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縷陽光順著鏤空的木窗穿進來,照在一麵銅鏡之上,刺得我眼睛眯了起來,也無睡意。


    “公主,該起床了,暮答應一直在門口等著你呢。”新來的宮女阿歡一邊將瓷盆放在窗下的木桌上,一邊說道。


    暮答應?暮浣……


    我下了床,穿衣,梳洗,最後在抹了紅唇,等一切完畢之後,我坐在了上方的鳳椅上,對阿歡說道:“你讓她進來吧。”


    “是公主。”


    沒過多久,門口就走進來一個女子:藍色繡花衣裙,頭上一株翠玉珠釵,隨著她輕柔的步子一搖一晃。這樣的暮浣,並不是記憶中的那個暮浣。


    “公主,奴婢對不起你……”麵前的女子看見我,突然跪了下去,“我之前也是受人指使,我也……沒有辦法。”她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


    有些人一旦欺騙過你,不管她再說什麽,也不會再讓人信任了。


    我並沒有因為她的哭泣而心軟,久久沒有說話,最後道:“暮浣,不,是暮答應。”看到她慌亂的眼神,我眯起了眼睛,“隻要你告訴那日在傷了我之後,是不是又去找了那個東兀朝使者,以及他是不是你推到山下的,我便不再計較是誰指使了你,咱倆的恩怨也一筆勾銷,以後便井水不犯河水。”


    暮浣詫異地看著我,“你真的不再與我計較?”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日奉命殺你之後,我以為你必死無疑了,然後就回去找那個東兀朝的使者,雖然當時便懷疑他的真實身份,但是也不敢貿然猜測,其實不管他的身份如何,隻要是東兀朝的人,隻要是知道那次刺殺事情的人,都不能留。”暮浣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任何反應,繼續道:“本想殺了他一了百了,但是令我沒想到的是,他即便受了那麽重的傷,依舊可以和我過了幾招,但是最後我還是打贏了他,把他打落山崖……”她說完,又對我磕起頭來,“公主,我真的隻是受命於人,不得不為呀。”


    “好了,你下去吧。”我冷冷說道。原來耶律淨真的是掉落山崖,也因此把腦子某一塊地方撞壞了,所以才……不記得我了。


    “公主……”


    我歎息一聲,忽然覺得有些累:“你下去吧,以後我們便再無相幹。”


    腦袋磕在地上的聲音,“奴婢告退。”


    直到腳步聲遠去,我才喚來阿歡。“阿歡,幫我打聽一下胡將軍放出來了沒有。”


    “是。”


    偌大的德鳳宮除了我,空無一人,忽然開始想,自己到底想要什麽?要到何時,自己才是自由之身?


    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哪裏才能找到這一心人,而誰又是我的良人?


    “公主,奴婢打聽到了。”阿歡進來說道。


    “快說,怎麽樣了?”我從鳳椅上站了起來。


    阿歡並沒有說話,隻是往後看了一眼。我往她身後看去,出現一名男子,一身黑衣,身材修長。


    “阿歡你下去吧。”


    “是公主。”


    待阿歡退出去之後,我急忙來到那名男子麵前,“胡景逢,你怎麽來了?沒想到皇上這麽快就放你出來了。”


    身體猛地被抱住,有點緊,我掙紮起來,“胡景逢,你用力氣太大了,我……我快喘不過氣了。”聽到此話,胡景逢趕忙鬆開了我,我咳嗽起來。


    背被人輕輕拍打著,“攸兒,你沒事吧,我……我剛剛隻是太激動了,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我抬頭,看見他不好意思地撓頭,我笑出聲來,“原諒你啦……不過皇上打算……”


    “皇上打算什麽?”他好奇地看著我。


    不知道到要不要將皇上打算以我來做要挾他的把柄的事情告訴他,可是一想,這樣說出來的話隻會平白無故增加他的負擔,還是暫時不要告訴他吧,到時候我自己想辦法解決。我搖搖頭,“沒事沒事。”


    他的眸子很黑,定定地盯著我的雙眼,“你可不要騙我,有什麽事就說出來,有我呢。”


    “是是是,你最厲害。”我笑道,有他這就夠了。


    “對了,皇上怎麽會突然放了我?是不是你和皇上做了什麽交易?”他忽然緊張起來,左右看看我,又將我轉過身看了一遍,“他沒有欺負你吧?”


    他這腦子裏都裝了什麽?我朝他頭上敲了一下,他吃痛看著我,一臉的委屈。“你想啥呢,我可是他的妹妹?”難道當哥哥的還會對自己的妹妹意圖不軌?


    “……你又不是他的親妹妹……”某人小聲嘀咕,但還是被我聽見了。


    “哎呀,我知道錯了,還打……”他又揉了揉腦袋,不滿道:“那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直接告訴我吧,我不瞎猜了……”


    我好笑地看著他,決定不再和他賣關子了,“我隻是向皇上說了一個可以‘敗’東兀朝的計策。”


    胡景逢一下子來了精神,揉腦袋的手也放了下來,“什麽計策?”


    然後我將羊吃草的事情和他一五一十說了,看到他愣住的表情,我不禁有些不安,這計策難道不可行?


    “怎麽了?”我擔憂問道。


    “沒事,隻是覺得,你怎麽忽然變聰明了。”他認真說道,說完還自己在那裏沉思起來。


    “疼!”胡景逢立馬跳離開來,幽怨地看著我,“既然是你救我了,我隻能以身相許做報答了,可憐我這一世英名,文韜武略……”


    “怎麽滴?”我危險地看著他,捋了捋袖子,握了握拳頭。


    “可憐我這一世英名,文韜武略和攸兒比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文。”


    “這還差不多。”聽見某人鬆了一口氣……


    由於近些天的西闌國連連敗仗,皇上派去使者求和,說願送東兀朝十萬牛羊表示誠意。據說東兀朝的人一聽既然送這麽多牛羊,立馬就答應了。但直覺告訴我,東兀朝並非表麵上所說的想法那麽簡單。


    禦花園中,一座涼亭,兩盞茶杯。


    “胡景逢,你說我國有那麽多的牛羊嗎?十萬呢,那可不是小數目。”由於皇上也沒有調離胡景逢去戰場,又為了避嫌,隻能在這禦花園中偶爾相見,說說話。


    胡景逢沉思了一下,“不給這麽大的數目,東兀朝勢必不會動心。至於我國有沒有那麽多的牛羊,這也難說。”也是,畢竟西闌國人多,有那麽多人喜歡吃肉,應該牛羊也多。


    “胡將軍,甌德公主。”來人手中抱劍,低頭對著我們行了一禮。


    我看著他,淡淡問道:“什麽事無玉統領?”自從上次和他“較量”之後,便很少能看見他的身影了。


    “皇上想見你,甌德公主。”無玉聲音依舊波瀾不驚。


    見我?難道出了什麽事?我看了胡景逢一眼,“胡將軍,我先去一趟,我們改日再聊。”


    胡景逢麵露擔心,想說些什麽終究沒說,最後說了句“好。”


    無玉帶路,我在他身後走著,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不知道是誰的腳踩在了地上的小石頭,發出“嘎吱”一聲,嚇了我一跳。


    “你是東兀朝的人嗎?”我剛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神來,便聽到前麵傳出的聲音。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發問,但我還是回答了,“不是,無統領怎會如此相問?”


    “無事,隻是隨便問問。”他依舊頭也不回地帶著路。


    前方,不知道還有什麽在等著我……


    “皇上,甌德公主已到。”無玉進去之後說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皇上放下手中的信紙,轉頭看著我。


    “臣告退。”


    等無玉走了出去之後,皇上依舊在盯著我看,我摸摸嘴角,沒有什麽米粒呀,然後奇怪地看著皇上,“皇上,是不是使者送來了消息。”今天一早便聽說我國的使者安全回來了,看來應該是同意了求和,那還會有什麽事情呢?


    皇上雙眼眯了眯,“玥兒的魅力可真不小,上次有東兀朝的王子向你求親,如今連他們的王上也想要你?”


    我怔怔地看著皇上,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什麽叫他們的王上也想要我?


    “今日早上使者帶來了東兀朝王上寫的一封信,以及一個盒子,說這個盒子是給你的定情信物。”皇上說罷,果然從桌子之上拿出一個小方盒過來,方盒上麵印著東兀朝特有的圖樣,這種圖樣我在東兀朝那邊經常見到。


    小心接過,我打開來,竟然是那把之前耶律淨送我的匕首,王上怎麽會將這個給我?還說什麽定情信物?


    東兀朝的王上我是見過的,挺著大肚子,當時在牢中他都沒有看上我,如今怎麽會送定情之物,而且這定情之物明明是耶律淨的……奇怪。


    “如今為了西闌國的大業,玥兒,你隻能再委屈一次了。”皇上忽然一臉哀傷,明明早已做好了打算,為何還要如此假惺惺的呢?有那麽一刻,我想將這層窗戶紙捅開,但是冷靜之後,還是壓住了這個對我不利的想法。


    我雙膝跪地,磕頭,“皇上,玥兒願為皇上、為我國的江山社稷做任何事。”


    “好好好,朕的玥兒就是巾幗不讓須眉,要是男兒身,我定封你一個大將軍。”皇上高興起來。


    我也暗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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