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是在半山腰,整日的下雨並沒有造成洪澇將牧恒的根須淹沒,反而衝刷下來的雨水帶著相當豐富的營養,讓牧恒生長的格外結實。</p>


    被烏雲籠罩,陽光並不是很充裕,所以牧恒隻能將這部分養料用來夯實自己的枝幹。自從有了塗蘇的陪伴,牧恒的生活有了極大的改變,多了些向前看的動力。</p>


    塗蘇好像很高冷的樣子,牧恒的搭訕並沒有引起她多少的樂趣。多數時候,牧恒還是在自言自語,說著不著邊際的話。</p>


    聽在塗蘇耳朵裏,卻跟天書一樣,什麽飛機、火車、航母,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奇怪詞語。</p>


    “鐵塊掉到水裏不是很快就下沉了嗎,為什麽這個叫航母的東西會飄在水麵上?”塗蘇又與牧恒開啟了日常的交流。</p>


    也隻有在涉及到她不曾接觸過的東西的時候,才會有那麽一點點的興趣。</p>


    “這個嘛,就是有浮力拖著它啊。就像木頭能飄在水麵上不會沉類似,隻要將鐵塊的平均密度降低到水的密度以下,那麽鐵塊也能浮起來。”牧恒耐心的解釋著。</p>


    “密度是什麽?”塗蘇聽明白了牧恒的講解,卻又聽不懂他的意思,抓住話中最關鍵的詞,反問道。</p>


    “密度就是質量與體積的比值。”</p>


    這樣的你問我答,在牧恒與塗蘇一起的日常生活中,頻頻出現。</p>


    時間來到地震導致滑塌後的第四百年。時日見長,牧恒與塗蘇的關係也越來越親近。</p>


    “喂,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塗蘇帶著一些拘謹問道。</p>


    “我啊?讓我想想,好像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牧恒被這個問題問住了。</p>


    仔細回想,自己變成樹已經有了九百年了。前世在地球上不過待了二十多年,而穿越到異界也僅僅隻有兩個多月,這與後來的九百年相比,太過微不足道了。</p>


    “我記得我原來是個人,是年輕的帥小夥子來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那種。”牧恒眉飛色舞的給她講述著自己的過往。</p>


    “嘔。不知羞,哪有這麽誇自己的。”塗蘇好像並不是很奇怪牧恒曾經是人的事情。</p>


    “你就不好奇我怎麽就變成樹了?”對於她的反應牧恒有些詫異。難道說她自己本身很奇怪,對別人的奇怪也就見怪不怪了?</p>


    </p>


    “有什麽好奇怪的,緣法如此罷了。”塗蘇老氣橫秋道。</p>


    “好吧,算我表錯情了。繼續說,我之前還在大殺四方,都已經奪冠了。正因為才華太過出眾,以至於被人要挾,受盡折磨。但我牧恒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寧死不從,然後不知怎的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牧恒依稀記得當時自己幾乎身死,不過還是沒有就範。</p>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義士。”塗蘇言不由衷的讚歎道。</p>


    “怎麽,看不起我不是?”牧恒見她這樣的態度,就不樂意了,接著補充道:“我牧恒雖不是什麽大人物,沒什麽超凡的能力,但我能夠約束好我自己,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我分的很清楚。該做的不會逃避,不該做的不會委曲求全。”</p>


    “我信你。”塗蘇見牧恒語氣有些沉重,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驕橫態度。</p>


    “謝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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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塗蘇,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牧恒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會變成一棵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考慮到塗蘇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便想向她打聽打聽。</p>


    “我也不知道,我是塊石頭哎,我能知道個啥。”塗蘇好似翻了翻白眼般的回道。</p>


    作為相處了四百年的老友,牧恒隻是用心便能感悟到她的表情。</p>


    “也對。算我問錯人了。”曾經牧恒問過這個問題,但並沒有得到回答。</p>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裏不是一個世界?”塗蘇小心翼翼的對著牧恒說道。</p>


    “不是一個世界?是什麽意思?”牧恒不解她的意思,疑惑道。</p>


    “我也說不清楚,隻能靠你自己去想了。”塗蘇起了頭,卻不願多說,弄得牧恒不上不下的。</p>


    說話說半截最討厭了。牧恒感覺到塗蘇似乎對這裏有一定的了解,但是不願意告訴自己。</p>


    思索著塗蘇的本質,牧恒心中有了一絲的凝重。從這起,牧恒往後再也沒跟塗蘇提起這一類的問題。</p>


    往後的一百年裏,牧恒還是整日與塗蘇聊著自己前世今生的見聞,還有對數學、物理、化學的難題的疑惑。</p>


    但聽得雲裏霧裏的塗蘇,壓根跟不上牧恒的節奏。習慣了做聽眾的她,也不會拒絕傾聽,全當和尚念經了。</p>


    “喂,你喜歡現在的日子嗎?”某一天,塗蘇望著東邊的日出,背著牧恒問道。</p>


    “這個問題問得好。作為一個人,我必然是討厭現在的生活的,有腳不能走,有事不能做,有人不能見。”一想到前世的父母親人,還有葉輕音、洛雲錦、柳清兒她們,牧恒便覺得黯然傷神。</p>


    “那作為一棵樹呢?”</p>


    “作為一棵樹,獨自生長,雖遇災難,但還是活了下來,好像也蠻幸福。不過作為一棵有人類意識的樹,無法真的做到享受這般單調乏味的淒苦。”牧恒輕笑了聲,腦海裏回憶著前五百年孤單的境遇,不想再繼續重複了。</p>


    “那萬一你還是有機會重新變成人呢?”塗蘇跟著追問道。</p>


    “重新變成人?那.....咦,為什麽我感覺到山在動?”牧恒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腳下的動靜打斷了他的思緒。</p>


    “嗯?”塗蘇不明所以,隻能跟著牧恒的“目光”向上看去。</p>


    “我靠,山洪爆發,要死了要死了。不對,我是棵樹,死不了。”從遠處山坳裏奔騰而出的山洪,向著牧恒這邊衝來。</p>


    “塗蘇,抓緊了,可別走散了。”牧恒趁著山洪達到之前,緊緊的抓住塗蘇不放鬆開。</p>


    山石受到衝擊,也變成了部分失重的狀態,加上洪水的浮力,牧恒很輕鬆的被從石縫裏拔了出來。</p>


    “也不知道這水要衝到哪裏去?”漂浮在水上的牧恒,跟著水流漫無目的的遊蕩。</p>


    “塗蘇,你沒事吧?”牧恒關心的問道。</p>


    “我是個石頭,能啥事。倒是你,就剩下光禿禿的樹幹,還能活不?”塗蘇的語氣中也富含了一些擔憂。“沒事。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叫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根沒全部斷,落地就能活。”牧恒豪氣的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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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洪來得快,去得也快。三個月的時間,牧恒便從水麵上掉到了陸地上。</p>


    “這是什麽鬼天氣,熱死人了都。”牧恒躺在地上,望著當空的烈日,汗流滿麵。</p>


    本以為山腳下沒有勁風,沒有雨打,旭日陽光下應該鬱鬱蔥蔥,想不到確實一片沙漠。火紅的太陽肆無忌憚的炙烤著大地,同時也炙烤著牧恒。</p>


    雖然沒有痛覺,但是牧恒還是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品種,對這般惡劣的環境居然有一些抵抗力。</p>


    或許是之前積攢的生命力太過龐大,加上牧恒很是努力的控製著流失速度,所以短時間內看,並不能給牧恒帶來很大的影響。</p>


    這般境地,牧恒減少了與塗蘇的交流,爭取將與她陪伴的時間延長一些。</p>


    轉眼又是五百年。牧恒的樹皮已經脫落的差不多了。全身上下沒有了一點活力,看著便像一棵枯敗的死木。</p>


    體內僅剩餘一丁點活力,牧恒意識到自己快要不行了,到了該離去的時候了。看著身前的塗蘇,牧恒忽然有些舍不得獨自離去。</p>


    “塗蘇,你在嗎?”</p>


    “嗯。”</p>


    “有你的陪伴,這一千五百年並不孤單。”牧恒回憶著前五百年的風吹,中五百年的雨打,後五百年的日曬,日子雖苦,卻苦中有樂。</p>


    “嗯。”</p>


    “我要走了。”</p>


    “去哪裏?”</p>


    “我要死了啊。”</p>


    “哦。”</p>


    “剩下你一個人,會不會覺得孤單?”</p>


    “不會。”</p>


    “太沒有良心了。”</p>


    “你會不會忘了我?”</p>


    “會。”</p>


    “還真是頑石一塊呢,跟剛遇到你的那時候一樣,真頑皮。”</p>


    “可惜不能把你帶走,否則肯定不會放下你的。”</p>


    “誰稀罕。”</p>


    “撒有拉拉。”</p>


    “。。。。。。”</p>


    消耗完最後一絲能量,牧恒安詳的閉上眼睛,帶著無比的留戀,將意識收回了大腦。</p>


    再次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還是國師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嘴角噙著勝利者的笑意,揶揄道:“想通了?”</p>


    牧恒攤了攤手,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自己已經出來了,意思不是很明顯了,還明知故問作甚。</p>


    “我看你似乎不太想出來的樣子,為何又出來了呢?”國師麵露奇色,摸了把胡子問道。</p>


    “要你管。”牧恒沒給他好臉色,隻是腦海中浮現塗蘇的身影。</p>


    “你真要幫我的忙?不擔心我以後針對人族了?”</p>


    “你這人真囉嗦,有什麽事盡快招呼,不然我就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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