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兩名中年漢子乍聞之下,還有些悚懼,緊接著聽到她也被困住,嘴唇側慫,露出厭惡,但又夾雜著幾分慶幸。


    兩名漢子一高一矮,互相看了看,回過頭打量著林逸和趙綺曼,見是兩個少年少女,心裏壯起膽氣,渡步靠近。林逸觀察著他們的舉動,暗中分析道:行走時腰杆挺直,雙臂打開,這是在彰顯力量。


    “你們有什麽事麽?”林逸故意站在中間,用身體將趙綺曼擋住,高聲問道。


    兩名漢子停下腳步,眼神躲閃,顯得有些底氣不足。高個漢子遲疑道:“這位小兄台,你為何與那青幫小姐在一起,不知道他們臭名遠揚嗎?”


    另一個則嘀咕道:“瞧這小子袒胸露乳,莫不是與趙小姐藏在山洞裏,行苟且之事——”


    林逸聽著尷尬,臉色微紅,還沒做出解釋,趙綺曼已走到他身邊,瞪著對方,杏目圓睜,喝道:“再敢亂嚼舌根,當心老娘撕爛你的嘴!”


    趙綺曼餘威尚在,漢子們被她一吼,嚇得手足失措,叫了聲小姐饒命,灰溜溜地退回。他倆蹲在地上,交頭接耳商量了一陣,放眼四處打量,突然注意到青幫眾人的屍體。再前麵,還有一位少女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昏暗地穴中,陡見此景,兩人駭得魂飛魄散,連連尖叫,好半天才冷靜下來。


    香蘭被叫喊吵醒,緩緩抬起腦袋,看到兩個活人近在眼前,腹中饑火燒腸,有氣無力地呻吟著:“兩位大哥,行行好,快過來救我……”


    “別去!”林逸急忙開口,正當漢子們疑神疑鬼的時候,趙綺曼突然問道:“臭小子,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林逸啞然失笑,語氣無奈:“我說大小姐,我都被你們青幫綁架過,結果到現在你還不知道我姓名?”


    趙綺曼愣了會,才弄懂他言下之意,脫口而出:“你就是林逸?”


    林逸唯有點頭,趙綺曼皺眉又問:“你被困在地穴裏,也不想辦法脫身,怎麽看起來一點都不急?”


    “急也沒用,我可沒本事憑空蹦上去。”林逸自嘲地笑笑,繼續道:“如今老實等著就行,祈禱會有人來救吧。”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洛山交代過有第四人在暗中保護,不便與她說。至於真假,林逸也隻能選擇相信。


    “哪來的人救,我可沒時間等下去!”趙綺曼心焦道,臉上隱隱浮現出幾縷黑氣。


    林逸正思考著該怎麽安慰,遠處香蘭卻對漢子們啜泣道:“嗚……兩位大哥,能否幫個忙,過來將我手掌上刀子拔掉……”


    “別去,小心她殺了你們!”林逸揮手喝止。


    “這姑娘看起來不像能害人啊?”高個漢子聽得莫名其妙,狐疑地打量他,回過頭,衝香蘭問道:“姑娘你是什麽人,為何被困在這裏?”


    “我的手好疼。”香蘭哭得梨花帶雨,顫聲道:“兩位大哥,小女名叫香蘭,庸州人士。被那兩個青幫惡人綁架,丟在此處,關了許久不見天日,求大哥們幫幫我,帶我離開這裏。”


    “他倆果然是一夥的,我瞧那小子衣衫不整,說不定真是她姘頭!”矮個漢子暴跳如雷。


    “他們為何要綁你?”高個漢子道。


    香蘭抹著眼淚,唉聲歎氣:“嗨——,還不是因為家父賭錢輸了,無力償還,便狠心將我送去抵債。青幫見我姿色平庸,青樓不收,就要送我去私窯,那種地方你們應該聽說過,小女子哪肯,隻好抵死不從。”


    兩名漢子聞言色變,在雲國妓女分為兩種,一種是官妓。她們本是良家婦女,因族人犯錯,女眷受到牽連,被官府送到青樓教坊。這些地方都是正規運營,接待的是一些達官貴人,才子雅士。官妓絕大部分賣藝不賣身,隻需陪客官們飲酒作詩,賞花詠月即可,平日裏吃得飽,穿得暖,生活也有保障。


    另一種則是私妓,與前者完全不同,她們大多受到拐騙,賣入私窯。這些地方開設在街巷隱秘處,裏麵肮髒破舊,掙不了幾個銅板,還要被老鴇克扣,稱之地獄也不為過。而客人都是些粗野匹夫,個個惡言穢語,脾氣暴躁,隻做皮肉交易。動輒拳打腳踢,揍得私妓鼻青臉腫,最後染上一身花柳病,死在榻上,再被老鴇棄屍荒野。


    “沒想到小姑娘比我們還慘!”漢子們聽得可憐,連連搖頭,心裏信了七八分。矮個子搖頭歎氣道:“可我們被青幫打暈,莫名其妙就到了這鬼地方,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怎麽帶她出去?”


    “勞煩大哥們幫我拔出刀子,解開鐵鏈,我可以指路引你們出去。”香蘭苦苦哀求,“小女子願為兩名大哥做牛做馬,報此大恩。”


    矮個漢子急忙要去救她,高個漢子突然將他拉住,皺眉道:“既然你知道出路,為何不自己離開?”


    香蘭拽著脖子上的鐵鏈,虛弱地解釋:“我被青幫用鐵鏈鎖住,十天半個月才讓我吃上一口東西,小女子餓得渾身無力,哪能解開鎖鏈,有時甚至——”說著潸然淚下,“要裝死騙老鼠昆蟲過來,靠它們果腹。”


    兩名漢子又是同情,又是惡心,怒道:“青幫竟如此可恨!”


    這邊,林逸冷冷看著趙綺曼,後者急忙辯解:“她在胡說,你怎麽都信了!”


    “她所說之事,你們平時必定沒少做。”林逸寒聲道。


    趙綺曼打了個唐突,欲要狡辯,又想起騙不了他,隻能慚愧地垂下腦袋,喃喃道:“我也阻止過,可爹爹壓根不聽我的……”


    香蘭趁熱打鐵,柔聲道:“兩位大哥若是懷疑我,不妨在那些死人身上,撿兩把兵刃護身,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肯定不能為難你們。”


    兩名漢子點頭覺得有理,便依言從青幫屍體上,摸出兩把匕首,握在手中,膽量大增。


    香蘭又道:“兩位大哥,快去殺了那對狗男女,不然讓他們出去,肯定要報複咱們。”


    “你們別被妖女蠱惑!”林逸失口叫道,心生不妙。


    兩名漢子先是驚慌,隨後四目相望,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一絲狠意。猶豫片刻,矮個說道:“這姑娘說得對,不在這裏做掉他們,我們回去也逃不了青幫報複。”


    高個點點頭,“不錯,剛才那小子還騙我們,說這裏不是地牢,如今真相大白,他也是青幫同謀。”


    兩人一步一步走來,神情不善。矮個目光陰厲:“在這裏弄死他們,沒人會知道,還能用趙小妞的身子泄泄火,我早就對她有意思了,這叫惡有惡報!”


    林逸護在趙綺曼身前,沉聲道:“你們被青幫綁到這來,趙小姐又在此地出事,你們難道還能撇清幹係?好好想想,青幫發現大小姐遇害,會放過你們麽?”


    高個停下腳步,躊躇不安,矮個卻吼道:“管不了那麽多!反正事已至此,再讓那小妞回去,我們一樣討不了好。”


    趙綺曼義憤填膺,火氣上來,不顧危險,從林逸身後衝出,怒道:“兩個蠢貨,剛才要不是林逸冒死救出你們,你們倆早被餓鬼吃了!”她手指香蘭,喝道:“蠢貨們,還不回頭看看,那東西根本不是人,是妖怪,是會吃人的餓鬼!”


    兩名漢子聞言一驚,趕緊回頭,看了香蘭幾眼,隻見她一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哪像什麽餓鬼。矮個漢子不由羞惱道:“臭娘們,死到臨頭還編誌怪唬我們,當爺爺是嚇大的麽!”


    林逸拉住趙綺曼,長籲一口氣,換上笑臉,和顏悅色地對他們說道:“兩位大哥,如果此處是青幫地牢,你們就不奇怪附近怎麽沒有看守,而且青幫大小姐為什麽會被困在這裏?”


    “咦!”兩人陡然驚醒,麵麵相覷,香蘭恨恨瞪了林逸一眼。高個摸著腦袋,匪夷所思道:“的確想不通,此謂何解?”


    林逸放低身態,輕聲開口,盡量不引起他們警惕,說道:“實不相瞞,小子乃靈官府門生。”


    兩人異口同聲:“洛靈官的高徒!”


    “正是!”林逸挺胸昂首,趁勢踏前一步,目露自信。兩人心生敬畏,不自覺中退後兩步,落入下風。


    林逸覺得已經夠了,再用氣勢壓迫,容易使他們產生抵觸,過猶不及,便微微彎腰,溫潤道:“雖然青幫先動手綁架你們,但你們也想對趙小姐動粗,此事不如扯平,我可以做擔保。如若不然,就算從這裏逃出生天,青幫也不會罷休。更何況,被鐵鏈鎖住的那位姑娘,早就想對你們不利。”轉而又道:“如果不信我,不妨去問問那位香蘭姑娘,青幫千金為何會被困入地穴,看她怎麽解釋。”


    兩名漢子心神搖晃,回頭盯著香蘭,香蘭苦思冥想了會,覺得難以回答,慢吞吞道:“請兩位大哥稍候,小女子記性不太好,容我回憶……”


    “恐怕你一時半會編不出來吧!”林逸高聲喝斷,嚇得香蘭身子一震。


    兩名漢子見香蘭說不出口,心裏也紛紛起疑。


    林逸轉過目光,望著高個漢子道:“這位大哥,此女口中沒有半句實話,自稱一直被青幫鎖在這,可偏偏連趙小姐困身此地的原因都說不出!”盯著高個漢子眼睛,一字一句道:“這、是、為、何?”


    高個漢子還沒答話,林逸接著朗聲道:“因為她不敢說出實情,她怕說出來,你們會對她不利!”


    高個男子驚魂不定地看著他,顫聲問道:“那究竟是為何?”


    “這是因為……”林逸娓娓而談,半真半假地扯著,說她是長生教餓鬼,以人肉為食;趙小姐如何遭她脅迫,助它害人;自己受師父所托,前來除妖,又怎麽出手救下他們……


    香蘭忽然哈哈大笑!


    她笑露原聲,沉悶刺耳,震得洞穴嗡嗡作響,許久才停下,徐徐道:“好小子,比我還會蠱惑人心。”對林逸揚起下巴,嘴角浮起憐憫,惋惜道:“可為時晚矣,我陪你們玩到現在,終於拖到趙綺曼體內陰冥丹發作。要不了多久,陰冥之氣將從她七竅湧出,你們都會因此化為腐屍!”


    眾人立刻回頭,這才發現趙綺曼正抱緊自己身體,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雙鬢結出白霜。林逸趕緊上前,將她抱起,擔憂道:“大小姐,你怎麽樣了?”


    趙綺曼打著寒顫,雙手緊緊摟住林逸,嘴唇凍成青紫,難受到說不出話。


    “而我——”香蘭麵孔猙獰,神色詭異,“將吸收陰冥之氣,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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