。


    “他們……”


    “將死之人,死後,給他們燒點紙錢,也好讓他們在黃泉路上,有個買路錢,不至於當個餓死鬼。”


    裘清清的話,是無情冷血的,和記憶中的裘清清不同,李七複雜地看著裘清清。


    原來,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幾十年過去,她變成這樣了。


    散修者,都是她最為心疼的,而今竟然冷眼看著這些人去死。


    若在以往,裘清清哪怕拚掉自己的命,也會保全他們,可現在……


    “你不是李薔薇,你是裘清清。”


    李七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七七聽了你這麽多年的話,就讓他,叛逆一回吧。”


    “你要做什麽?”裘清清問。李七說:“曾經有一個女子,與我說,她要世上的散修者們都有家可回,有酒可喝,有肉可吃。她會竭盡全力,保全這些人,要讓天下的亡命之徒,有個歸宿。但現在,那


    個女子死了。”


    “我找她找了好多年,我心中一直有個她,現在,她終於來了,我李七,也能甘心赴死。”


    “我願留在和風島嶼,縱死,也無悔。”


    李七呼出了一口氣,將地上的斷劍撿起來,撚著袖子擦了擦斷劍上的血跡和塵土。


    下一刻,李七背對著裘清清,扛著斷劍,走向了散修者們。


    “兄弟們,我李七回來了。”


    “生也好,死也罷,我李七,永遠會保護你們。”


    李七說完,散修者們頓時沸騰,一個個紅著眼睛地看李七:


    “七哥,你果然是最好的。”


    “有七哥在,不怕!”


    “七哥!七哥!七哥!”


    “……”


    裘清清淡漠地看著李七的背影,至始至終沒有多說一句挽留的話,目光卻也未曾挪開。


    輕歌戲謔地問:“為何不留下他?對於你來說,他很重要。”


    “他若想死,便由他去,明知是死,也要自找死路,這樣的蠢貨,何必留之?”裘清清道。


    朝著人聲鼎沸處走去的李七,腳步趔趄了一下,終是肩扛斷劍,步履平緩地朝前走,湧入散修者陣營。


    這是他頭一次,沒有聽李薔薇的話。


    不,那個女孩,是裘清清……


    輕歌抿著唇,沒有再說話,而是看向了那些散修者們。


    這一群男人,也不知為何,就興高采烈,手舞足蹈了。


    他們自私自利,想要挖掘寶藏,遠離一百零八陸,掏出天劫的囚牢。


    此刻,位麵神獸載著各大陸的人,離開了和風島嶼。


    人群之中,李七回頭看向了裘清清,心心念念的城主,怎麽突然變得那麽陌生了?


    裘清清身影很小,負手而立,端著老氣橫秋,她的身上,透著孤寂和蕭瑟,還有隱隱待發的肅殺。


    她的心中,藏滿了仇恨。


    她再也不是那個快意恩仇的李薔薇了。


    位麵神獸在上升的時候,輕歌靠在神獸的羽翼,雙手環胸,懶洋洋眯起眼睛看著裘清清。


    裘清清站得筆直,目光如劍。


    不再是那個喜愛薔薇花的女孩了。


    良久,輕歌笑了一聲,說:“你想用自己的命,去抵擋這一次的深淵之火?”


    裘清清驀地看向輕歌:“不可能。”


    “你已經打算這麽做了。”輕歌與她對視。


    風聲在耳邊響起,頭頂火焰天,足下乃是萬丈深淵。


    裘清清冷冷地看著輕歌,好久之後,笑了一聲:“不愧是你,當時文泯三巷,堅信我的人是你,聯盟天劫,給我逃生之路的人是你,而今,也隻有你看懂了我。”


    “你的愛人就在那裏,不去看一看?”輕歌斜睨了一眼。


    左側的位麵神獸,亦步亦趨般跟著他們,上麵都是武台聯盟的人,尤其是張離人,那樣的眼神,叫人心疼。


    忐忑不安,小心翼翼,有些驚喜,又有更多的痛苦。


    他多麽棋盤,裘清清能轉過去看一眼,但即便輕歌這麽說,裘清清夜沒有望向張離人的打算。


    “茫茫人海,幾十載,他並沒有找到我不是嗎?這讓我很失望。”裘清清說。


    “他已經在用心找你了。”輕歌道。


    “女帝,有酒嗎?”裘清清問。


    輕歌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酒壺:“此乃,斷腸酒,邪殿鬼王親手釀製,百年難得一品的上等佳釀,若非貴客,不得飲。”


    “早便聽聞有酒名為斷腸,酒如其名,飲之可嚐斷腸滋味,我倒想喝喝看,是否能斷腸。”


    裘清清接過斷腸酒,一口飲下,左側眼尾卻是滑落了一滴淚。


    她闔上眼眸,將酒壺丟了出去,落在無底的虛空深淵。


    輕歌細細打量著裘清清,還是一樣的眉眼,卻兩種翻天覆地的氣息。裘清清唇部顫抖,低聲說:“天壇秦靈祖,為得利益,屠我薔薇城,以火焚之。你若去往三千世,必與她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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