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薔薇汁


    雖然周熹微是笑著同她說話的, 但林遇怎麽瞧, 都覺得她有些強顏歡笑的意味,不免關切地問了一句:“周姐姐, 你沒事兒吧?”


    周熹微聞言麵色不變,依然笑著道:“我沒事兒。”


    林遇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還是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真的沒事嗎?”


    周熹微搖了搖頭,依舊道沒事。


    見她不肯說,林遇也無可奈何, 隻好站起身來,又對她說道:“那周姐姐,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請個大夫看看, 還是這樣穩妥一些。”


    周熹微便點了點頭, 謝過她的好意,又道:“等會兒便要上課了, 我記得好像是範先生的課, 阿遇你還不去嗎?”


    一聽下節課是範先生, 林遇的麵色就僵了僵。


    範先生是教他們學琴的先生,一向提前去課舍,如此一想, 她也顧不上再避那幾個追著她問事情的師姐了,還是趕緊去課舍要緊。


    便對周熹微感激的笑了笑,忙道:“多謝周姐姐提醒,那我就先走了。”


    周熹微隻道客氣。


    待到林遇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後, 周熹微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身子往後傾靠,靠在花架上,絲毫不在意花葉的汁水有可能會染上衣裳。


    她抬頭望著明淨的天空,萬裏無雲,沒有一絲陰霾。


    真好啊,不像她的內心。


    弟弟景行又病了,連考三日的府試,回來就病倒在床上,請了廣陵最好的大夫過來也隻是搖頭,還抱怨他們怎麽不讓他好生養著,剛養好了點兒就又胡亂折騰,原本就是胎裏帶出來的體弱,還這樣折騰下去,可怎麽得了?


    最後也隻是開了更加溫補的方子,叮囑讓他好好養著。


    自從父親病逝,母親若不是還有他們姐弟二人,怕是也要跟著去了,他們大房勢單力薄,現在尚有祖母壓著,二叔與三叔兩家倒是還沒動手,隻在旁邊冷眼瞧著,就等著他們氣數盡了,便上來將大房瓜分個幹淨。


    景行為什麽這般不顧身體都要去參加科舉?


    還不是為了保住他們這一房?


    早在四年前廣陵書院招考學生的時候,景行便病倒過一次,身都起不來,隻是書院每三年才收一次學生,錯過了這次,他們怕是等不及。


    所以隻能她去,他們姐弟自幼便長得極像,四年前更是換上一樣的衣服便分不出來。


    她也是從小就跟著父親讀書,學得極好,半分不輸景行,更比二叔和三叔家的那幾個兒子強過太多,隻是身為女子,哪怕學得再好,在這件事之前,都是無用的。


    幸而她還是考上了,還幫景行拿到了竇先生入門弟子的資格。


    為了家裏,景行那般驕傲的人,在知道這件事後也隻是沉默了一天,最終還是接受了。


    也不知竇先生後來有沒有看出來,亦或是看出來了也沒有說什麽。


    這一回,她原本隻想在家中好好照顧景行,隻是他不同意,非要讓自己回女學。


    他態度堅持,她便不敢不回,生怕他同自己置氣。


    靠在花架上,周熹微閉上眼睛,卻不敢回想景行瘦削的臉,不敢去想若是景行這次撐不下去,他們大房會怎麽樣?


    半晌後,她才睜開眼睛,伸手摘了一朵薔薇花,攥在手中,不知不覺便攥得越來越緊,直到紅色的花汁從指縫中流出,才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過來,不知為何心中驟然一慌,像是有把大錘重重地敲擊在上麵,來不及細想,便匆忙提起裙擺往家中跑去。


    ……


    廣陵這邊的事,身在盛京的謝珝自是不知。


    他此時正看著坐在自己對麵這厚臉皮的人,麵無表情地將手中的刻刀一下一下地戳在木料上,頗有些心驚膽戰的味道。


    對麵這個厚臉皮的人就是方才來找他的沈行舟。


    隻見他好似瞧不見謝珝那已經快黑成鍋底的臉色,接過月朗給他端上的茶,還笑著道了一聲謝。


    自從那日從顧延齡的莊子上回來,謝珝對著沈行舟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思及個中原因,沈行舟也不能對他說出半句不滿來,誰讓他先露了形跡呢。


    在謝珝的眼刀下,已然變成了一個厚臉皮的沈行舟施施然從懷裏拿出一份帖子,放到桌子上,又朝謝珝那邊推了推,才開口道:“我妹妹給你家阿琯下的帖子,三日後邀她去相國寺。”


    謝珝壓根兒就沒看這份帖子,聞言便冷哼了一聲,斜著眼睇他,道:“阿琯的名字是你叫的?”


    沈行舟也知道自家好友一向寵妹妹,卻沒想到一旦涉及了謝琯的事,謝珝的戰鬥力能強成這樣,活脫脫一隻護崽兒的母雞。


    他被這麽一噎,正想說話,隻不過話還沒說出口,又被謝珝給堵了。


    隻見謝珝收了正在戳木料的刻刀,晃晃悠悠地拿在手裏,又道:“我倒是還不知道,你這堂堂的鎮國公世子爺,什麽時候也成了跑腿的小廝了?”


    沈行舟心道,這不是有目的才來的嗎?


    不過這句話到底也沒敢說出口,抬起右手放在唇邊掩飾地清咳了一聲,便對謝珝道:“阿珝你可小心點兒,別讓這刀把你手給割了,你可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傷了哪兒都不能傷了手。”


    謝珝沒說話,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裏很明顯隻有四個字,那就是:


    ——關你屁事。


    由於這意思太過明顯,沈行舟看懂了。


    不由得:“……”


    不過謝珝最終還是替阿琯收下了那張帖子,他還沒有仗著自己是兄長,便隨意幹涉妹妹交際活動的惡習,隻是在收下帖子之後,他便看著沈行舟,語氣頗為認真地道:


    “阿琯不光是我的妹妹,她還是謝氏的嫡長女,站在哥哥的角度上來看,光憑你家中那亂七八糟的後宅,我就不可能鬆口,站在謝氏的角度上看,我想你也知道八大家女兒幾乎是不會輕易外嫁的這件事。”


    他這番話,就像是一盆含著冰的冷水,毫不留情地澆在了沈行舟這段日子裏發熱的腦袋上。


    隻是謝珝的話還沒有說完,看著沈行舟已經微凝的神情,他又緩緩開口:“況且文臣與勳貴向來不是一路,我們能做好友,並不代表……”


    “我懂了。”


    他話還沒說完,沈行舟便出口打斷了他。


    謝珝此時反而笑了,挪揄地看了他一眼,才道:“當真懂了?”


    沈行舟也笑了,是他們時隔四年第一次在碼頭上重聚時的那種笑,爽朗又從容,他道:“自是當真懂了。”


    聞言,謝珝便抬眸看了他一眼,口中道:“說來聽聽。”一邊將手中的刻刀放回盒中。


    沈行舟便將身子往後仰了仰,偏過頭對謝珝道:“家裏的事我定然是會處理好的,至於其他,我在陽城這幾年,學到的最多的東西,就是實力為主,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很多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便有了能做到的可能。”


    謝珝聞言便但笑不語。


    沈行舟以為隻要有實力就夠,可這世間有許多事,並不是隻有實力就行的。


    隻不過謝珝也沒再打擊他,就讓這個少年先這麽以為著吧。


    謝·心越來越黑·珝這樣想著。


    說罷這件事,沈行舟又提到了另一件事:“我聽說盛京府試的時候,有個叫楊聞成的,近日來風頭甚是強勁啊。”


    “哦?”


    謝珝自是知道這個人的,應平縣的案首,府試是跟自己在同一間考場,在九江學院讀書。


    隻不過他聽過幾件事,不喜此人做派,此時聽沈行舟說起來,便也隻是興致缺缺地應了聲。


    沈行舟並不知道謝珝對這個楊聞成沒什麽興趣,又道:“當初在你們縣試之後,盛京裏就興起了辦什麽詩會,文會的,這個楊聞成就在裏麵被捧成了大才子。”


    說到這兒,又嗤笑了一聲,才道:“竟還有人說他定是這一回府試的案首,依我看,若是阿珝你去參加那些文會詩會什麽的,定能把這人的風頭給壓下去。”


    聽完沈行舟這番話,謝珝麵色沒半分變化,一雙清鴻的幽瞳中也沒泛起半絲漣漪,隻平靜地開口道:“我們這些人,連個秀才都不是,要風頭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們來采訪一下本文男主謝珝公子


    作者:大家都很好奇你到底希望誰做女主呢?


    謝珝:對不起我的心裏現在隻有學習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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