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顧家從各地集合而來的船隻紛紛沿運河而來,兩百餘艘大小船隻盡數抵達湖州百裏外的天成縣渡口。得此消息,李源即刻下令全軍開拔,兩萬楚軍押著俘虜,帶著輜重物資開赴天成渡口。


    王靖國率三萬騎兵將從陸路並行,一方麵是因為他們有座騎,無需從水路而行。另一方麵,騎兵於陸路並行,也好沿江探路,免受襲擾。


    七月十六,李源和劉江生率五萬多兵馬以及俘虜抵達天成渡口。抵達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但見整座天成渡口白帆點點桅杆如林,夕陽之下,彩雲如霞,白帆映日。江水滔滔,魚鳥翻飛,場景簡直壯美如畫。


    率領船隊而來的是顧家的大管家顧九,他早已在碼頭迎候,雙方也都認識。


    「陛下,小人奉家主之命,這一次糾集船隻三百六十一艘,可運載兵十萬人。不知道可堪用麽?」顧九指著江麵上密密麻麻的船隻笑問道。


    李源暗自咂舌,顧家的實力可見一斑,短短半個月便集合了這麽多的船隻,這便是江南豪族的實力。雖然未必是他顧家一家的船隻,但他有此號召力,便足見實力。


    「顧管家,足夠了,約摸一百五十艘其實便夠了。顧管家,有勞你回去後替朕向顧翁道謝,顧翁如此支持我大楚,朕記在心裏。」李源笑道。


    「哈哈,陛下何必客氣,說這些作甚?陛下莫與我顧家見外,陛下是我們自家人,這些算什麽?」顧九撫須笑道。


    李源嗬嗬一笑不便回答,這顧九是顧家核心人物,自己和顧鶯鶯的事情他是肯定知道的,故而才有此言。


    「對了陛下,小人這裏有封信,寫信人要我一定要親手交給陛下。」顧九笑眯眯地從懷裏取出了一封信來。


    李源笑道:「是顧翁的信麽?他前幾日不是來信道賀了麽?」


    顧九神秘兮兮地笑道:「陛下,除了家主之外怎會沒有別人關心呢?罷了,是誰的信陛下一看便知。哦,這裏還有一樣東西也是送給陛下您的,小人隨信一並奉上了,陛下請看。」


    顧九從身旁的隨從手中取出一隻錦盒來,恭恭敬敬地交給李源身邊的衛士,隨後拱手笑道:「陛下請慢慢地瞧信看物,小人安排軍爺們登船,這幾萬人怕是要連夜登船了。」


    劉江生在旁笑道:「無妨,連夜登船便連夜登船,反正上了船可以睡大覺。顧管家,本帥陪你一起安排登船,至於我家陛下嘛,且讓他獨自一人看信觀物,莫要攪擾他。」


    顧九嗬嗬笑道:「說的是,將軍請,請!」


    兩人嗬嗬笑著離開,當即下令開始登船,隨即碼頭上萬頭攢動,人喊馬嘶熱鬧成一團。楚軍兵士們按照順序一隊隊的登船,一車車的物資以及重型器械也排著隊往船上運。叫嚷聲,號子聲,嗬斥聲響徹渡口。


    李源緩緩走到運河邊一處僻靜處,拿出了那隻錦盒和那封信。李源其實已經從顧九的口氣中知道了這信和物是誰送來的,那必是顧鶯鶯無疑了。


    李源先打來了那隻錦盒,打開盒蓋之後一股香氣撲鼻而來,香味熟悉得很,正是顧鶯鶯身上的清香溫馨的味道。定睛看盒中物事,隻見一方白絲巾包裹著鼓鼓囊囊的一條物事躺在盒子裏。


    李源伸手拿起,輕輕打開絲巾包裹,但見裏邊包著的是用紅線紮著的一縷長長的青絲。李源微笑地伸手拿起那縷青絲送到鼻子下,一股香味沁入鼻端,李源閉上雙目,仿佛看見顧鶯鶯笑語嫣然的麵容在眼前晃動。


    將秀發重新包裹好放入懷中之後,李源取出信箋細讀顧鶯鶯寫來的信,但見娟娟細筆清清秀秀的寫著一頁字。


    「李公子見字如晤。一晃數日,不覺和君分別已半月有餘。未知公子身體康健,心境愉悅否?奴這十餘日卻過得不好,雖隻有十


    餘日,卻如同十年一般,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今方體會其中之意。


    聞君大破敵於湖州城東,奴欣喜若狂,恨不得趕赴湖州當麵向君道賀,然而卻又知不能。雖相隔僅數百裏之遙,但仿佛隔著千山萬水,這一步卻如何也邁不出。幸而管家率船前往會君,奴便讓他帶這封信去向你道賀。」


    李源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看下去:「聽祖父說,這一戰乃是最後之戰。而擊潰敵兵之後,楚國便將一統唐國河山,君也將要率軍回到楚國都城中京府。楚地和江南真的相隔千山萬水,你我之間好似越來越遠了,奴真怕從此以後再不能見到你。


    一想到這件事,奴便夜不能寐,心痛如割,卻知道你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但奴卻明白,世間有事無奈得很。雖然你我有山盟海誓之約,你也非負義之人,但世事難料,奴總是心中難安。


    但奴也無計可施,隻能等著你的好消息,急切無用,君還有很多大事要做。奴能做的便隻是在這裏為你祈禱祝福,願上天保佑你一切順遂,平安喜樂。


    那日公子受了傷,拿了奴的白絲巾包紮傷口,所以這次給君捎去絲巾一方。還有那青絲一縷,也贈於公子。若將來能得相見,那青絲便是你我定情信物。若將來不能相諧,君也可留作紀念之物。三千青絲本就是為君而留,為君而斷,這便是奴的心意。」


    李源輕歎一聲,緩緩搖頭,腦海裏浮現出顧鶯鶯的麵容來。從這信中的情緒來看,顧鶯鶯顯然正在飽受相思之苦,對於一個陷入愛河之中的女子而言,這種情緒也很尋常。這時候的顧鶯鶯一定是多思多慮,對什麽都敏感不安的。


    「公子是叱吒風雲的天子,奴這信中卻全是絮絮叨叨的小兒女之言,公子想必看得甚是煩躁了,也必笑話奴了。罷了,就此擱筆便是,祝願公子此去一路順風,永遠安康喜樂。


    希望公子閑暇之時能想起奴來,想起還有個喚作顧鶯鶯的女子在蘇州等著你。巾短情長,滿腹之言不知該寫些什麽,奴實則也不知自己寫了什麽,公子莫怪。鶯鶯閨字,萬福以拜。」


    李源緩緩地將信箋折疊好,珍重地放在懷裏,長長地籲了口氣。抬眼望去,眼前江水漫漫,夜霧微起,渺茫難言。水拍岸邊,宛若輕聲絮語一般在耳邊回響,心中如積塊壘。


    最難消受美人恩,越是得到越多的情義,李源便越是有一種辜負之感。


    「你深情若此,朕又怎會辜負你。放心,朕一定會去接你的,娶你進宮之事無論誰都阻攔不了。」李源喃喃道。


    數萬人和無數輜重物資登船完畢已經是半夜時分。李源和劉江生上了大船,但見滿江燈火璀璨若白晝一般,一輪明月照耀之下,江麵上影影綽綽白帆豎立,甚有千帆競渡之感。


    「陛下,寧國公,咱們開船吧?」顧九請示道。


    「嗯,開船。」李源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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