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洪荒之下,幽冥血海之中。


    一株修長的蓮花植根在廣袤無垠的猩紅色海洋裏,默默汲取著幽冥血海中最純粹的精血元氣。


    這蓮花生得奇異:一枝黑色蓮莖紮根血水,至血海上空分化出一花三葉。花色暗紅,葉呈墨綠,四周血氣彌漫,搖曳生姿。


    暗紅色的蓮花將開未開,裏邊隱隱孕育著一顆血色蓮實。那蓮子高十二丈九尺六寸,合為一元;徑寬三丈六尺五寸,數按周天。上有九竅八孔,不住吞納著蓮花汲取而來的血海精氣。


    而那蓮實之中,一點白色的真靈沐浴在迷蒙血霧裏,正懵懂地感應著周圍蒼茫的血色。


    這點真靈喚作“明河”,並非是盤古開天之後由這朵蓮花孕育而成,而是來自無數元會後的末法之世。


    彼時二次封神期至,天道教主應劫成聖,破滅洪荒星空,整個人間界、連帶著六道輪回都化作虛無。


    明河不過一介凡人,自然也跟著遭了劫難,肉身湮滅,三魂七魄離散。隻餘一點真靈在世間遊蕩,不知怎的便回到了天地初開,盤古大神身化洪荒萬物之時,堪堪遁入了一顆自混沌中掉落下來的紅色蓮子之中。


    “這是哪裏……”


    明河怔怔地將靈覺散逸開來,隻覺四周一片昏暗幽寂。猩紅色的血霧繚繞縈紆著,聚散離合,遊移不定。其中較為沉凝的一些聚在一起,隱隱顯化出人形模樣,而明河的真靈便藏匿在其腦海中。


    明河的靈覺四下延伸,不多時便觸及到一層堅韌的壁障。他嚐試著向外突破,卻每每被壁障溫柔地彈開。幾次無果之後,明河放棄了破壁而出的念想,轉而描摹起這壁障的形態來。


    “竟是片卵狀的空間麽?”明河的真靈默默感受著靈覺反饋回來的情形,又想到如今真靈寄居所在,不由閃過一個念頭,“莫非我竟已轉世,且托生成了某種卵化的生靈不成……”


    這麽想著,明河漸漸放鬆下來,也不再為無法出去而感到失落,全然放空了思緒,默默等待著自己孕育成形,破“殼”而出的那一天。原本還算活躍的真靈也慢慢沉寂下來,隨著時光的推移與血霧凝成的軀體隱約契合到了一處。


    如此不知又過去了多少元會,兩點細微的波動隱約從四周的血霧裏傳來。


    明河的真靈猛地一震,從無盡地沉眠中蘇醒過來。那兩股波動陌生中透著點親切的意味,若有若無,卻不住地勾動著明河的真靈。


    “是誰?”明河大為歡喜,空明的真靈泛起一絲淡紅色的光暈,努力地回應著那兩股波動。


    “元、元、元屠……”一團骨白色的毫光輕輕躍動,淩厲凜冽的氣息引而不發,傳來的波動顯得頗為羞澀。


    “阿鼻!阿鼻、阿鼻……”另一抹慘綠色的光暈卻很是興奮,瑩瑩綠光不住地閃動著,森寒的氣機幾乎將明河的真靈凍結。


    “元屠?阿鼻?”明河莫名地覺得這兩個名字有些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在什麽地方聽過。但即便如此,那種冥冥中傳來的氣機相連的親切感也仍舊讓他無比歡欣。


    明河來到這裏已經很久了,而這兩團光暈是唯二對他有所回應的事物。他終於不用再一個人麵對這無盡的死寂了!


    明河試著用真靈操縱血霧軀體往那兩團光暈靠近。不料這血軀竟沉凝得很,雖早已與真靈契合,也的確受他控製,但移動起來卻總有些力不從心。


    明河一發狠,也顧不得其他,索性直接將真靈遁出,一點點朝離他比較近的骨白色光暈處移動。


    “吟——”


    元屠陡地發出一陣清脆的鳴聲,淩厲的氣息自骨白色光暈中透發出來,在碰到明河真靈的時候驀地柔和下來。那氣息雖不曾傷了明河的真靈,卻十分堅定地將他推了開來,並不讓他近身。


    “為什麽?”


    明河怔了怔,很是疑惑,又努力嚐試著接近了幾次,卻仍舊被它拒絕。將他推開的凜冽氣息由柔和到激烈,雖仍舊沒有傷及明河的意思,卻一次比一次急切。


    “元、元屠、元屠……”骨白色光暈急切地晃動著,像是要表達出某種意思,卻怎麽也表述不清楚。


    明河有些氣餒,鬱卒地掉過頭,又往離他遠些的慘綠色光暈那邊去了。


    然而結果卻並無兩樣。


    慘綠色的光暈雖然比自己的同伴要活躍得多,對於明河的回應也更為迅速。但在明河逐漸靠近的時候,它又猛地釋放出森寒氣機將明河籠罩,阻止他與自己做進一步的接觸。


    “這是怎麽回事?”


    明河頗覺納悶,疑惑地將自己的問題通過波動傳遞給了它們。


    回應他的是一連串含糊的“元屠”、“阿鼻”的波動,很顯然二者是要通過這兩個音節向他表達出某種特定的含義。


    “元、元……屠?”明河嚐試著發出這個音節,卻驀然發現自己在接受對方傳來的波動時雖然很是簡單,但一旦自己要傳遞出這種波動,卻又顯得十分艱澀。


    但盡管如此,那團骨白色的光暈卻陡地興奮起來。原本攏作一團的骨白色毫光猛地暴漲,一道道淩冽的氣息震蕩開來,將周圍的血色霧氣割裂得支離破碎。


    明河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又呼喚了一聲:“阿……鼻……”


    同樣晦澀的波動傳遞而出,立時又引起了慘綠色光暈的激烈回應。瑩瑩綠光恣肆流轉,森寒的氣息一波接著一波往四周血霧席卷而去。


    明河終於找到了和二者溝通的關鍵,頓時喜不自勝,一邊暗暗給自己打氣,一邊不住地呼喚著“元屠”、“阿鼻”這兩個名字。


    兩團光暈的回應越發地激烈起來,蓮子中彌漫的血色霧氣在二者氣息的震蕩不斷翻湧。迷蒙血霧一會兒被淩冽的氣息攪成亂粥,一會兒又被森寒的氣息凍結沉澱下來。


    如此反複,直到明河發出的音節終於不再磕磕碰碰,變得清晰可辨的那一刹那。


    “元屠!”明河的真靈驀地發出一陣完整而清晰的波動。


    便聽冥冥之中一聲清亮的長吟響過,明河的真靈中分化出一道模糊的光影,直朝骨白色光團激射而去。


    待光影沒入骨白色光暈之中,原本毫光流轉的光團猛地向中間塌陷而去。鏗鏘之聲不絕,骨白色光團收縮到極致後,忽地向兩端拉長,無數光怪陸離的符文於其中明滅閃爍,最終歸於沉寂。


    隨後光華湮滅,顯露出一柄三尺長的利劍。劍呈銀灰之色,脊上陽文突顯,乃是“元屠”二字的符篆,兩從各有一條鏤空的血槽,劍鋒並兩側劍鍔皆寒光湛然,鋒銳無匹。骨白色毫光隱伏其中,透發出淡淡的殺伐之氣。


    “竟然是一把劍?劍名……元屠!”


    明河不由一愣,隻覺自己和元屠之間構建起一種玄妙的聯係,猶如血脈相連一般。他嚐試著操控元屠,念頭所至,挑、刺、劈、砍、削,竟是如臂使指,運轉之間無不如意。


    還不待明河初得元屠劍的興奮過去,那邊慘綠色光團像是不滿對它的忽視一般,一陣陣森寒的氣息震蕩開來,不住地滌蕩著明河的真靈。


    明河頗覺有趣,一邊用真靈卷著元屠劍懸浮到血軀上方,一邊開始通過“阿鼻”的音節溝通慘綠色光暈。


    待同樣的經曆過去,又是一柄寶劍顯露出來,乃是阿鼻劍。此劍樣式與元屠劍類似,隻細微處略有不同:其色青黑,血槽鏤空,劍脊上鐫刻著“阿鼻”符篆的陰文,劍身有悠悠碧火流轉,鋒鍔刃處寒光湛湛,亦有殺伐之氣透發而出。


    阿鼻劍一出,元屠劍立時有感。也不待明河有所反應,便泠泠震顫起來,發出一陣陣清脆鏗鏘的劍鳴之聲。


    隨著劍鳴在幽閉的空間裏響起,一對寶劍複又化作兩團光暈交織在一起。骨白、慘綠二色毫光交融在一處,竟是渾然一體,並無半分滯澀。


    旋即青白光輝照徹整個卵狀空間,便聽得“轟”地一聲巨響,一道恢弘、浩大、森寒凜冽的劍氣衝霄而上,“謔”地突破了四周壁障的束縛,自血海往上,穿透洪荒大地,直往無盡星空中去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明河為之一愣。他怔怔地感應著幽閉空間上方那個被劍氣破開的豁口,心下發狠,直接分了一縷靈覺從那處豁口裏探了出去。


    而透過這絲靈覺所觀察到的景象卻令他大吃了一驚。


    四野是一片無垠的血色海洋。其上也無風雨,也無波浪,魚蝦不生,鳥蟲不至,隻有一株蓮花淨植其間,看著寥廓得緊。


    好一處空寂蒼茫的所在!


    “有人在麽?這裏還有沒有其他人啊!”


    明河靈覺散逸在這方血海之內,瘋狂地尋找著能與他溝通交流的對象。然而直到上方那被劍氣衝破的豁口彌合,他也未能找到哪怕半個活物。


    明河靜靜地感受著四周那永恒不變的岑寂,驀地生出一抹孤寂悵然的感慨:“這裏竟隻有我一個麽……”


    不知何時從青白光團中分離開來的元屠、阿鼻二劍懸在明河的真靈兩側,不斷地閃動著幽幽的光華,像是在安慰他一般。


    “幸好我還有你們!”明河頓覺釋然,用真靈不斷地觸碰著寶劍上流轉的光暈,“不然我真不知該……咦,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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