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大驚失色,旋即屈膝跪下。


    帝君望過來,蹙了眉頭,冷聲道:“怎麽,你不願意?”


    司命深深吸了口氣,答得幹脆:“不願。”


    “你!”帝君怒目瞪來,指著司命氣得發抖。


    司命卻仍舊麵不改色,口中的回答與心底的回答俱是一模一樣。


    “帝君。”遊奕靈官也驚訝於這突來的指婚,見司命開罪帝君,忙也跪下求情,“請帝君息怒,還請給司命一個機會,聽他解釋。”


    說罷,深深拜下。


    帝君氣惱著走回上金座,壓抑著胸中怒火,等著司命最好給出一個能令他滿意的解釋。


    司命仍跪在地上,直麵帝君,態度不變:“帝君容稟,小仙已心屬他人,是斷斷不能迎娶小殿下的。還請帝君收回成命,莫耽誤了小殿下終生幸福。”


    “放肆。”帝君怒喝。


    司命拜倒:“帝君有命,小仙不敢不從,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亦是無懼。然,意屬本心,真心二字可遇不可求,她不負我,我亦不能負她。”


    “她是誰?”帝君問。


    司命猶豫片刻,如實答:“逍遙澗非言上神之徒,少嬉。”


    金殿忽而一陣沉默,遊奕靈官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知是在為誰提著一顆心。


    一時間內又聞此女名字兩回。一回使得棲梧怒闖九重天,險些讓逍遙澗與九重天至此生了嫌隙;二回,她竟又成了自己女兒麵前的絆腳石。


    帝君扶著金座扶手,眉宇間的怒火一時消散不少,微微眯了眼,沉吟許久未曾說話。


    遊奕靈官注視著上頭好一會兒,見帝君始終是未有所動作,才挪著雙膝跪到司命身旁去,拿著手肘戳了戳他的臂膀。


    司命轉頭望他一眼,沉著臉色沒有說話。


    “你說,帝君為什麽突然要給你和小殿下指婚?這事前,可是毫無征兆啊。”遊奕靈官壓低了聲音湊在他耳邊私語。


    司命始終不發一言,心中卻似嵌了塊大石,隱約覺得此事是不能輕易搪塞過去了。


    遊奕靈官又道:“不過你也挺大膽的,就這麽把你自己跟少嬉的事情給攤在了明麵上。你也不想想,要是逍遙澗兩位上神反對,又跟你撇清了關係,咱上頭這位還能輕易饒了你?”


    司命冷冷瞥向他,還有些帶著三分調侃的遊奕靈官登時住了口,悻悻著與他拉開了距離。


    “少嬉?又是她?”


    金座之上傳來帝君的聲音,二人同時一怔,抬頭望去。


    “帝君……”


    帝君抬手,將司命剛出口的話打斷。他斜目望來:“本君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你任選。一,娶茶茶,做九重天的駙馬,往事本君一概不究;二,你擅離東荒,違了君命,當罰,就罰,幽閉天牢三百年。你,自選吧。”


    帝君揮了揮手,便不再去看司命,倒真像是將選擇權交給了他似的。


    “司命,再求求帝君,三百年可不是小事。”遊奕靈官低聲勸道。


    司命充耳不聞,雙手伏地深深拜倒,決絕之聲響徹金殿:“小仙擅離職守,有罪,該罰。現自請幽閉天牢,拜謝帝君。”


    “司命。


    ”遊奕靈官瞠大了眸子,氣他不爭的同時欲要替他爭,卻被司命攔下。


    帝君怒目瞪來:“司命,你可得想好了。”


    “小仙自知有罪,不敢奢求帝君寬恕。”司命跪拜,隨後起身。


    “司命,”遊奕靈官拉住他,“別衝動。”


    司命卻隻衝他笑笑,便毅然出了金殿。


    帝君坐在金座上,怔怔望著司命絕然離去的背影,又是憤怒,又是無奈。最後,隻化作重重一聲歎息。


    而與金殿上針尖對麥芒不一樣情況的卻是瑤華宮。


    自從被下令禁足在宮中後,茶茶果然是一步也不出大門,但卻沒有一如往常受罰時無聊得上竄下跳,反倒安安靜靜的,沉默得叫人擔心。


    帝君走進瑤華宮,尋了一圈,才見茶茶獨自一人坐在涼亭中,綠荷並著幾名侍女都候在亭外。那單薄的背影遠遠望去透著無盡的落寞,真是格外叫人心疼。


    “帝君。”


    綠荷忽聞聲響,轉身見是帝君走來,忙蹲身行了禮。


    帝君屏退侍女,獨自入了亭中。


    茶茶就倚靠在憑欄上,歪著頭望著亭下的蓮池。池中紅鯉搖晃著尾巴遊來躲去,時而又躍出水麵,濺起一池水花。


    可茶茶卻半點沒有賞魚的悠然,倒像是心事重重似的,就連帝君走到身後了也未發覺。


    “寶貝女兒,在想什麽呢?”帝君走到茶茶身後,威嚴的君顏頃刻融化了不少,連語氣也溫柔了下來。


    茶茶轉過頭來,輕喚了聲:“帝父。”


    “把你悶在瑤華宮,也屬實是委屈你了。”帝君坐在茶茶對麵的石凳上,頗有些無奈,“可是沒辦法,此事多少也牽連著你,帝父總歸是要給逍遙澗一個交待。”


    “我知道,並不委屈。”茶茶神情懨懨。


    “你放心,等過一段時間,帝父再想個由頭請棲梧上神前來赴宴,等他氣消了些,估計也就不會跟你計較……”


    “帝父,”茶茶打斷他,“你還是找了司命,跟他說了那些話,是嗎?”


    帝君聲音戛然而止。


    “他……拒絕了,是不是?”


    帝君張了張口,那個“是”字,卻如何也說不出口。他不想傷了女兒的心,卻偏偏還是避免不了。


    茶茶心如石沉大海,明明早就有了預料,卻還是忍不住一陣失落、傷感。


    “你也別急著難過,帝父隻是跟他提了提,還未曾說到那件事。”見女兒傷心,帝君忙寬慰著。


    可是縱觀司命今天這堅決的態度,那件事情,想必說與不說,或許並沒有多少分別。至少他的想法,應該是不會動搖了。


    茶茶輕笑一聲,眸中有晶瑩閃爍:“我太了解他了,以他的性格,又怎麽可能會為了一些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而做出違反自己本意的選擇來呢!”


    “女兒……”帝君欲言又止。


    眸中淚水滑落,茶茶迅速別過頭去,將淚痕拭去:“我明明是知道結果的,可是還是忍不住想要帝父去試探他。您說,我這樣是不是特別傻呀?”


    一時間,淚水似決堤了般早包不住傾瀉而下。茶茶望著帝君,哭得眼眶紅紅,一


    時將帝君的心都哭疼了,攬她在懷裏,卻不知該寬慰些什麽。


    若司命喜歡的是個普通女子,他或許還有辦法,哪怕是逼著司命就範呢!可是,可是他偏偏喜歡的又是逍遙澗的人,眼下這個節骨眼上,九重天是絕對不能與逍遙澗起正麵衝突的。


    正左思右慮對策時,茶茶哭了好一會,才擦擦眼淚,抬起頭來,道:“帝父,我能不能去天牢見見司命?”


    “他都自請幽閉天牢了,如此決絕,你還去看他做什麽?不是徒惹傷感嘛。”帝君心疼地為女兒擦去眼淚。


    “帝父,你就讓我去吧,我想去跟他說兩句話,我不會胡來的。”茶茶紅著眼眶保證。


    帝君到底是心疼女兒的,縱然是曾下令將茶茶禁足,但快去快回,想來也不打緊。無法,隻好應了。


    得了同意,茶茶便也不耽擱,隻帶了綠荷便動身去了天牢。


    拿著帝君給的令牌,天牢守將倒是沒有為難,茶茶便讓綠荷守在外麵候著,獨自去了關押司命的牢房。


    天牢位於四重天,又是在極冷極偏的方位,一進入其中,一股沁骨的寒氣便撲麵而來,饒是仙體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守將領著茶茶到了關押司命的牢房,才告退離開。


    牢房內,司命站在其中,雙手被兩道藍電所縛動彈不得,周遭道道藍電發出“”的聲音,不時抽打在司命身上,雖未留下明眼的傷痕,但也並非尋常人能夠接受。不過短短時光,整個人已不複當初光采。


    “司命。”茶茶站在牢房的結界之外,對著裏頭的人柔聲一喚。


    司命緩緩睜開眼,極是平淡,眸中不掀一絲波瀾。


    他愈是風雲不驚,卻愈是狠狠刺著茶茶的心。


    “後悔嗎?”她問。


    一道藍電抽在身上,司命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臉色又愈發蒼白了些,隻仍舊閉著眸子,竟是懶得回應了。


    茶茶眼眶一下微紅:“為什麽你寧願待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也不肯娶我?難道於你而言,我就這麽配不上你的喜歡嗎?”


    牢中屏退了天將,二人無話,一時隻聞得茶茶低低的啜泣聲。


    許是聽得煩了,也久不見她有離開的動作,司命也有些失了耐性,麵色愈加冷下幾分,不客氣的道:“小殿下如果是來說這個的,就不必浪費唇舌了,還是請回吧。”


    “司命。”茶茶情不自禁想要上前,卻一下被結界攔住,隻好住步在原地,淚水朦朧,“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何會突然在這個時候讓你娶我嗎?”


    “不想。”


    極是幹淨利落的兩個字,說來決絕不拖泥帶水。茶茶呼吸一窒,想要說些什麽,忽然卻失了可以言辭的能力,不知該說什麽了。


    “我知道了。”兩行清淚滑落,茶茶踉蹌著步子轉身欲走。


    這時,司命睜了眼,幾分虛弱的道:“不許告訴少嬉。”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在擔心她知道你深陷天牢後因此而難過嗎?”茶茶無聲牽動唇角,“三百年可不短,她遲早會知道的。”言罷,已經大步離開。


    司命再沒說什麽,隻是默默咬牙忍受著藍電加身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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