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加開恩科
崇禎：十八路反軍有我一支 作者：錯刀如何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第一七八章加開恩科</p>
朝廷的大將軍出征，皇帝陛下如果要送行的話，大明朝有著一套極其繁瑣的程序。</p>
聽完了王承恩和禮部的匯報，朱由檢覺得自己既沒有耐心，也沒有時間。</p>
於是，在第二次秦良玉從兵部領了文書，又到軍部換了自己的軍符、陰文書之後，正式來覲見朱由檢。朱由檢這次也沒有選擇呆在彈子房，而是回到了紫禁城中的武英殿。</p>
這一天的的風雪更加猛烈，整個紫禁城除了大殿屋頂的黃色琉璃瓦和漫長的紅色宮牆之外，全部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覲見流程完畢後，朱由檢親自將一身戎裝的秦良玉從大殿送了出來。他並沒有停止，而是在秦良玉的一再拒絕的情況下，繼續送下了漫長的台階。</p>
台階下麵的廣場，聚集著一輛馬車和十幾匹馬。</p>
站立在風雪中的，是同樣穿了一身戎裝的懿安皇後，恢複了錦衣衛身份的明蘭，還有十幾名剛剛從行政學校抽調的學生，十幾名軍工廠的匠人。</p>
“走吧！朕今天特別允許你們宮中騎馬。西部烽火緊急，莫讓邊關的將士們等焦急了。”</p>
該說的話提前都交代過了，該做的也已經盡可能安排了，剩下的也隻能交給老天爺。除了懿安皇後，剩下的人全部翻身上馬，疾馳地馬隊踢踏在廣場上的石板上，形成的氣流卷起更多的雪花。</p>
宮外，還有三四百名暗衛在等著與他們匯合。城外，還有三千將士和五千多輔兵在等著與他們匯合。隨後，這支朱由檢現在能拿得出手的唯一一支整編部隊，就將沿著古道穿過北直隸，沿著易州、雲州，直奔山西大同府。</p>
人都走遠了，朱由檢還站在大殿之外，茫然地看著遠方，突然，他感覺到雪停了。這才發現是王承恩費力的墊著腳，舉著傘盡力地給自己遮著風雪。</p>
“收起來吧，朕也不是泥娃娃，這一點雪還要不了你主子的命。”</p>
說著，快步地走上了台階。皇帝一動，眾多的太監也趕緊動起來。王承恩也連忙把傘扔給了旁邊的小太監，緊緊地小步跟在朱由檢的身後。誰知道腳一滑，眼看著就要摔下去，卻被朱由檢一把給扶住了。</p>
“大伴小心。”</p>
王承恩心裏一暖，眼淚就要出來。朱由檢倒是沒有留意他的這些小心思，也沒有進殿，就是站在殿外的白玉闌幹處。晃了晃腦袋，將心中不應該有的悲傷、惋惜和不合時宜的心思晃了出去，朗聲說道。</p>
“雪大，王大伴莫要四處奔波了，喚一個小太監去召喚韓首輔過來吧，傳旨，準許韓首輔宮中乘坐馬車行走。”</p>
新內閣要比原來的內閣大許多，小黃門蔡英也是第一次來，他小心翼翼問了首輔的房間，然後就順著走廊走了過去。快到的時候，卻看見首輔的官署門外站著一大群人，有人坐著，有人站著，應該都是在排隊等著首輔接見。</p>
這時，房門被推開，韓鑛應該是正在送客，站在他身邊是一身短打扮，戴著鬥笠的農夫。</p>
“謙益這次從西北回來的心得就放在老夫這裏，老夫明日專程遞給皇上。你放心，你的文章老夫讀過了，不瞞你說，收益很多啊。看來有時間老夫也要去西北走一走。”</p>
錢謙益走得時候還是青樓裏的班頭，回來的時候說是田地裏的農夫一點都不過分。</p>
“學生也是奇怪，在西北的時候，天天的想念著四海酒樓的餐食。結果回到了京師，同窗昨日請客，日思夢想的餐食竟然還不如我帶回來的黃饃饃。”</p>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夫子不欺我也。”說罷，錢謙益長揖到地，轉身就離開了。</p>
周圍等待的一眾官員這才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一般，圍繞著韓鑛嘎嘎地叫著。小黃門猶豫著，卻被韓鑛看見了。一身紫衣配上潔白的衣領，一看就是宮中過來的。</p>
韓鑛壓壓手，示意大家安靜一些，這才向著下黃門問道。</p>
“可是宮中有事？”</p>
蔡英趕緊上前，微微躬身後說道：“內臣蔡英奉口諭，召韓首輔入武英殿。”</p>
說罷，躬身站立在側。</p>
韓鑛也不是很著急，還是耐心地跟眾人說道：</p>
“各位、各位。讓大家今天白等一趟了。皇上召老夫進宮，咱們的事情，大家有折子文書就放在書吏處，有需要商議的，可以在老李那裏留個名字和時辰，回頭我專門抽時間。至於內閣內部的人，咱們晚飯後在這裏見。”說罷，以首輔至尊，依然是做了一個團團揖。</p>
這才給蔡英說道：“公公稍等一下，我去加身衣服，安排車駕。”</p>
蔡英沒有想到首輔會如此平易近人，也笑著說：“首輔自便。雪大路滑，皇上特叮囑您可以坐馬車進宮，馬車已經到了，在內閣門外候著。”</p>
“那就多謝陛下了，有勞公公稍候。”</p>
韓鑛也沒有多費時間，就是回到了官署房間之中，挑選著將一些預計著皇帝會發問的奏折帶了些。還不放心，轉頭問一側的文員。</p>
“今日可有新上的西北戰報和通報折子？”</p>
文員翻了翻，這才回話。</p>
“相爺說了西北戰報和奏折一概不壓，盡快處理。目前沒有什麽新的折子和書信。”</p>
“嗯。”</p>
韓鑛點點頭，在自己老管家的服侍下，披了一件到腳帶頭帽的裘皮披風，跟隨者蔡英向內閣大門外走去。</p>
路很滑，天又陰沉沉地漫天扯著雪絮，蔡英走得很慢，在前麵一兩步的地方。韓鑛一邊走一邊隨意問道。</p>
“公公看著麵生，好像之前沒怎麽見過。”</p>
“回首輔的話，小的進宮也就三個月，現在在王公公下麵跑個腿。今日雪大，皇上怕王公公年齡大走路不便，這才命小的過來傳旨。”</p>
“哦，聽公公的口音，像是保定府的人士？”</p>
“是的，我自幼在保定長大，去年才被父母送到了京城。”</p>
韓鑛知道皇帝這幾天脾氣不好，聽說摔了不少的瓷器，但是他卻不知道皇帝陛下的問題在哪。正想要問的時候，卻沒有想到小黃門自己開口了。</p>
“首輔大人，你一會得空了也要勸一勸皇上。這幾日來皇上看到西部的戰報，不吃不喝的，就是前幾日周皇後親手熬的羊湯，皇上也隻是喝了一小口清湯而已。前幾日在聽到了戶部的幾件事，又氣得半夜才睡。小的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跟在耶耶後麵。”</p>
韓鑛笑一笑，也沒說話。</p>
很快兩個人就來到了門口，韓鑛一看就有點嚇到了。皇帝把自己的四輪馬車給派了過來。這是科學院最近才按照皇帝陛下的要求研發出來的。純黑色的車廂，上麵用黃金凋刻著九條金龍。車廂變大了，前麵留下了一個駕車人和錦衣衛能夠坐下的位置，車廂後麵有一個突出的踏板，也能讓兩個錦衣衛護衛站在上麵。</p>
“皇上堅持讓這輛馬車來接大人。特意叮囑了，請韓大人好好給提點意見，要是沒有意見的話，陛下就準備給內閣、六部等先定製十二輛。”</p>
</p>
朱由檢知道自己要不這麽說，韓鑛就是走過來也不會坐。所以特意安排王承恩這段說辭。當然，說的事情也是真事，這輛馬車將會成為科學院又一個賺錢的門路。尚書的座駕，稍微降低一點規格，十萬兩銀子一輛應該還是有市場的。</p>
四輪馬車推廣開了，估計修路就會被提上議事議程。</p>
說完了這段話，蔡英這才趕緊上前向後拉開了車門，然後一拉機關，一個三節的鐵梯子從車廂伸了出來。這才伸出手，準備扶韓鑛上車。</p>
聽到蔡英這麽說，韓鑛才勉強走上前，輕輕一扶蔡英的手，然後就抓著門旁的把手，幾步就上了馬車。馬車裏麵的空間很高，韓鑛幾乎不用彎腰。麵對麵放著兩排白色小羊皮縫製的座位，車廂內部是綠檀木拚接而成，地板上鋪著厚厚的長毛波斯地毯，幾乎完全覆蓋了他的腳麵。四周都是透明琉璃鑲嵌的窗戶，前麵靠近馭者的位置，好像還能滑動。座位之間應該是一些儲物櫃，中間能看到酒杯、茶具。</p>
韓鑛搖搖頭，自己的這位皇帝，節儉的時候那確實很節儉，但是要說浪費起來，還真不是自己見過的那些土鱉能比擬的。</p>
蔡英一扶韓康，去感覺自己的手中多了一卷東西，接著韓鑛上車的空閑，他低頭一看，應該是一張銀票。想也沒想，他就直接將銀票踹到了懷裏麵。</p>
第一次出宮辦差，第一次收到孝敬，這都讓坐在高頭大馬上的蔡英心髒跳的非常快。他摁了摁自己的胸口，摸了摸裏麵的銀票。這才高聲叫道：</p>
“啟程回宮！”</p>
風雪中的馬車很平穩，隻有懸掛在車廂前麵的兩個琉璃宮燈搖晃著。韓鑛透過玻璃船，一邊癡迷的看著長長的紅牆和漫天飛舞的雪花，一邊在心中模擬著與皇帝的對奏。</p>
“朝廷在西部的步子邁的有些大啊。”韓鑛想著。</p>
自己陛下有一次說了一句很粗俗的話，說的是如果步子邁的過大，容易扯著蛋。當時他還覺得太粗鄙了一些，沒想到，現在自己卻覺得這句話真的很貼切。</p>
西北的事情就是這樣這樣，現在不是朝廷，包括陛下自己都是有苦說不出，就跟蛋疼一模一樣的。能說的人沒幾個，有氣卻也隻能憋在心中。</p>
很快，馬車就停在了文華殿的門前。</p>
韓鑛也是幾日沒有見到皇帝了，他走進文華殿的時候，還以為能看到一個麵對著文書地圖唉聲歎氣的青年人，沒想到的是，卻看見皇帝陛下和田貴妃在大殿後花園的亭子中烤肉。</p>
亭子用半人高的屏風擋著風，皇帝挽著袖子在烤肉，田貴妃興高采烈地在旁邊等著吃。</p>
“韓首輔，來來。皇後說是身子勞累剛剛走了，過來嚐嚐朕的手藝。”</p>
一路上準備了無數說辭的韓鑛一下愣住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場景。朱由檢卻是默默地高興。</p>
“這就對了麽，不能每一次都讓你猜中朕的心思麽。”</p>
人不多，大家都是三百個心眼子。誰敢說田貴妃故意做出來的天真爛漫的神態又真是那麽天真？</p>
剛一落座，都沒有等到旁邊的宮女動手，田貴妃就用盤子托著一大塊牛肉送到了韓鑛的麵前。嚇得韓鑛趕緊起身施禮。</p>
“嚐嚐。”朱由檢一臉好奇。</p>
可憐的韓鑛，看著眼前一大塊好像還有血水的牛肉，都不知道如何下嘴。</p>
“用刀子自己切開來。”朱由檢給自己也從鐵盤子中撈出來一塊，然後把廚子的位置讓給了宮裏麵的廚師。</p>
朱由檢卻是坐在了田貴妃的旁邊，先是用一把一把小刀子叉著，用另外一把刀子切下來一塊，放在了田貴妃麵前的盤子裏。</p>
“愛妃嚐嚐，這一次應該不錯。”</p>
說著自己也夾起來一大塊在麵前的醬汁中沾了沾，放進嘴裏，陶醉的大嚼著。</p>
看著皇帝吃的開心，韓鑛也小心翼翼地切下來一小塊，也像皇帝一樣在自己麵前的醬汁中蘸了一下。可憐他年紀大了，說實話吃下去都不一定能消化。沒得辦法，上者賜不能辭。他也隻好麵無表情地放進嘴裏麵。</p>
嗯？</p>
韓鑛眼睛一亮，覺得味道還真是不錯。牛肉沒有傳統菜式中的堅韌，反而鮮嫩很多。雖然說有點血呼啦次的，但是隻要不細想，卻還不是一般的好吃。</p>
“嗯，這也算是朕的一項研究成功了。王承恩，把這些牛肉還有醬汁給徐光啟大人送過去。他那邊的那些西洋人估計也喜歡。”</p>
正在繼續吃肉的韓鑛聽到這裏放下了快子，說道：</p>
“不若放著，臣晚上帶著廚子過去。剛好臣也要去見一下徐光啟院長，有一件事要跟徐大人解釋一下。”</p>
韓鑛的說話還是很有藝術的，一下子就把朱由檢的興趣勾起來了。</p>
“孫元化的小女兒孫幼蘩。”</p>
“朕記得，上次朕去見徐光啟的時候，她好像就在身邊。”朱由檢想了想。</p>
“她也算是徐光啟大人的掛名弟子，女娃娃麽，跟著徐光啟學了一段時間中醫來著。後來，也還是因為老臣的原因，還答應給這個女娃娃介紹了吳有性大夫。所以啊，這事情還真的老臣親自去說。”</p>
朱由檢揮揮手，讓宮女們清理走了吃食，換上了茶水。</p>
“這女娃娃就跟著吳有性學醫術，後來又喜歡上了戰場外傷。而且，臣也聽說，吳有性大夫還在用死人看病。”</p>
朱由檢點點頭。</p>
“那件事情朕清楚，一直也沒有機會跟首輔說。腿斷了，怎麽把骨頭連接起來，就要知道原本的骨頭長的是什麽樣子的。所以，吳有性專門找了時間跟朕說了這個件事，朕也允許了。不多，用的隻能是死人，大部分都是刑部給找的死刑犯人，處死後交給了太醫院處理。”</p>
“那是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怎麽也會喜歡上外傷了？”</p>
“陛下說的是啊。”韓鑛一拍桌子，感覺也很懊悔。</p>
“別的不說，徐光啟大人和孫元化也是開明的，倒也沒說過什麽。結果，今天孫元化找我，我才知道。不是孫傳庭那邊需要大匠和醫生麽。朝廷這邊也派出了隊伍，結果……”</p>
朱由檢接話道：</p>
“不會孫幼蘩也參與到隊伍裏麵了吧。”</p>
“可不是麽，直接躲在運送藥材的大車中，過了雲州才被發現。沒奈何，現在隻能先讓人過去。軍部孫大人那邊也去了信。但是老臣想著還是當麵去和徐光啟大人說一下比較好。”</p>
額……</p>
遇見了這種事情，朱由檢也沒有話說，隻能幹巴巴的說道。</p>
“懿安皇後今日也啟程了。說一千道一萬，你先讓大同把人扣下，等到懿安皇後過去了，直接安頓在懿安皇後帳下就好。朕也隨封信過去。”</p>
說完了一拍桌子。</p>
“你還是直接給孫傳庭寫信吧。”</p>
“對了，朕今天找你來有正事的。”</p>
朱由檢說的很隨便，但是韓鑛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p>
“上次你說的恩科的事情，朕同意了。你做主考官，如何？”</p>
朱由檢覺得也要給韓鑛一個組織自己班底的機會。想要馬兒跑，就要給馬兒吃點草。</p>
一下了坐的筆直的韓鑛晃了一下身子。</p>
原本準備好了被皇帝打擊一下，沒有想到卻是這件事。</p>
“怎麽？首輔有意見？還是覺得時間不合適？”</p>
“不會，不會。”韓鑛趕緊把自己的失神往回找補。</p>
朱由檢心中暗暗發笑，心裏想著，“看來朕這邊還是有你的眼線哈。”</p>
他知道韓鑛已經知道了自己這幾天不高興的來源，這樣也好。不用朕催促，你應該能發揮那麽一點點主動性吧。</p>
韓鑛清理了一下思路。</p>
“目前天氣不好，就算是按照常例分為南北兩院，北院還是會有很多舉子到不了，不如放在明年開春？同時，上次國子監的事情，刑部也還沒有給內閣回複，這也涉及到讀書人的事情，老臣覺得也應該等到這件事塵埃落定好了。”</p>
朝廷的大將軍出征，皇帝陛下如果要送行的話，大明朝有著一套極其繁瑣的程序。</p>
聽完了王承恩和禮部的匯報，朱由檢覺得自己既沒有耐心，也沒有時間。</p>
於是，在第二次秦良玉從兵部領了文書，又到軍部換了自己的軍符、陰文書之後，正式來覲見朱由檢。朱由檢這次也沒有選擇呆在彈子房，而是回到了紫禁城中的武英殿。</p>
這一天的的風雪更加猛烈，整個紫禁城除了大殿屋頂的黃色琉璃瓦和漫長的紅色宮牆之外，全部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覲見流程完畢後，朱由檢親自將一身戎裝的秦良玉從大殿送了出來。他並沒有停止，而是在秦良玉的一再拒絕的情況下，繼續送下了漫長的台階。</p>
台階下麵的廣場，聚集著一輛馬車和十幾匹馬。</p>
站立在風雪中的，是同樣穿了一身戎裝的懿安皇後，恢複了錦衣衛身份的明蘭，還有十幾名剛剛從行政學校抽調的學生，十幾名軍工廠的匠人。</p>
“走吧！朕今天特別允許你們宮中騎馬。西部烽火緊急，莫讓邊關的將士們等焦急了。”</p>
該說的話提前都交代過了，該做的也已經盡可能安排了，剩下的也隻能交給老天爺。除了懿安皇後，剩下的人全部翻身上馬，疾馳地馬隊踢踏在廣場上的石板上，形成的氣流卷起更多的雪花。</p>
宮外，還有三四百名暗衛在等著與他們匯合。城外，還有三千將士和五千多輔兵在等著與他們匯合。隨後，這支朱由檢現在能拿得出手的唯一一支整編部隊，就將沿著古道穿過北直隸，沿著易州、雲州，直奔山西大同府。</p>
人都走遠了，朱由檢還站在大殿之外，茫然地看著遠方，突然，他感覺到雪停了。這才發現是王承恩費力的墊著腳，舉著傘盡力地給自己遮著風雪。</p>
“收起來吧，朕也不是泥娃娃，這一點雪還要不了你主子的命。”</p>
說著，快步地走上了台階。皇帝一動，眾多的太監也趕緊動起來。王承恩也連忙把傘扔給了旁邊的小太監，緊緊地小步跟在朱由檢的身後。誰知道腳一滑，眼看著就要摔下去，卻被朱由檢一把給扶住了。</p>
“大伴小心。”</p>
王承恩心裏一暖，眼淚就要出來。朱由檢倒是沒有留意他的這些小心思，也沒有進殿，就是站在殿外的白玉闌幹處。晃了晃腦袋，將心中不應該有的悲傷、惋惜和不合時宜的心思晃了出去，朗聲說道。</p>
“雪大，王大伴莫要四處奔波了，喚一個小太監去召喚韓首輔過來吧，傳旨，準許韓首輔宮中乘坐馬車行走。”</p>
新內閣要比原來的內閣大許多，小黃門蔡英也是第一次來，他小心翼翼問了首輔的房間，然後就順著走廊走了過去。快到的時候，卻看見首輔的官署門外站著一大群人，有人坐著，有人站著，應該都是在排隊等著首輔接見。</p>
這時，房門被推開，韓鑛應該是正在送客，站在他身邊是一身短打扮，戴著鬥笠的農夫。</p>
“謙益這次從西北回來的心得就放在老夫這裏，老夫明日專程遞給皇上。你放心，你的文章老夫讀過了，不瞞你說，收益很多啊。看來有時間老夫也要去西北走一走。”</p>
錢謙益走得時候還是青樓裏的班頭，回來的時候說是田地裏的農夫一點都不過分。</p>
“學生也是奇怪，在西北的時候，天天的想念著四海酒樓的餐食。結果回到了京師，同窗昨日請客，日思夢想的餐食竟然還不如我帶回來的黃饃饃。”</p>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夫子不欺我也。”說罷，錢謙益長揖到地，轉身就離開了。</p>
周圍等待的一眾官員這才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一般，圍繞著韓鑛嘎嘎地叫著。小黃門猶豫著，卻被韓鑛看見了。一身紫衣配上潔白的衣領，一看就是宮中過來的。</p>
韓鑛壓壓手，示意大家安靜一些，這才向著下黃門問道。</p>
“可是宮中有事？”</p>
蔡英趕緊上前，微微躬身後說道：“內臣蔡英奉口諭，召韓首輔入武英殿。”</p>
說罷，躬身站立在側。</p>
韓鑛也不是很著急，還是耐心地跟眾人說道：</p>
“各位、各位。讓大家今天白等一趟了。皇上召老夫進宮，咱們的事情，大家有折子文書就放在書吏處，有需要商議的，可以在老李那裏留個名字和時辰，回頭我專門抽時間。至於內閣內部的人，咱們晚飯後在這裏見。”說罷，以首輔至尊，依然是做了一個團團揖。</p>
這才給蔡英說道：“公公稍等一下，我去加身衣服，安排車駕。”</p>
蔡英沒有想到首輔會如此平易近人，也笑著說：“首輔自便。雪大路滑，皇上特叮囑您可以坐馬車進宮，馬車已經到了，在內閣門外候著。”</p>
“那就多謝陛下了，有勞公公稍候。”</p>
韓鑛也沒有多費時間，就是回到了官署房間之中，挑選著將一些預計著皇帝會發問的奏折帶了些。還不放心，轉頭問一側的文員。</p>
“今日可有新上的西北戰報和通報折子？”</p>
文員翻了翻，這才回話。</p>
“相爺說了西北戰報和奏折一概不壓，盡快處理。目前沒有什麽新的折子和書信。”</p>
“嗯。”</p>
韓鑛點點頭，在自己老管家的服侍下，披了一件到腳帶頭帽的裘皮披風，跟隨者蔡英向內閣大門外走去。</p>
路很滑，天又陰沉沉地漫天扯著雪絮，蔡英走得很慢，在前麵一兩步的地方。韓鑛一邊走一邊隨意問道。</p>
“公公看著麵生，好像之前沒怎麽見過。”</p>
“回首輔的話，小的進宮也就三個月，現在在王公公下麵跑個腿。今日雪大，皇上怕王公公年齡大走路不便，這才命小的過來傳旨。”</p>
“哦，聽公公的口音，像是保定府的人士？”</p>
“是的，我自幼在保定長大，去年才被父母送到了京城。”</p>
韓鑛知道皇帝這幾天脾氣不好，聽說摔了不少的瓷器，但是他卻不知道皇帝陛下的問題在哪。正想要問的時候，卻沒有想到小黃門自己開口了。</p>
“首輔大人，你一會得空了也要勸一勸皇上。這幾日來皇上看到西部的戰報，不吃不喝的，就是前幾日周皇後親手熬的羊湯，皇上也隻是喝了一小口清湯而已。前幾日在聽到了戶部的幾件事，又氣得半夜才睡。小的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跟在耶耶後麵。”</p>
韓鑛笑一笑，也沒說話。</p>
很快兩個人就來到了門口，韓鑛一看就有點嚇到了。皇帝把自己的四輪馬車給派了過來。這是科學院最近才按照皇帝陛下的要求研發出來的。純黑色的車廂，上麵用黃金凋刻著九條金龍。車廂變大了，前麵留下了一個駕車人和錦衣衛能夠坐下的位置，車廂後麵有一個突出的踏板，也能讓兩個錦衣衛護衛站在上麵。</p>
“皇上堅持讓這輛馬車來接大人。特意叮囑了，請韓大人好好給提點意見，要是沒有意見的話，陛下就準備給內閣、六部等先定製十二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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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知道自己要不這麽說，韓鑛就是走過來也不會坐。所以特意安排王承恩這段說辭。當然，說的事情也是真事，這輛馬車將會成為科學院又一個賺錢的門路。尚書的座駕，稍微降低一點規格，十萬兩銀子一輛應該還是有市場的。</p>
四輪馬車推廣開了，估計修路就會被提上議事議程。</p>
說完了這段話，蔡英這才趕緊上前向後拉開了車門，然後一拉機關，一個三節的鐵梯子從車廂伸了出來。這才伸出手，準備扶韓鑛上車。</p>
聽到蔡英這麽說，韓鑛才勉強走上前，輕輕一扶蔡英的手，然後就抓著門旁的把手，幾步就上了馬車。馬車裏麵的空間很高，韓鑛幾乎不用彎腰。麵對麵放著兩排白色小羊皮縫製的座位，車廂內部是綠檀木拚接而成，地板上鋪著厚厚的長毛波斯地毯，幾乎完全覆蓋了他的腳麵。四周都是透明琉璃鑲嵌的窗戶，前麵靠近馭者的位置，好像還能滑動。座位之間應該是一些儲物櫃，中間能看到酒杯、茶具。</p>
韓鑛搖搖頭，自己的這位皇帝，節儉的時候那確實很節儉，但是要說浪費起來，還真不是自己見過的那些土鱉能比擬的。</p>
蔡英一扶韓康，去感覺自己的手中多了一卷東西，接著韓鑛上車的空閑，他低頭一看，應該是一張銀票。想也沒想，他就直接將銀票踹到了懷裏麵。</p>
第一次出宮辦差，第一次收到孝敬，這都讓坐在高頭大馬上的蔡英心髒跳的非常快。他摁了摁自己的胸口，摸了摸裏麵的銀票。這才高聲叫道：</p>
“啟程回宮！”</p>
風雪中的馬車很平穩，隻有懸掛在車廂前麵的兩個琉璃宮燈搖晃著。韓鑛透過玻璃船，一邊癡迷的看著長長的紅牆和漫天飛舞的雪花，一邊在心中模擬著與皇帝的對奏。</p>
“朝廷在西部的步子邁的有些大啊。”韓鑛想著。</p>
自己陛下有一次說了一句很粗俗的話，說的是如果步子邁的過大，容易扯著蛋。當時他還覺得太粗鄙了一些，沒想到，現在自己卻覺得這句話真的很貼切。</p>
西北的事情就是這樣這樣，現在不是朝廷，包括陛下自己都是有苦說不出，就跟蛋疼一模一樣的。能說的人沒幾個，有氣卻也隻能憋在心中。</p>
很快，馬車就停在了文華殿的門前。</p>
韓鑛也是幾日沒有見到皇帝了，他走進文華殿的時候，還以為能看到一個麵對著文書地圖唉聲歎氣的青年人，沒想到的是，卻看見皇帝陛下和田貴妃在大殿後花園的亭子中烤肉。</p>
亭子用半人高的屏風擋著風，皇帝挽著袖子在烤肉，田貴妃興高采烈地在旁邊等著吃。</p>
“韓首輔，來來。皇後說是身子勞累剛剛走了，過來嚐嚐朕的手藝。”</p>
一路上準備了無數說辭的韓鑛一下愣住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場景。朱由檢卻是默默地高興。</p>
“這就對了麽，不能每一次都讓你猜中朕的心思麽。”</p>
人不多，大家都是三百個心眼子。誰敢說田貴妃故意做出來的天真爛漫的神態又真是那麽天真？</p>
剛一落座，都沒有等到旁邊的宮女動手，田貴妃就用盤子托著一大塊牛肉送到了韓鑛的麵前。嚇得韓鑛趕緊起身施禮。</p>
“嚐嚐。”朱由檢一臉好奇。</p>
可憐的韓鑛，看著眼前一大塊好像還有血水的牛肉，都不知道如何下嘴。</p>
“用刀子自己切開來。”朱由檢給自己也從鐵盤子中撈出來一塊，然後把廚子的位置讓給了宮裏麵的廚師。</p>
朱由檢卻是坐在了田貴妃的旁邊，先是用一把一把小刀子叉著，用另外一把刀子切下來一塊，放在了田貴妃麵前的盤子裏。</p>
“愛妃嚐嚐，這一次應該不錯。”</p>
說著自己也夾起來一大塊在麵前的醬汁中沾了沾，放進嘴裏，陶醉的大嚼著。</p>
看著皇帝吃的開心，韓鑛也小心翼翼地切下來一小塊，也像皇帝一樣在自己麵前的醬汁中蘸了一下。可憐他年紀大了，說實話吃下去都不一定能消化。沒得辦法，上者賜不能辭。他也隻好麵無表情地放進嘴裏麵。</p>
嗯？</p>
韓鑛眼睛一亮，覺得味道還真是不錯。牛肉沒有傳統菜式中的堅韌，反而鮮嫩很多。雖然說有點血呼啦次的，但是隻要不細想，卻還不是一般的好吃。</p>
“嗯，這也算是朕的一項研究成功了。王承恩，把這些牛肉還有醬汁給徐光啟大人送過去。他那邊的那些西洋人估計也喜歡。”</p>
正在繼續吃肉的韓鑛聽到這裏放下了快子，說道：</p>
“不若放著，臣晚上帶著廚子過去。剛好臣也要去見一下徐光啟院長，有一件事要跟徐大人解釋一下。”</p>
韓鑛的說話還是很有藝術的，一下子就把朱由檢的興趣勾起來了。</p>
“孫元化的小女兒孫幼蘩。”</p>
“朕記得，上次朕去見徐光啟的時候，她好像就在身邊。”朱由檢想了想。</p>
“她也算是徐光啟大人的掛名弟子，女娃娃麽，跟著徐光啟學了一段時間中醫來著。後來，也還是因為老臣的原因，還答應給這個女娃娃介紹了吳有性大夫。所以啊，這事情還真的老臣親自去說。”</p>
朱由檢揮揮手，讓宮女們清理走了吃食，換上了茶水。</p>
“這女娃娃就跟著吳有性學醫術，後來又喜歡上了戰場外傷。而且，臣也聽說，吳有性大夫還在用死人看病。”</p>
朱由檢點點頭。</p>
“那件事情朕清楚，一直也沒有機會跟首輔說。腿斷了，怎麽把骨頭連接起來，就要知道原本的骨頭長的是什麽樣子的。所以，吳有性專門找了時間跟朕說了這個件事，朕也允許了。不多，用的隻能是死人，大部分都是刑部給找的死刑犯人，處死後交給了太醫院處理。”</p>
“那是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怎麽也會喜歡上外傷了？”</p>
“陛下說的是啊。”韓鑛一拍桌子，感覺也很懊悔。</p>
“別的不說，徐光啟大人和孫元化也是開明的，倒也沒說過什麽。結果，今天孫元化找我，我才知道。不是孫傳庭那邊需要大匠和醫生麽。朝廷這邊也派出了隊伍，結果……”</p>
朱由檢接話道：</p>
“不會孫幼蘩也參與到隊伍裏麵了吧。”</p>
“可不是麽，直接躲在運送藥材的大車中，過了雲州才被發現。沒奈何，現在隻能先讓人過去。軍部孫大人那邊也去了信。但是老臣想著還是當麵去和徐光啟大人說一下比較好。”</p>
額……</p>
遇見了這種事情，朱由檢也沒有話說，隻能幹巴巴的說道。</p>
“懿安皇後今日也啟程了。說一千道一萬，你先讓大同把人扣下，等到懿安皇後過去了，直接安頓在懿安皇後帳下就好。朕也隨封信過去。”</p>
說完了一拍桌子。</p>
“你還是直接給孫傳庭寫信吧。”</p>
“對了，朕今天找你來有正事的。”</p>
朱由檢說的很隨便，但是韓鑛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p>
“上次你說的恩科的事情，朕同意了。你做主考官，如何？”</p>
朱由檢覺得也要給韓鑛一個組織自己班底的機會。想要馬兒跑，就要給馬兒吃點草。</p>
一下了坐的筆直的韓鑛晃了一下身子。</p>
原本準備好了被皇帝打擊一下，沒有想到卻是這件事。</p>
“怎麽？首輔有意見？還是覺得時間不合適？”</p>
“不會，不會。”韓鑛趕緊把自己的失神往回找補。</p>
朱由檢心中暗暗發笑，心裏想著，“看來朕這邊還是有你的眼線哈。”</p>
他知道韓鑛已經知道了自己這幾天不高興的來源，這樣也好。不用朕催促，你應該能發揮那麽一點點主動性吧。</p>
韓鑛清理了一下思路。</p>
“目前天氣不好，就算是按照常例分為南北兩院，北院還是會有很多舉子到不了，不如放在明年開春？同時，上次國子監的事情，刑部也還沒有給內閣回複，這也涉及到讀書人的事情，老臣覺得也應該等到這件事塵埃落定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