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苓兒搖搖頭,顯然已不想在此事上多做解釋,輕言兩語便將此事給揭了過去:“總之人各有誌。子……並不是一個肯偏安一隅之人。”


    “可你卻喜歡淡泊安穩不是嗎?”少嬉毫不留情地戳穿那層橫在中間的薄薄的紙。


    鬱苓兒望著她,笑容中略帶幾分苦澀:“我與他相知相伴十數萬年,竟遠遠比不上才相識幾日的你對我的了解。”


    “那你為何不勸勸他?”


    “如何勸?我曾讓他放棄魔君之位,可他卻並不願意。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有生之年勸他少動殺戮。”鬱苓兒說來有些惆悵,漸漸地連眼眶也紅了。


    “所以在你死後,他便毫無顧忌,以至於不惜率領魔眾攻上了九重天,還滅了鮫人一族。”對往事知道越多,少嬉心中對子的怵意便更增幾分。她忽然有些慶幸,當初能夠在魔君的手下僥幸偷生,那該是何等的幸運啊!


    隻是如今她們身陷十方空間之中,就連能否回到現實中去亦未可知,再來說這些陳年往事根本毫無意義。


    她歎了口氣,又突然想起一事:“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想通。我落入十方空間之後,落英翎與流雲錦都不知去向,鮫珠一直放在流雲錦內,也隨著一道失了蹤跡。你既然是靠著鮫珠才勉強可以維持一魄不散,鮫珠沒了,你為何還能出現在我的身邊?”


    這事她一直覺得奇怪,隻是奈何沒有機會可以問出口。現如今將疑惑道出,她卻總覺得鬱苓兒尚有事情還在隱瞞自己。但具體是什麽,她卻不得而知。


    鬱苓兒麵色不變,說:“鮫珠確有神效,但於我卻並無多大作用,不過僅能容我暫時棲身罷了。”


    “所以……其實能真正護住你魂魄的,並不是鮫珠?”少嬉漸漸有所頓悟。


    鬱苓兒果然點頭:“不錯。”


    “那是什麽?是我的靈氣?”少嬉有些惶恐。


    “我四萬年前就差點神魂俱消,那時還尚未有你。其實能護住我一魄的,是女媧石。”


    “女媧石?”少嬉大驚,唯恐自己聲音太大引來車外隨行的阿綠注意,趕忙捂住了嘴。見四下街邊鬧騰,並未有人注意車內發生之事,這才小聲的問,“女媧石不是媧皇的法寶嗎?你為什麽會有?”


    當初媧皇魂歸九天,身軀祭了天地,其寶物女媧石卻不知去向。有傳言,女媧石本是媧皇身體的一部分,媧皇祭了天地之後,連同女媧石也一同消散於天地之間。原來女媧石並非跟著媧皇一同湮滅,而是一直都在鬱苓兒的手中,難怪無人知其下落。


    少嬉心頭大駭,轉瞬卻蹙起了眉頭:“女媧石是媧皇至寶,並非尋常人可以使用,就連師傅也……所以你的來曆,非同一般吧!”


    鬱苓兒垂下頭,緘默不語。


    越是如此,少嬉便愈加深信自己所猜測的是對的。如此說來,鬱苓兒果真有大問題。


    她沉思細想,並將初見魔君時的情景,以及之後魔君一而再再而三的手下留情,再想到那個傳說……是了,魔君說過,他與師傅是故交。


    少嬉登時瞠大了眸子:“你該不會是……”


    鬱苓兒抬頭對上她滿目震驚,心知她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身份,索性也並不隱瞞:“你猜得不錯,我就是白。”


    “那魔君豈不是……”


    “是,子的真身,就是騰蛇。”


    心中的團團迷惑解開,少嬉卻驚惶不已。難怪鬱苓兒可以使用女媧石,因為白就是媧皇的後人,自也能夠駕馭得了女媧石的法力。而魔君子是騰蛇,是當年媧皇座下四大護法之一,是上古之神,其仙齡遠在諸仙之上,也難怪無人可與之匹敵。


    那日在十陰山中,魔君幾乎發狠要殺了她,可最後卻收了手,原來真是看在了師傅的麵子上。如此說來,師傅、魔君以及鬱苓兒都是當年幸存的三大上神,是師兄妹!


    少嬉震驚不已,一時竟忘了言語。


    鬱苓兒將封存許久的秘密一一說開,心頭一時倒是輕鬆不少。思緒飄搖,自顧說起往事來:“當年媧皇祭了天地,我們三個僥幸不死,自此便都離了昆侖,不再過問六界之事。白澤生性淡泊,又不喜人世熱鬧繁華,便尋了處仙山歸隱,化名非言。我與騰蛇雖是師兄妹,但早已兩情相悅,便雙雙化名下界,欲做一對平凡的夫妻,直到去往歸墟的一日。”


    “子生性好鬥,又十分要強,他與我歸隱不過一百年的光陰,便已經有些厭倦,不甘平淡。那時魔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有能者均可挑戰魔君。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所以他去了,並且挑戰贏了?”少嬉已經漸漸平複下心緒,對後事發展也猜到了幾分。


    鬱苓兒頷首:“他告訴我,他隻是無聊,想去挑戰一番,就算是贏了,也絕對不會眷戀魔族之主的位置。”


    “他這麽說,你就當真信了?”


    “是啊,可笑的是,我居然信了。”


    往事如煙過,鬱苓兒對此卻一直是個解不開的心結。倘若當時她沒有那麽心軟答應,或許後麵的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或許,他們真的能安穩地過完餘下的日子,直到去往歸墟的一日。


    “子去了十陰山,成為了幾百年來第一個能在百招之內打敗魔君的人。一時威名傳遍六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百招?原來他那麽厲害!”少嬉顫顫,心中震驚可想而知。


    鬱苓兒卻顯得十分平靜:“子幾乎都沒怎麽出手就已經贏了,一擊出招,卻將上任魔君打得神魂俱消,當場殞命。幾乎同時,魔眾奉他為主,給予了無上的榮耀與尊崇。”


    “他既成了魔君,便必定會迎你回十陰山,所以才會有了後來的婚禮。”少嬉將所有的事情連貫起來,漸漸便也通了,“隻是有一事我還是有些疑惑。當年魔君大婚,聽說喜帖可是廣發了六界,就連九重天上的那位都不曾例外。但是後來,為什麽你卻沒有出現?”


    “我乃堂堂女媧後裔,怎可與魔為伍。”鬱苓兒忿忿難平,清明的眸子浮現怒氣,眼眶微紅,顯然是氣的。


    少嬉不慎觸了黴頭,到不知該不該繼續追根究底了。好在鬱苓兒生氣也不過隻在刹那,許是想到此事已經過去許久,到底也與少嬉無關,便也漸漸斂了怒意。


    “他的確來找過我,當時我真的很生氣,氣他不但騙了我,甚至於違背了媧皇的意願。可他知我素來心軟,便一直候在門外苦苦勸說。我是有想過他若不肯放棄魔君的位置,我便與他一刀兩斷,從此陌路。可後來我一想,媧皇當初寧肯犧牲自己也要保全天下,子成為魔君也未嚐不會是一件好事。起碼,還有我能從旁勸他,或許能使魔族向善。”


    少嬉往角落挪了挪屁股,訕訕笑道:“很顯然,你失敗了。”


    想法倒是好的,隻是魔族自來好鬥、好殺戮,妄想以一己之力勸說向善,無異於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鬱苓兒的臉色逐漸沉下,眸中覆上一層灰蒙:“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低估了他對權力的渴望。”


    “其實也怪不著你,要一個那麽自負的人放棄高高在上的魔君位置,想想也是知道不可能的。”少嬉歪頭淺歎,餘光恍然瞥見鬱苓兒臉色不佳,便趕忙再道,“其實,其實你已經很努力了,起碼在你還活著的時候,魔君並沒有濫殺無辜啊!”


    鬱苓兒低頭沉默不語,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


    少嬉有心還要安慰,但乍然想到鮫人族被滅族之事,一時又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話來圓。畢竟魔君當年不但率領魔眾攻入了南海,滅了鮫人一族,甚至於還攻上了九重天,手下更不知沾染了多少無辜的生命。


    思及此,少嬉陡然間一個激靈,頓時覺得周遭空氣一時驟冷不少,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咦!”她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不對啊,上神在九重天的位份是很高的,更何況魔君還是跟隨媧皇的上古之神,其地位更是不可撼動,看看我師傅就知道了。可是為何……為何後來天帝會與你們鬧得如此水火不容,甚至不惜兩敗俱傷都要滅了魔界?”


    一時回憶襲來,鬱苓兒心情沉重,長長吸了口氣,又重重吐出,才道:“如今的天帝是四萬多年前才即位的,那時子已經承襲魔君之位已有三千多年,早無人知曉真實身份。當然,子樂在其中,享受著魔君之位帶來的一切權力,更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所以,他早已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媧皇的教導,忘記了自己……曾經也是神界的人。”


    “那你呢?你可曾忘記過自己的身份?”少嬉小心翼翼地試問。


    “我若忘記,便不會不出席那場婚禮了。”她從未忘記過自己是誰,以至於後來日日都在譴責自己,夢中,也是媧皇的譴責。


    “那你為什麽不去找我師傅?他跟你們是師兄妹,一定也不想看到昔日的師弟判出神界,墮入魔道。”


    “我何嚐沒有去找過。可是他卻袖手旁觀,還說自子成為魔君的那一日,便注定了殊途不同歸,早已斷了當年的同門情份。後來我再去,他便不肯再見我了。”


    當初朝夕相處,同生共死的同門,如今卻到了這形同陌路的地步,多少讓人唏噓。


    因為其中牽累師傅,少嬉不好妄言。她低頭扯著腰間的絲絛,心間百味雜陳,更不知該如何繼續這個話題。當然,她也需要時間好好消化一下。


    “小姐,萬佛寺到了。”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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