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十年的快速發展,落星門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大派,雄霸西北一帶,無人膽敢小覷。


    如今落星門氣象煥然一新,矮小的石樓被移為平地,一座座外觀氣派的樓宇拔地而起,園林景觀布局更加幽雅,巧妙把所有建築融入巍然聳立的雙子峰。


    一年一度的萬人合修盛典即將開始,水若蘭端坐在案前,神情恍惚,像在回憶什麽,蔥尖玉指不經意撥動,一個紅色玉瓶在手心中無聲無息來回滾動。


    明媚的陽光穿過天井,灑在案前,地麵仿佛騰起淡金色的輕煙。與四十年前相較,水若蘭的氣質又有不同,雍容華貴,渾身散發母儀天下的氣度,稍顯奇怪的是,原本火紅的長發褪去鮮豔的色彩,淺淺淡淡,愈發接近黑色。


    忽地,洞府前響起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隻聽範憐花老遠大呼小叫道:“門主不好啦,大事不好啦,顧影師姐和陳明傑師兄私奔了!”


    說話間,範憐花像一陣疾風闖入洞府,身著翠綠煙紗散花裙,右手高舉一枚記事玉簡,神情似驚非驚,快步向水若蘭走去。


    水若蘭麵色一沉,輕叱道:“多大人兒,遇上一點小事還會慌裏慌張,拿來,把玉簡呈上來!”


    範憐花稍感委屈,小嘴微撅走了上前,小聲嘟喃道:“是私奔耶,顧影師姐和明傑師兄什麽時候好上?我們居然沒有一點察覺,他們瞞得可真深。”


    水若蘭瞪了她一眼,隨手接過玉簡,放出神識一探,不一會兒,內容了然於胸,麵色稍霽,道:“沒什麽大不了的,顧影和明傑私下結為夫妻,想過安穩的日子,回柔水穀世外桃源了。”


    柔水穀弟子乃清一色女子,或是從平民百姓家挑選有資質**,或是收養沒有爹娘的孤女,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來源,那就是柔水穀的世外桃源。


    柔水穀的弟子和尋常女子一樣,可以與心儀男子相愛,結婚生子,但有一個前提,他們必須生活在柔水穀的世外桃源,若生子為女,則順理成章從小成為穀中弟子。若生子為男,則成為外門弟子,負責外部事務。


    除了為柔水穀輸送年青弟子,世外桃源自成一套管理體係,由德高望重的老人主持,並不受柔水穀的掣肘,除非柔水穀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榮辱與共,不能坐視不理。此外,他們從不參與江湖事務,享受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


    放下玉簡,水若蘭若有所思,感慨道:“也好,他們倒有先知先覺的智慧,提前選擇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範憐花聽得一知半解,插言道:“什麽是非之地?他們分明是逃兵,是懦夫,如今落星門慧星般崛起車前大陸,正是用人之際,他們怎能不告而別?”


    頓了頓,蛾眉輕蹙,憤憤道:“最可恨的是,他們兩人私下相……相好,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害得我連一句祝福的話都沒有送出。”


    水若蘭莞爾一笑,玉軀緩緩靠向椅背,嬌慵道:“原來是你為這生氣,沒關係,以後回柔水穀補上。”


    接著明眸流睞,調侃道:“憐花你也老大不小了,莫要白白浪費青春,相中哪位年青才俊告知一聲,我會真心祝福的,嗯,別學他們,來個不告而別。”


    聞言,範憐花腦海不由自主浮現淩雲壞壞的笑容,心中騰起淡淡酸楚,微愣後流露忸怩之色,用力跺了跺腳,羞赧道:“門主最會拿憐花尋開心,我……我不理睬你了。”


    見她一副小女兒神情,水若蘭心情大好,咭咭咯咯笑得花枝亂顫,俄而,笑容一斂,正色道:“憐花,剛才之語我是認真的,丫老終身的滋味並不好受,沒有人關愛,沒有柔情,隻有無盡的孤獨。我們柔水穀不提倡弟子為了宗門的輝煌而放棄自身的幸福,憐花,是時候出去闖蕩江湖,交結年青才俊了,以前是我太過自私,把你們管束得死死的。”


    範憐花急道:“門主怎能這麽說,身為宗門弟子,責無旁貸施展才華,為宗門貢獻微薄之力!再說,憐花年紀又不大,用得著急著把自己嫁出去?莫非門主不要憐花,想趕憐花走了!”


    水若蘭微微一笑,揄揶道:“怎麽,被淩雲壞小子騙了一回,以為天下男子和烏鴉一樣,皆是一般的黑,沒一個好?”


    一提起淩雲,範憐花就來氣,一肚子的委屈、幽怨,可麵對高高在上的門主,發不得脾氣,隻好重重地跺了跺腳,蹂躪堅硬的地麵出氣。


    見範憐花氣得兩眼睜圓,水若蘭軟聲寬慰道:“好啦,車前大陸的英傑多得是,像淩雲那樣的臭小子遍地都是,你呀捉都捉不過來,忘了他吧。”


    範憐花輕咬紅唇,哀求道:“門主,救您別提他了,好不?”


    水若蘭直起上身,笑道:“好好好,不提,不提,你來得正好,恰好我有事情要說。”


    範憐花收拾心情,恭聲問道:“願聽門主吩咐。”


    水若蘭正色道:“其實顧影和明傑選擇此刻離開‘落星門’,我一點也不怪他們,反而佩服他們洞若觀火的察覺力,既使他們不走,我也要解散‘落星門’!”


    “什麽!”範憐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聲怪叫道:“門主要解散‘落星門’,為什麽?憑我們現在的實為,有哪個門派敢虎嘴上拔牙,難道是‘天一教’欺上門來?不行,我們不能示弱,和他們拚了!”


    水若蘭又好氣又好笑,耐著性子解釋道:“不是‘天一教’欺上門來,而是我想動動‘天一教’,讓它脫層皮知道痛。”


    範憐花驚得目瞪口呆,半晌,結結巴巴道:“門……門主想要動動‘天一教’?這……這未免太有魄力了……他們稱霸大陸五千載……實力非同小可……”


    水若蘭灑然一笑,明眸倏亮,傲然道:“那又怎樣,我要它脫層皮,它就得脫層皮!”


    範憐花深深吸一口空氣,強行鎮靜,顫聲道:“是,門主英明神武,縱橫捭闔無敵手,真要想對付‘天一教’,憐花願做您麾下一位衝鋒陷陣的先鋒。”


    水若蘭擺擺手,笑道:“好啦,不要曲意逢迎啦,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還疑我盲目自信,太過剛愎自用,認為此舉無異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不不不!”範憐花連連擺手,急聲道:“門主身具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憐花從未還疑過門主的經韜緯略,任何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在您麵前,皆如小菜一碟。”


    “噗哧!”水若蘭忍俊不禁,輕笑出聲,道:“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這點我自己都不知道,憐花呀,你這張小嘴越來越會說話了!”


    範憐花玉靨微紅,辯解道:“事實嘛,跟隨您的這些年,憐花心中隻有佩服,無盡的佩服,有您的英明指引,世上沒有我們幹不成的事情。不過……不過……”


    水若蘭笑吟吟道:“不過什麽,終於想說出心裏話了。”


    範憐花略微沉吟,仰起麵,大膽諫言:“不過宗門根基尚淺,不能和‘天一教’這個龐然大物硬碰硬,須從長計宜,以柔克剛。”


    頓了頓,挺胸收腹,大義凜然道:“但是,隻要門主一句話,憐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水若蘭眼波笑意盈盈,欣喜道:“知道憐花忠心耿耿,又怎舍得讓你們為我一己之私,去冒生命之險?放心吧憐花,雖然我行事果絕,但絕不是一位冷血無情的女人,你們把性命交給我,那我就要為你們鋪上一條花團錦簇的光明大道!”


    範憐花緊繃的神經一鬆,大喘上一口氣,激動萬端,道:“謝謝門主,有您這句話,憐花萬死不辭!”


    水若蘭擺擺手,道:“下去吧,關於對付‘天一教’的具體事宜,我將在萬人合修結束後向你們宣布。”


    “是!”範憐花一個躬身,緩緩轉過身子,在往回走的路上思道:“小姐打算如何對付‘天一教’呢?她不想讓我們冒生命之險,又如何能讓‘天一教’脫成皮呢?”


    範憐花百思不得其解,輕歎一聲,搖了搖頭,眺望遠山,仿佛看見外麵繁華世界,腦海情不自禁想起淩雲瀟灑的身影。“


    三天過後,萬人合修盛典在各位堂主的主持下,有條不紊進行著,幾萬築基修士圍坐成巨型圓環,星羅棋布,環環相扣,在合修廣場上形成一個圖案玄妙的陣法圖。


    落星殿內,長老們和各位堂主圍坐圈,水若蘭盤膝坐在五色玉墊上,右手抵著範憐花,左手抵著袁曼玉,接下來是葉聽雨、平玉珍,最後延長伸到殿外的內門精英弟子。


    水若蘭輕輕闔上眼眸,玉靨如古井之水,默默運起自創的《鬥轉星移陰陽乾坤陣法術》。


    霎時,引發神秘陣法力,在殿內結丹修士經脈流轉一周,五行靈力潮高屋建瓴般奔騰而下,勢如破竹,瞬息席卷數萬築基修士,匯成五行靈力的海洋,激蕩不息。


    不知過了多久,水若蘭美睫輕顫,緩緩張開眼簾,兩點烏丸宛若黑夜最璀璨的星辰,深邃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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