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〇章屍首羽箭</p>


    李小六已經在錦衣衛衙門待了七天七夜了。</p>


    第一天夜裏被突然從家裏叫回來的時候,一進鎮撫司的大門,他就遠遠地感受到了沉重的氣息。</p>


    就像是睡在自己家炕上,光是憑借自己母親大人的走路的腳步聲,他就能準確的判斷出今天的早餐是什麽。</p>


    作為今年提拔的一個錦衣衛最年青的小旗,他身上的服裝已經將自己從普通番子中區隔了出來,但是又處在百戶、試百戶、總旗這個圈子的最邊緣。他聽不清站在圈子中心的千戶再跟自己的頂頭上司胡百戶再說些什麽,但是從表情和神態上看,大約說的也不是早餐吃什麽之類的小事。</p>


    “江總旗,程總旗。”</p>


    李小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新衣服,來到了錦衣衛軍官聚集的入門的右邊角落。這裏算是一個新人進階的地方,就是給他們這種剛剛從番子中提拔出來的小官們站立的。</p>


    “李小六。”江總旗點點頭,他的眼神依然銳利,但是身上的衣服略顯繚亂,神塔疲憊。江總旗接近三十五歲了,還要承擔錦衣衛中出任務的主體,還要連軸轉,大概放誰都受不了。</p>


    不過,京師中的錦衣衛皆是如此。尤其是在東西司房任職的錦衣衛,一旦有大桉要桉,桉子不結束人基本上就要住在鎮撫司了。</p>


    看著兩位都不說話,李小六隻好大著膽子問道:“這怎麽連提轄街道的都回來了?”他在外麵看見了幾個番子,平日了就在自己家所在的街道活動,沒少在自己家蹭茶喝。</p>


    “今日警醒一些,你看今日何止是提轄街道回來了。就連平日裏麵一年都見不了幾次的提督五城兵馬司的周指揮都來了麽。”</p>


    明代製度中五城兵馬司的中高級官位常被皇帝賞給皇妃王妃的父親們養老,本身就是紮堆的關係戶,還談什麽業務。所以從成化年間,五城兵馬司的提督權從兵部要回給了錦衣衛,由錦衣衛指揮僉事提督,相當於兵馬司成了錦衣衛的下屬機構。</p>


    但是平日裏麵這位周指揮一般都是跟著錦衣衛的大當頭們直接去麵見皇帝居多,能夠親自來到一線衛所還真是不常見。</p>


    李小六正在東張西望的時候,大廳外傳來了番子卡卡扶刀致意的聲音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來不及回頭看,剛剛端正麵向大堂站好,身邊就傳來了一股濃厚的血腥氣。絲毫不掩蓋自己受傷的指揮使李若鏈在南北鎮撫使,指揮同知和一群千戶、百戶的陪伴下,轟然走到了前列。</p>


    而隨著他們進來的,是十幾名番子抬進來的八名已經死去的番子的屍首,其中一具屍首就擺在了李小六的身邊。</p>


    屍首尚未收拾,看起來是從戰陣現場上直接搬回來的。</p>


    李小六在經曆司幹過兩年時間,他記憶力又好,隱約似乎還能記得這名番子的姓名。應該是在冬至清洗那次錦衣衛大清洗中表現突出,直接被指揮看上,調動到了儀鑾衛。但是在李小六的記憶中,這位每次都異常勇猛,總是把自己弄的一身的傷,沒想到這一次卻沒有躲過去。</p>


    他現在躺在簡易的擔架之上,仰麵朝天,兩隻手軟塌塌的耷拉在擔架兩側。流幹了血所以麵色蒼白而蠟黃。主要的致死的原因應該就是還在左胸膛的羽箭。估計距離很近,羽箭直接貫穿了身體,隻留下了短短的一截尾羽,看起來應該不是大明軍中的製式武器,而且羽毛歪歪斜斜的,好像要脫落的樣子。</p>


    站在前麵的李若鏈本來準備點名,卻看到了這個歪著頭關注同僚的屍首的小旗。他好像沒有看夠,還有點想要伸手的意思。</p>


    李若鏈又轉身下堂來,李小六還有點恍然不知。</p>


    “有什麽發現?或者有什麽疑點?”李若鏈已經忙了半天,除了十二名刺客的屍首,一無所獲。甚至連刺客如何抵達埋伏地點的交通工具都沒有任何發現。大明製式手雷近距離的威力過於巨大,刺客的衣服、武器和身體基本上也提供不了什麽信息。</p>


    最後還是朱由檢給他解了圍,讓他先回鎮撫司先處理自己的傷情,然後再重新組織一下查桉的方式。最後皇帝陛下為了讓他能下台,還給了一個外鬆內緊的四個字的基調。</p>


    但是李若鏈肯定是不甘心的,這個刺殺桉子要是破不了,自己就已經準備從指揮使上辭職了。所以,他按照皇帝的要求並沒有封城,而是安排自己的親信先行出發,讓錦衣衛所有京師骨幹回官署集合。自己則是被皇帝陛下摁在軍校,讓吳大夫給自己拔了箭頭,上了消毒藥。</p>


    有些事情他不懂,但是他就是覺得這個直盯盯的盯著地上屍首的小旗應該有點不一樣的東西。這要是擱在以前,他絕對不會這麽魯莽的發問,但是今天不一樣,他覺得自己肩膀上的壓力太重了。</p>


    有一丁點的希望,他都覺得可以嚐試一下。</p>


    “這屍首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嗎?”</p>


    李若鏈知道自己的羽箭造成的傷口還在滲血,羽箭的傷口並不大,但是小吳大夫為了把帶有分叉的羽箭取出來,又一次劃開了他的肌肉,最後還在皇帝陛下的麵前用針線給縫了起來。上麵是一層厚厚的帶著奇怪味道的白粉,再用白色的棉帛布給綁了起來。還一再叮囑自己不能劇烈活動,也不能讓水給滲透進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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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自己是騎馬從城外跑回來的,一路上還嫌自己的馬跑的太慢了,韁繩的牽扯加上汗水,他隱約的覺得自己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血,但是誰又在乎呢?</p>


    這個小旗可能也是第一次和自己的大老板說話,聲音有點顫抖。</p>


    “這位大哥屬下應該認識,屬下在經曆司的時候給他辦理過告身文書。”</p>


    李若鏈點點頭。</p>


    “有心了。”說罷,正失望地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聽見小旗說道:</p>


    “這羽箭不符合大明兵部製式,應該是臨時裝配起來的。”</p>


    “哦?”李若鏈站住,對李小六說道:</p>


    “你就站在這裏莫動,我一會回來再和你細說。”</p>


    李小六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些什麽,就是呆呆的站立在屍首的旁邊,看著李若鏈在大堂之上一道道的命令傳遞下去,然後就看到一個個千戶、百戶拱手稱喏,然後匆匆忙忙地帶著自己的屬下離開。</p>


    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李若鏈這才帶著幾名同知、還有錦衣衛的午作再次匆匆的走了過來,其中就有錦衣衛小旗李小六的頂頭上司。</p>


    “李小旗,具體說說看。”</p>


    看來李若鏈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學著李小六一樣蹲在屍首旁邊。</p>


    “大明的羽箭,無論是兵部還是邊軍,包括天子近衛,都是用黃魚或鰵魚的魚鰾製成的魚鰾膠黏合,然後陰幹。即使戰陣之中距離再近,用力再強,很少出現這個樣子。”</p>


    他指向了屍首胸膛上的羽箭的尾巴,這個尾羽明顯已經歪斜,甚至有一半已經脫落。</p>


    “屬下不知道……這傷是在何地發生的,或者對象為何人?”李小旗說的還是有點結巴。</p>


    “過去京師中涉及羽箭的桉子,屬下基本上經曆司無事的時候都讀過,大部分都是從京營或者工坊流出來的羽箭。但是這一次為什麽要用這種臨時拚湊的羽箭?按道理說,這種羽箭準確度和精度都差了很多。”</p>


    “這裏麵隻有兩種最大的可能性。”李小六都不用等到李若鏈發問,自言自語的說道。</p>


    “一種是使用這種羽箭的人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知道了身份,那麽就很容易查到他的老底。一種是他非常不習慣大明的製式羽箭,覺得臨時換羽箭可能比自己原來的更不順手。同時也更容易偽裝。”</p>


    “我能把這些羽箭剪下來嗎?”李小六問道。</p>


    李若鏈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邊的午作。午作也很無辜,我的本職工作就不是這個好不好。</p>


    “這些屍首上麵的都交給你了,現場還收集了一些弓箭的殘片和衣服的殘片,你要是想要看一下都可以。李小六是吧。”李若鏈覺得自己還行,至少在這個小旗的口中聽到了很多方向。</p>


    現在就算是皇帝陛下召見自己,詢問自己桉件的走向,自己也不會無話可說。</p>


    “你現在在?”李若鏈問道。</p>


    旁邊自然有想要露臉的大老回話。</p>


    “李小六上個月才升的小旗,現在在屬下的東司房任職小旗。”說話的是一個百戶,平日裏估計李小六也說不上話的那種。</p>


    “成,這裏麵算你一功。現在暫時跟著白千戶。回頭不管是首輔還是陛下問起來了,都需要這樣的。”</p>


    還在吃力的剪羽箭的李小六尚沒有感受到什麽,旁邊卻是多了好幾道羨慕嫉妒的眼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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