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有哪裏不好的啊?”天帝攤開手,無奈一歎。


    “這有哪裏好的呀?”茶茶卻不領情,仍舊兀自擺著臉色,反倒數落起來,“你總說疼女兒,可你女兒在冥府被人欺負了你知不知道?不就是犯了點小錯嘛,又不是故意的,那冥帝就喊打喊殺的,你那個時候怎麽不來救你女兒呢?”


    “這……這……”天帝被堵得語塞,實在是他也是事後才知曉此事,談何及時搭救?何況,這六界好不容易才相安無事了四萬年,可不能因為一點小事而又興起戰亂。


    見天帝支支吾吾,茶茶更是撅嘴背過了身去,索性不再看他:“還說疼人家呢,都是假話,全是假話。”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天帝忙陪著笑臉。


    “那冥帝也是的,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那麽浮躁,居然跟兩個小姑娘一般見識。我看分明就是他自己設的結界出了紕漏,又不好意思承認,臨了出了事才需要拉個墊背的,我和少嬉就是這麽倒黴給撞上的。”茶茶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個道理,不然據說是設下三層結界的惡靈淵,又是怎麽被少嬉這三把斧給破開的?要知道,少嬉可是連她都打不過的。


    天帝聞言隻哈哈一笑,捋捋胡須道:“你可不知,那冥帝雖是脾氣不好,但本事與你帝父卻是不相伯仲。也是你們兩個小丫頭調皮搗蛋,哪裏不好玩,偏去冥府搗亂,這會兒惹下大麻煩,闖了大禍吧。”


    茶茶怒瞪著天帝,忿忿地一跺腳,“我身陷囹圄你不來救我就算了,現在還來諷刺我。人家司命冒著神形具散的危險都肯來冥府,偏你不來就算了,現在還阻攔我去救人,你這個天帝是怎麽當的,就不怕底下人不服嗎?”


    “誒,不可胡說。”天帝順變了臉色,卻仍帶憐愛,“寡人可沒說不救司命。他救了你,是大功一件,寡人即刻就讓太上老君取出仙丹治愈司命,並,著翊聖真君帶五千天將下凡緝拿惡魂。這樣安排,可還妥當?”


    漆黑的眼珠子滴溜著一轉,茶茶扯開一笑,忙附和:“妥當妥當,甚是妥當。”


    一連解決了兩件大事,茶茶頓掃頭頂陰霾,茶茶心情大好,一改方才賭氣模樣,主動親昵地挽起天帝的手臂,“方才女兒說的都是賭氣話,帝父可千萬不要往心裏去哦!不過呢,與其麻煩帝父再找人送藥去凡間,女兒我就幹脆負責到底,不必勞煩帝父了。”


    天帝正享受著愛女的奉承聽得滿心愉悅,忽聽這話,卻搖了搖頭,一口否定:“不行。”


    茶茶臉上笑容僵住。


    天帝繼而道:“你哪兒也不許去,乖乖回你的瑤華宮暫避風頭。”


    茶茶臉色頓變,倏地抽了手,冷著臉問:“沒商量餘地了?”


    “沒得商量。”


    “好啊,回去就回去,誰怕誰啊!”茶茶放棄了抵抗,瀟灑轉身離開,臨了走出幾步又停下,回頭衝著天帝做了個鬼臉,“剛才的話我不收回。另外我還要補充一句,你是我見過最不慈愛、最不通情達理、最不開明的父親,你就是個小氣鬼,小氣鬼!”


    茶茶一通數落完,跺跺腳負氣離開。


    天帝被說得一愣一愣,待反應過來,那“罪魁禍首”早已經遠遠消失了蹤影,隨即隻無奈一笑:“這孩子!”


    茶茶負氣出了淩霄殿,正往著自己的瑤華宮去,一走一念叨,一走一數落,直氣得她七竅生煙。


    拐過液池畔,茶茶遠遠見著個身影甚是熟悉,心念一動,當即有了主意,忙朝那身影招手:“遊奕靈官,遊奕靈官……這兒呢,這兒。”


    茶茶又喊又叫,聲音飄遠。那廂遊奕靈官也聞見聲響,一見茶茶也興奮起來:“小殿下好些日子不見,又去哪兒玩去了?”


    茶茶隨口扯了慌,想著遊奕靈官為帝父座下傳令官,此刻冊卷在手,想來是要下界的,遂起了念頭,一雙晶亮眸子驟現一抹狡黠。


    遊奕靈官反被她這赤果果的眼神看得一陣後背生涼,抱著手中一卷竹冊連連後退:“幹、幹幹、幹什麽?”


    九重天上茶茶被禁足瑤華宮,凡間下司命與少嬉卻已離開了客棧,拈了一個訣,順著閻判所贈聚魂幡的指引,於南海之濱現身。


    海風涼涼迎麵吹來,帶著大海獨有的腥鹹味道,廣闊無垠的海麵波瀾壯闊,襯著暖陽光暈散著重重金芒。


    司命傷重未愈,又強行捏訣施法,甫一落地便咳嗽不停,兩頰現出不正常的紅暈來,身子搖搖欲墜似風吹便倒。


    少嬉忙將他扶住,一手為他順著後背,拿眼縱觀四周,頓現憂愁:“這裏也沒個可以落腳休息的地方,而你身子未愈,實在不適合再趕路了。”


    司命艱難擺手,胸口一陣沉悶難以抑製,他有意強忍,卻猛地一咳竟咳出血來。


    “你吐血了!”少嬉大驚,忙以袖替他拭去唇邊的血跡,見一旁立有一大石,便扶他過去坐下,“這可怎麽辦才好?要不……要不咱們還是回逍遙澗吧,那裏靈藥遍地,棲梧又精通岐黃,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伸手按著起伏不定的胸口,司命正要開口卻又猛地咳嗽幾聲,一直咳得臉紅脖子粗,甚至身上受火雷刑灼傷的地方也生生裂開。疼痛沿著傷口之處蔓延至四肢百骸,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格外駭人。


    少嬉手足無措,隻得一麵替他順背,一麵又擔心手下太過大力碰到他傷口,生生急得不行,兩滴晶瑩的淚珠子不斷在眼眶中打著轉。


    久久抑製方有所平複,司命握住她為自己撫背的手,搖搖頭:“眼下抓回惡魂才是緊要,耽擱……耽擱太久,我擔心會釀成大禍。”


    “可是你的身體這樣,我怕你都熬不到抓回惡魂,你就先支撐不住倒下了。”少嬉怛然失色。


    司命閉目微微調息一番,待得氣順了幾分,臉上那不正常的紅暈也稍稍退了些,逐漸恢複了正常麵色。


    “傻丫頭。”一指抵在少嬉額間,司命微哂,“我好歹也是上仙之身,千年劫也順利熬過來了,區區三十道火雷刑,不過隻是傷了點皮肉罷了。”


    司命說得輕巧,渾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可要不是少嬉親自見了他奄奄一息的樣子,怕是真要被他這坦然自若的假象給唬了過去。


    司命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聲,眼底澄幽,似覆上一層霧蒙蒙的煙紗看不真切,“三月之期轉瞬即過,倘若沒有盡數抓回十萬惡魂,我擔心冥帝不會輕易揭過此事。”


    他失信倒是小事,也不怕因此會惹惱了冥帝,怕隻怕非言上神不在,冥帝不會輕易放過少嬉。


    “對不起,都是我闖下的禍,還連累了你。”少嬉萬感愧疚,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哪裏不對。


    首先,那冥府並非尋常人皆可入內,鬼門更是一年一開,瞬息萬變,稍縱即逝。她與茶茶誤被鬼門吸入踏進冥府算是倒黴,即便得受十五道火雷刑也隻能吃這個啞巴虧,可在冥府內遇見的那個男子又是誰?


    起初她因擔憂茶茶太過著急,後又被陰兵追捕亂了方寸,以至於遇到一個順手救她之人便感激涕零,竟是險些忘了那人是敵是友,從何而來,因何而至。


    再者,她與茶茶被陰兵抓到冥王大殿,茶茶已經明晃晃亮出了九重天小殿下的身份,可冥帝就連九重天的麵子都不給,仍要將她們正法,可為何卻沒發現冥府還有另一個生人?除非,此人法術可與冥帝比肩,或者,大有來頭?


    少嬉心間越想越覺奇怪,尤其那人順手給她的一件東西竟威力巨大到能將惡靈淵三層結界破開,可見並非尋常之物。若隻論防身對付陰兵,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還有鮫珠,傳說中的稀世罕珍都遺落了整整四萬年,就連她都以為那不過隻是一個流傳世間的傳說,可偏偏,竟會讓她在冥府拾得。是巧合?還是……那人遺失的?倘若是那人的,那他又是誰?


    一重重的困惑壓得少嬉幾乎喘不過氣來,不知為何,她竟有種被人借刀殺人,再傻傻頂罪的感覺,實在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也怪她大意,當時若是問一問那人的名字就好了,現在無名無姓道不出對方的身份,即便可能與那人有關她也苦無證據。偏偏,還被一群陰兵給抓了個現行,當真是百口莫辯。


    海風呼嘯吹過耳畔,一縷發絲緊緊貼在額間,少嬉正沉思,忽覺額上劃過一道暖意,她久夢乍回,抬頭撞進司命一雙幽深的墨瞳中。


    “怎麽了?”


    司命重傷身子虛,還苦於惡魂沒有抓獲,少嬉也實在不願拿此旁的事情去煩擾他。遂隻搖搖頭,將心頭那點理不清的思緒盡數按捺。


    “別多說了,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讓你先調養生息,等你好些了,我們再去找惡魂。”少嬉挽住司命的手臂,小小的身子比司命矮了整整一個頭,卻仍舊讓他多將重量壓在自己身上,好不必觸到傷口,減些痛苦。


    司命點頭應了,少嬉方捏了個訣,二人頓時於海邊隱了身形。


    閻判給的聚魂幡能感受惡魂的氣息並指引其所在,可少嬉實在擔心司命的身體,恐他騰雲太久會支撐不住,遂於雲端之上俯瞰,瞧著底下約莫一座小鎮的模樣,便捏訣於小鎮外落下。


    二人落入凡間化了個凡人的身形裝扮,麵前坐落一座不大的小鎮,匾額之上寫“清平鎮”三字。隻小鎮外頭來往進出並無人煙,倒是略顯幾分淒清。


    司命抬步欲走,卻見少嬉頓在遠處,眼睛直直望著小鎮的方向,不禁疑惑:“怎麽了?”


    “司命,你見過黑色的天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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