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嬉渾似被天雷擊中般怔怔愣了許久,比之聽到自己是師傅的命劫還要讓她緩不過來神。


    歸墟那是什麽地方,那是修為甚高的上神們最後的歸屬,是熬過了命劫卻躲不過天人五衰最後才會去的地方。歸墟,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少嬉淚如雨下,悲悲戚戚望著棲梧:“師傅怎麽會去那個地方呢?他去了還能再回來嗎?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此一去便是七百多年,這幾百年來杳無音信。起初她還能當師傅是雲遊去了,假以時日定然會回來的。可如今得知了真相,誰又能夠確定師傅當真是否還能再回來。


    畢竟,從事至今,還從未聽說過誰去往了歸墟的,還能再安然無恙回來的。


    棲梧伸出一指揩去少嬉眼角滑落的淚水,滾燙的淚珠溢開在指尖,透過肌膚也燙得他心頭一顫。


    “別擔心,非言會平安回來的,你什麽時候見過他做無把握的事,對不對?”棲梧柔聲哄著,大掌輕輕拍著少嬉細肩。


    “真的?”少嬉半信半疑,順手抓過棲梧的袖子擦著眼淚。


    棲梧無奈,卻仍寵溺一笑。


    “對了,你還沒有跟我解釋鎖情咒的事情。”少嬉仍記得這事,說來至今仍忿忿難平。


    棲梧一愣,似沒想到她對此事還仍是念念不忘,當下也在腦海中快速搜尋著應對良策。


    少嬉瞧出他是在想法子敷衍自己,當即柳眉一皺,嘟囔著嘴警告:“好好交代,如實交代,否則我真會拆了你房子的。”


    “是是是,好好好,我老實交代,定然老實交代。”棲梧似被逼得沒了法子,才不得不娓娓道來,“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少嬉根本不給他思考良策的機會。


    棲梧抬眸與她對視,斜長的桃花眼一挑,忽然抬手一記敲在少嬉額頭:“傻丫頭,還能為了什麽,還不是你師傅為了你都肯冒險去歸墟了,你要是在你師傅離開的日子裏跟人跑了,那還不得氣死你師傅啊。我這叫防患於未然,懂不懂!”


    他揚手還要一記敲下來,少嬉已靈敏地躲了過去,哀怨的看著他:“你胡說什麽呀,我才不信。”


    “喲,還不信呐。”棲梧唇角一勾,抱臂閑閑向旁一靠,“你看你,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我這鎖你情絲七百年都相安無事,這一遭解開,你這心都跟人跑了。要不是我這被反噬受了傷,你恐怕都直接跟人家裏去了吧。”


    言罷,還當真似模似樣的咳嗽起來。


    這是實話!


    少嬉心虛地摸摸鼻尖。確然,她原本是打算跟著司命去星君府來著。


    “瞧,還真讓我給說中了。”棲梧跟一下被點燃的鞭炮似的謔地站起身來,指著少嬉似要罵罵咧咧的,但唇瓣翕動半晌也沒憋出一個字來。


    少嬉本就心虛,還以為定得被臭罵一頓,沒成想卻是雷聲大,這雨點還沒落下來呢就已經結束了。


    “可是我怎麽覺著你是在騙我呢?”少嬉歪著頭,睜著一雙璀璨明亮的眸子眨了眨。


    棲梧似如鯁在喉,一時被噎了一下。少嬉眯了眯眼,一瞬間有種自己又被蒙騙的感覺。


    “怎麽會呢?”棲梧嘿嘿一笑,重又坐了回去,“我說你這個小丫頭以前不是挺


    單純的嗎,怎麽才離開了幾天就變得這麽多疑了。這不好,這很不好,得改,必須得改,一定得改。”


    少嬉無奈翻了個白眼,料想著如果是欺騙之詞,那追問也終究得到是謊言,索性便不問了。不過好在現在鎖情咒已經解了,她也明白了自己心之所向,其他的,便也不太重要了。


    正要下榻,卻被棲梧一把按住,他一臉緊張:“你要做什麽?”


    “有點累了,想回房間睡會。”少嬉答。


    “就在這休息吧,省得又走一趟。”棲梧按著少嬉躺回到榻上,又拉過被子給她蓋上,“我去外頭打坐,有什麽事情就喚我。”


    少嬉拉住他手腕:“你被反噬的傷才剛剛平息一些,還是不要走動了。我回自己房間,你在這裏打坐。”


    “不必了。外頭神清氣爽,靈力聚集更適合療傷。你且好好休息,至於別的事情,等恢複靈力之後再做商討。”棲梧拍拍少嬉手背,不給她再拒絕的機會,為她掖好了被角。


    棲梧起身出門,忽然腳步一頓。


    少嬉闔目正要休息,察覺異樣,睜了眸,果見棲梧還站在房中一動不動,她問:“還有什麽事嗎?”


    棲梧負手於背,陽光撒進,更拉得他身形修長,如鬆柏般挺直的背脊,立於原地巍然不動。


    “丫頭。”半晌,他似輕歎一聲。


    “恩?”


    “你與他……是認真的嗎?”棲梧微微回首,俊朗的側顏難得斂去一派吊兒郎當,羽睫覆下,亦掩去了眸底太多的無奈。


    少嬉愣怔,似思考良久才品出這話中的意味來。隨即,隻得到一聲很是肯定的答案。


    棲梧明白了,便也不再問了,長身出了房間。


    少嬉為棲梧輸送靈力也實在是累極,當下也未做他想,很快便沉沉睡去。待她醒來,外頭早已夜幕垂下,繁星點點。


    少嬉穿好鞋襪下榻,推開房門,隻聞一陣淺淺幽幽的笛聲傳來。是何人吹奏,根本不做二想。


    尋著笛聲踱去,夜幕沉沉,繁星點綴。


    棲梧坐在一截梧桐枝椏上,一隻腳踩著枝椏,一隻腳懸在空中,闔目吹笛,姿態閑適,一如出塵謫仙。


    隻是這笛聲幽幽,未免有些愁緒了些。


    “棲梧,”少嬉站在樹下,仰頭望著上麵的男子,“你坐那幹什麽呢?”


    笛聲戛然而止,棲梧睜眸,翠色玉笛在修長的指尖轉出漂亮的弧度。他微一揚眉,道:“月色正好,閑來無事。你呢,可睡得舒服了?”


    少嬉莞爾,點點頭。


    棲梧跳下樹來,翠色玉笛憑空隱了形。他踱步上前,拉著少嬉坐到梧桐樹旁架著的秋千下與她並排坐著。


    秋千輕晃,二人俱是仰起頭望著天邊繁星。縱使這樣的景象幾乎夜夜都有,也早已無甚新奇。


    “棲梧,咱們去溪穀縣吧。”少嬉歪頭枕在棲梧肩上。


    “你想去查那女鬼的事?”棲梧問。


    少嬉也不瞞他,老實應了:“說實話,這些時日我與司命雖被困在十方空間之中不得脫身,但我也日日牽掛著這件事。若我沒有回來便也罷了,如今我回來了,又曉得些蛛絲馬跡,便不想就這樣輕易作罷。至少那些死去的凡人,不能枉死。”


    棲梧半晌沒有答話,似在考量。少嬉也不急,容著他思考去。


    山頂夜風微涼,徐徐吹過,少嬉冷不防打了個哆嗦。稍久,才聽得頭頂一聲“好”字。


    她驚喜抬頭:“真的?你不嫌麻煩麽?”


    “怕你惹出事來更麻煩。”棲梧狡黠一笑,順便伸手拍了拍她的頭。


    少嬉撇了撇嘴,一把打掉,嘟囔道:“少來了,明明刀子嘴豆腐心,偏偏還要說這些話來招人嫌。”


    棲梧微微一笑,單手枕在腦後,不置可否。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溪穀縣吧。”少嬉道。


    “怎麽,你不通知那位,讓他也陪著一起去嗎?”棲梧側首,話語間有股道不明的意味。


    少嬉跨下臉來,似有擔憂:“司命傷勢未愈,還是不要叫他了,讓他好好休息。”


    “那我呢?”棲梧跳腳起來,捂著胸口佯裝虛弱,“我也被反噬受了重傷,可嚴重了。”


    少嬉翻個白眼:“白天不是給你輸送靈力了嗎?以你的底子,稍稍調息肯定比普通人恢複得快,這會應該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吧。”


    見瞞不過她,棲梧索性也不裝柔弱了,乖乖坐回到她身邊去。


    少嬉也不與他呈口舌功夫,簡簡將了解到的信息與棲梧共享,隻唯獨省去了被帶回十陰山,以及遇到鬱苓兒的事情。


    棲梧聽了個大概,便拉著少嬉一路走一路說。


    待他們行雲來至溪穀縣時天尚未亮,夜幕深沉,似有黑氣團團彌漫,遮了眼,叫人瞧不清狀況。


    少嬉憑空幻出一盞燈籠,夜風呼嘯,燭火卻紋絲未動,照亮麵前一寸方地。


    “我不過才離開幾日,這裏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少嬉打著燈籠四下瞧瞧,原本屍體橫陳的街道更是一片狼藉,有的房屋甚至已經毀壞嚴重,殘垣斷壁,甚是觸目驚心。


    倒像是,曾有一場惡戰。


    棲梧眼力極好,借著微亮的燭火也瞧清了大致。他走到一張被劈成兩半的殘桌前,指尖輕輕劃過桌麵也傳來“咯吱”一聲響。


    “是引雷術。”棲梧輕嗅指尖,得出這麽一個答案。


    “是司命!”少嬉驚道。


    引雷術是南極長生大帝不外傳秘術,司命是他座下弟子,自然也會。


    少嬉環視四下,果然見得地上有多處被灼過的痕跡,看靈力殘留應該就在不久前。她道:“司命來過了,而且就在我們之前。”


    棲梧頷首,卻突地一笑:“看來你心疼某人,某人卻悄悄瞞著你下界,擺明了是信不過你嘛。”


    少嬉正低頭企圖搜尋更多的蛛絲馬跡,乍聽這話,少不得回頭剜他一眼:“你不是受傷了不舒服嗎,怎麽還這麽多話?還是閉嘴休息一下吧。”


    棲梧被噎了一下,仍舊在後頭滔滔不絕的說著,少嬉也懶得理他。


    如此這般一人在前頭認真的尋找線索,一人在後頭認真的“評價”別人感情之事,倒也是融洽得很。


    “你怎麽不走了?”棲梧沒看路,險些撞上少嬉。


    少嬉轉過身,欣喜道:“我可能知道他們在哪兒了?”


    “哪兒?”


    “觀音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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