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就這樣悄悄過去,對於近五千“落星門”弟子而言,最初的新奇感漸漸褪去,日子過得不波不瀾,卻有滋有味。


    這些天來,總有小隊偶爾遇上等級高些的妖獸,鬥法的響動喧鬧衝天,隔著老遠都能聽到。


    當然,在隊員口中所謂高級妖獸,不過實力堪比築基中後期而已,但對於這些初出茅廬的弟子而言,就是上天賜給他們最好的狩獵對象。


    圍捕時即緊張又刺激,有時狹路相逢,雙方皆是措手不及,一不留神,戰略布置不夠完善,場麵混亂不堪,讓妖獸尋著薄弱點突圍出去的情形,比比皆是。


    淩雲得閑,悄悄溜出隊伍,找葉輕風和容九變去了。其實幾天下來,這種客串訪友、交流經驗的情形在每個小隊時有發生,隊員們見怪不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決不會強加幹涉。


    ……


    夜幕降臨,如熾的篝火旁邊,淩雲盤膝端坐在玉墊上,盯著跳躍的火焰呆呆出神。


    “下午時分,我和輕風、九變談笑風生時,仿佛一道人影從眼前一閃而過,感覺十分熟悉,會是誰呢?”


    “會不會是本隊的隊員?嗯,大有可能,否則不會眼熟的感覺,仿佛是一位極其熟絡的人。他會是誰呢,穿過七十九小隊的地盤去見誰呢?”


    “啊,七十九小隊隔壁就是八十小隊,等等,好像有點頭緒了。這個人是…是…對了,是百子儀,一定是他。”


    “嗬嗬,沒想到本隊除我外,又出一位開小差的。或許他是去偷窺靜嫻的,不過,那道人影飛過不久,又急衝衝掠回,好似半途而廢。嘿嘿,這個色大膽小家夥,有賊心沒賊膽,臨陣脫逃,肯定怕被靜嫻察覺。”


    想著,想著,淩雲愈來愈篤信,覺得自己的推理絲毫不差,宛若親眼所見,曆曆在目。


    “既然他不敢去偷窺,那咱去,明天抽個空,去瞧瞧名聲大震、狩獵成果遠遠超過我們的八十小隊。”


    有了一個引子,淩雲好奇心大盛,於是決定一探究竟。


    ……


    密林深處,詭秘的黑暗有若實質,化作一個個幽靈覓藏在最陰森的角落,偶爾,遠處傳來一聲鬼哭狼嚎般怪叫,烘托迷失森林深夜可怕的寂靜。


    一個火堆在密林深處顯得十分顯眼,袁護法和四天前一樣,默默蹲著,拿起身旁的黃色符紙往火堆裏送,明亮的火光照在絕美、恬靜的玉靨,更添夢幻般光暈。


    自從有了那晚短暫的邂逅,任仁煥有一種難言的情感在心中緩緩流動,不能自已。


    於是每天晚上酉時出巡時,一顆心不由自主緊張、期待起來,希望能再次遇見心儀的袁曼玉。


    令他心花怒放的是,袁曼玉有著一顆悲天憫人的善良心靈,那晚的舉動並非心血來潮,每當閃動的紅光遠遠穿透黑暗映入眼簾時,他高高懸掛的心總算安穩落下來。


    與第一次不同的是,任仁煥並不有貿然前去打擾。並不是怕唐突佳人,而是心中隱隱不安,仿佛有一種惆悵的情緒左右他的思想,令他無法暢快地和袁曼玉交談,委婉表達心中的情感。


    四天來,任仁煥總是遠遠佇立在黑暗的樹影下,靜靜地凝視袁曼玉窈窕動人的背影、贏弱嬌柔的身軀,細細體會無聲勝有聲的心靈悸動。


    四天了,總也看不夠,任仁煥像一根木樁杵在那兒,除去柔情似水的目光,整個仿佛已經與四周的黑暗融為一體。


    “唉,過了今天恐怕再沒有機會,能夠如此安靜地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細細品味她溫柔婉約的一麵。明天或許就是狩獵行動的最後一天,平護法今天忽然過來告訴我,說隊伍漸漸深入迷失森林,遇到的妖獸愈來愈強悍,為了牢牢掌控局勢,不能再往前行。”


    “唉,其實那些妖獸一點也不強悍,達到築基後期修為的少之又少,鳳毛麟角。再說,有我們三位護法打頭陣,事先巡察防範於未然,其實隊伍再前行三、五天,又怎會有危險?”


    “唉,真希望隊伍能夠一直前進下去,那樣,每天晚上我就可以默默守候在火堆旁,遠遠凝視袁護法,被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感所包圍,滋潤心靈。”


    看著,看著,任仁煥不由癡了,心泉潺潺流動,洗滌全身,隻願地久天長,時間定格這一刻。


    “這頭呆鵝不會一直傻站著吧?四天了,真沉得住氣。不管前麵幾天,那些隻是鋪墊,愛理不理,就算前來搭訕,我還不樂意奉陪呢。可今天晚上是關鍵,一定要圓滿完成聽雨師姐托付的任務,讓他失魂落魄,無法正常巡視。”


    “可是,可是,如果他不主動上前搭訕,難道要我降尊紆貴,出言勾引他?”


    想到這裏,袁護法沒來由一陣羞惱,於心中輕啐一聲,暗恨道:“真是個不解風情的木榆疙瘩,如果……如果真是那樣,我……我跟他沒完!”


    不知不覺,袁護法放慢燒符紙的速度,於心中默默祈禱:“出來吧,膽小鬼,出來吧,任仁煥你這個膽小鬼!”


    ……


    “明天之後,我們就要離開迷失森林,返回宗門,要不要上前和袁護法打聲招呼,這種機會以後不多了。”


    任仁煥沒有察覺袁曼玉投送符紙的速度大大慢下來,隻覺她的動作愈來愈優雅,身旁那遝黃色符紙愈來愈少。


    “哎呀,糟糕,身邊的符紙就剩最後一張了!可惡,難道真要我先開口?不,決不,這種羞人的事情我怎能做出!”


    袁護法又氣又惱,可神情又不敢在臉上表露出來,隻好苦苦克製,心中鬱悶難當,幾欲拂袖而去。


    “哼,如果他再不出來,我…我便再取出一遝符紙,接著燒。嗯,一直燒,一直燒到天亮,那樣也算完成任務了。”


    驀地,靈光一現,袁曼玉想到一個拙劣可行的法子,與淩雲的“掘地三尺”如出一轍。


    念及於此,袁曼玉那顆燥動的心漸漸冷卻,重新恢複往日的從容不迫,冰雪冷靜。


    “咦?袁護法身旁的玉符已經用完,怎麽仍舊蹲在那兒,沒像往常那樣,一言不發轉身就走?難道我這些默默守候的誠心誠意,感動蒼天,令她感同身受,和我一樣,覺得相聚的歡樂時光漸少,戀戀不舍起來。”


    驀地,莫明其妙的喜悅充滿胸臆,滿滿當當,幸福得任仁煥幾欲眩暈,如墜夢幻之境。


    “嗯,火候到了,正是大好時機,此時不出手,何時出手?哈哈,或許臨行前一番暢談起到奇效,獲得美人的好感青睞,甚至芳心?”


    想到這裏,任仁煥不再躊躇不定,虎軀一振,容光煥發,緩緩踱出巨樹的陰影,邁著輕快的步履向光明走去。


    “哎呀,身上符紙不多了,怎麽辦?”


    袁曼玉神識往儲物袋一探,不禁大驚失色,差點輕呼出聲。


    就在這一刻,耳畔傳來“沙沙”落葉磨擦的聲音,刹時,那顆高高懸掛的心冉冉落下。


    “籲~~~”袁曼玉悄悄呼出一口濁氣,如鹿撞的心跳漸漸平複。


    “夜色濃稠,陰氣漸盛,袁護法沒有回去,仍舊為那些死去豪傑們的英靈祈禱,心意之誠,他們泉下有知,定會感動得五體投地,反過來,默默保佑你一生平安,得聞大道。”


    任仁煥閑情逸致,侃侃而談,清朗的聲音略帶一絲男性的磁力。


    袁護法正氣惱著,按照往日的脾性,定然不予理睬,把任仁煥晾上一晾。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為了完成師姐托付的任務,隻好忍辱負重,按捺心中不滿,軟聲說道。


    “謝謝任護法的誇讚,曼玉實不敢當。隻因狩獵活動即將結束,能夠多些時光靜靜感受五千年那場戰役的慘烈,同時為死去的先烈祈禱而已。”


    “任護法,這些天的晚上你可是一直站在遠處,靜靜觀察我的一舉一動?”


    忽地,袁護法語氣一轉,嗔怒說道,那嬌羞的表情顯在精美絕倫的玉靨上,在明暗交替的火光下,是那樣傳神動人。


    “啊!”一時間,任仁煥癡了,直勾勾盯著薄嗔還羞的美靨。


    俄而,在袁護法狠狠一瞪下,任仁煥這才回過神來,訕訕解釋道:“仁煥見袁護法誠心誠意祈禱,生怕唐突佳人,破壞那份感召天地的心靈勾通。於是心中兩難,既想作位君子,光明正大現身與袁護法攀談;又想作位小人,讓黑暗吞噬,不敢有絲毫驚擾。”


    “最後,仁煥選擇作一位小人,讓袁護法失望了!”


    或許感覺光陰珍貴,任仁煥口若懸河,妙語如珠。


    “就會撿好聽的說,你們男人呀!那我問你,今晚為何又現身呢?”袁護法嬌嗔一聲,美目一轉,流光溢彩,當真明眸善睞。


    霎時,任仁煥魂色予授,飄飄然,如騰雲駕霧,不禁脫口應道:“還不是因為你!”


    話剛出口,任仁煥便意識到不妥,大大的不妥,不可挽回的不妥,羞愧難當,追悔莫及。


    “今晚我是怎麽啦,如此失魂落魄,口不擇言,居然滿口花花,調戲起袁護法。”


    “任仁煥!你……你怎能如此羞辱我,請你自重些!”


    霎時,兩團紅霞湧上玉靨,令吹彈可破的肌膚溫潤如暖玉,晶瑩剔透,襯上羞惱欲絕的神情,當真美豔不可方物。


    任仁煥失去往日的風流瀟灑,緊張得憋紅俊臉,嚅嚅喏喏應道:“我…我…我,曼玉師妹千萬不要生氣,我…我…我說的都是由衷之言,不知怎地,就脫口而出。”


    漸漸地,袁護法恢複鎮定,玉靨寒霜,蛾眉一挑,冷冷說道:“你怎能如此輕率,如此鬆浮,如此有失身份,簡直就是一位輕薄的登徒子。”


    任仁煥見袁曼玉變臉,好似真生氣,不由急了,誠懇說道: “曼玉,你聽我解釋,我說的皆是真話,其心蒼天可鑒,其誠厚土可感!”


    “不要叫我曼玉,我消受不起。我問你,在你心裏,門主的占據位置多些,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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