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著墨黑色漆大門頂端牌匾上刻著的“六扇門”三字龍飛鳳舞,就算這裏沒有京城中六扇門總部那般宏偉,但每間屋子兩邊的黑漆門扇質樸嚴肅,讓來此之人不敢隨意走動。


    有些不曾修真的官員花翎頂戴,長袍馬褂,雙手縮在馬蹄袖中,交叉放在腰間,微微駝背,呆滯地立在每扇門前麵。


    隻有當陳洛路過他們時,才忽然感覺到他們眼中閃過的厲色。


    被請到六扇門的人,大多數都得把性命永遠地留在這裏。


    藺櫻坐在一張椅子上,冷冷地看著萬狂瀾,眼中充滿著毫不掩飾的戲謔,“你來平安城為了什麽?”


    萬狂瀾嘴巴微微挪動,剛要開口,卻聽藺櫻斥責道:“不要告訴我,你來這裏是為了幫狂刀宗打探局勢,一個小小的平安,能承擔你們多少雄才大略?”


    萬狂瀾一臉土色,嘴巴幹癟,說不出一句話。


    藺櫻深深吸了一口氣,口裏吐出一陣芳香,歪著頭看著萬狂瀾,手中的櫻花刀幾乎要伸到萬狂瀾脖子上,“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你是那二尾妖狐的幫凶了?”


    萬狂瀾冷汗直流,瑟瑟發抖道:“在下……在下怎麽可能會是那妖狐的幫凶?在下……在下來到這裏……無……無非就是給在下的小妾買些首飾罷了……”


    藺櫻嗤笑道:“你一個狂刀宗大長老的兒子,竟然親自來幫你妻妾買首飾?這麽說來,你豈不是每一天都要千裏迢迢跑到平安城?”


    萬狂瀾趕忙擺擺手,“不不,在下隻有一妻一妾罷了,在下哪敢……”


    萬狂瀾忽然意識到,藺櫻根本沒必要繼續聽他接下來的解釋,畢竟藺櫻對萬狂瀾的家事沒有半點興趣。


    萬狂瀾說到一半就卡住,不由得讓他身邊的小弟們一起看向他。


    萬狂瀾把頭扭到一遍,無奈地歎了口氣,暗道:“今兒個怎麽這麽倒黴,遇見誰不行,非要遇見藺櫻這個瘋子?”


    果不其然,藺櫻勾了勾嘴角,冷嘲熱諷道:“你有多少妻妾我不感興趣。”


    藺櫻把頭往一旁輕輕甩了甩,示意萬狂瀾和他的小弟滾到一邊,暫時沒了他們的事情。


    萬狂瀾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抹掉額頭上的汗水,推著圍在他身邊的小弟們,往一邊兒走去。


    站在陳洛身邊的沈鵲幸發現藺櫻的目光朝她直勾勾地射了過來,牙齒咬著下嘴唇躲在了陳洛後麵,踮起腳尖,小聲叫著陳洛的名字。


    陳洛看著眼前的女子,微微一笑,朝著沈鵲幸低聲道:“別怕,一切有我擔著呢。”


    沈鵲幸慢慢點了點頭,不再去瞧藺櫻那雙好像要殺人的眼睛。


    藺櫻原本不知道沈鵲幸和陳洛有關係,這時候發現這一男一女竟然依靠地很緊,宛若關係很熟一般,她不由得開口問道:“你們是什麽關係?”


    陳洛笑道:“我是她哥哥。”


    沈鵲幸抓緊陳洛的衣袂,很是配合地點點頭。


    “哥哥?”藺櫻玩味道:“你一個吟遊詩人,什麽時候成了一個妖狐的哥哥?”


    陳洛回答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她前些日子被山中的老虎咬傷了腿,我當時正好在山中采藥,當時不知道拿來的力氣,站在山上往下麵推下來一塊巨石,把那老虎給砸死了,而小鵲幸則幸運地躲了過去,久而久之,她便與我以兄妹相稱。”


    陳洛舔了舔嘴唇,繼續道:“我終究隻是一個吟遊詩人,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腰包裏也沒有多少銀子,小鵲幸跟著我連肚子都填不飽,所以我們倆便在平安城中分開了,今日沒想到偶然遇見了小鵲幸,我還是十分高興的。”


    “對不對?小鵲幸?”


    “是呀是呀!”沈鵲幸接上陳洛的話,勇敢地盯著藺櫻的眼睛道:“我今天就是因為太過想念洛哥哥,才冒著生命危險往城裏跑的,洛哥哥和我分開的時候告訴我,以後我想念洛哥哥了,可以去平安城找他。”


    “原來如此。”


    藺櫻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看著沈鵲幸那身不貴重但極其合身的紅色石榴裙,柔聲道:“看來是我誤會你們了。”


    沈鵲幸欽佩地看著陳洛,嘴角浮起很是好看的笑意。


    陳洛暗道:“看這女人的這身古板的官服,她的品味還真差的可以,不過人倒是很好說話。”


    藺櫻仿佛是在可以打陳洛的臉一般,張開那櫻紅的嘴唇,柔柔道:“你說你是吟遊詩人,為何穿得是太易門的道袍?”


    天地間頓時變得寂靜無聲。


    一息過後,陳洛輕笑道:“太易門的弟子在長安街上遇見我時,見我可憐,送了我一件。”


    藺櫻又問道:“作為一名吟遊詩人,你可會吹笛?”


    “當然,”陳洛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支笛,放在嘴邊,隨意吹了一曲。


    那笛聲悠揚飄蕩,連綿回響。


    藺櫻點點頭,繼續問道:“你身後那長劍應該能賣很多錢吧?賣掉估計就能買下平安城中一個很不錯的房子作為安身之處。”


    陳洛搖了搖頭,“舍不得,舍不得,沒了它,我就算有了街邊最好的房子,也無力守在手心裏喲。”


    藺櫻撇了撇嘴,戲謔道:“你這劍可有名字?”


    陳洛將血影離光拔出劍鞘,珍愛地拿在手中,微笑道:“血影離光。”


    “叮!”


    金光一閃,血影離光直直插進房頂。


    藺櫻輕輕抖了抖官袍,就像在抖一件纖薄如蟬翼的素紗竹衣,輕若浮塵。


    藺櫻將手中的鋒利冷眼問道:“就算你有這血影離光,不能用它自保,又有何用?”


    陳洛聳聳肩,看了一眼插在房頂上的血影離光,無奈道:“這江湖上可沒有多少像藺大人這樣伸手了得的人。”


    藺櫻伸手將血影離光吸了過來,握在手中,輕飄飄揮舞了幾下那把金光閃閃的劍,“慕晚曦?”


    陳洛驚訝地看了藺櫻一眼,點點頭。


    雖說這確實是慕晚曦贈給陳洛的劍,但是據慕晚曦所說,這把血影離光跟隨她多年,但真正見過她使用這把劍的人並不多。


    藺櫻把血影離光拋給陳洛,皺眉道:“她為何要把劍給你?”


    “因為友誼。”


    陳洛從懷中掏出一把折扇,輕輕搖晃。


    藺櫻懷疑地看著陳洛。


    陳洛笑道:“難道藺大人要把我所有的事情問個清楚?”


    藺櫻低下頭沉默片刻,忽然抬起頭盯著陳洛的眼睛。


    陳洛注視著藺櫻宛若深淵的眼睛,猶如墜進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周圍的一切景色都變成虛無,再也看不見。此刻陳洛的眼睛裏,隻剩下年紀大約二十四五歲的藺櫻,一身素淨且英姿颯爽的官服打扮,衣服下麵隱藏的柔美曲線下麵便是讓人浮想聯翩的芊芊玉腿,比慕晚曦還要高挑的身材,讓陳洛的眼睛都似乎快挪不走。


    紮著的單馬尾高高豎起,眼神銳利逼人。


    一股冷意從陳洛心底發出,陳洛頓時清醒過來,急忙用妖力將自己的丹田包圍起來,又將蓬勃的妖氣死死地沉寂下去,才繼續凝神看著藺櫻的眼睛。


    一片混沌終於散去,汗水打濕了陳洛的白袍。


    沈鵲幸抓著陳洛的胳膊,擔心道:“陳……洛哥哥,你沒事吧!”


    陳洛深吸一口氣,朝沈鵲幸笑了笑,搖搖頭道:“我沒事,藺大人並沒有傷害我的意思。”


    陳洛看向藺櫻,坦率道:“在下真得沒有欺騙大人,若沒有一顆赤誠之心,怎敢在大人麵前裝模作樣?”


    藺櫻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她方才最初窺視陳洛的修為時,似乎察覺到一股及其邪惡的妖氣存在,但是那股妖氣瞬間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反而是空無一物的丹田。


    “那股妖氣到底是……”


    藺櫻把目光飄向沈鵲幸,但是很快她就把目光收了回來,她扭過頭,皺著眉頭看著木桌上的茶水,暗道:“難道那股妖氣是我搞錯了?可是明明真的存在過,卻又不是那小丫頭身上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萬狂瀾看著藺櫻那張美玉瑩光的臉,欲言又止。


    他方才其實也感覺到了那股妖氣,隻是那妖氣消失的太快,根本不給他辨識的機會。


    萬狂瀾眯著眼睛看了陳洛一眼,他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這個吟遊詩人。


    “難道……”


    萬狂瀾忽然睜大眼睛,他忽然想起來,那一日在求魔之林的時候,不自量力去找徐元直比劍的少年。


    那個少年好像也叫做陳洛!


    隻是萬狂瀾根本沒辦法把眼前的少年和那個陳洛當做一個人,畢竟這個少年給萬狂瀾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般,虛弱無比。


    況且那個跟徐元直比武的少年,不是被求魔之林的妖靈奪走了身體,早就死掉了嗎?


    “難道現在的這個陳洛就是那個妖靈?不對啊……那個少年不是被何璟虞給帶走了嗎?怎麽可能還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那妖靈如果從何璟虞手上逃脫,也不可能轉眼之間變成了一個弱者!”


    萬狂瀾心思百轉,但他想破了腦袋,也不可能猜到,眼前的少年,就是那個不要命找徐元直單挑的陳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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