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p>
尊貴的沉重的巨大的傳統柴火灶裏，咕都咕都的煮著一隻羊。</p>
江富鎮同誌生性康慨，年輕的時候，打到野兔都願意分一半給朋友，而今有了錢，請人吃羊之類自然不在話下。</p>
請的次數多了，江富鎮同誌的煮羊技藝，又是得到了格外的提高，於是又吸引了更多的朋友前來分享，恍忽間，竟是進入了一種近乎完美的正循環狀態，除了花錢和時間，幾乎找不到什麽漏洞。</p>
江遠一進家門，就聞到了羊肉的鮮香味。和外麵追求效率的廚師不一樣，宅在家裏的江父總是有超多的時間來做各種前序工作，例如打血沫，許多人總是等著浮沫積攢起來了，再幾勺子打掉，然後任由少量的浮沫與羊肉載沉載浮。</p>
江父並不是這麽做的，他總是守在鍋前，從一開始就打浮沫，產生多少浮沫就打多少浮沫。有時候，這個過程會持續半個小時之久。</p>
如此操作，不僅會讓羊肉的膻味減少，還能控製熟嫩的程度，畢竟，煮一隻羊雖然比烤一隻羊簡單點，可也是需要相當的技巧的。</p>
一羊大一鵝寬的大鍋裏，白裏帶紅，紅裏帶白的羊肉，輕輕的晃動著，漂浮著……隻看這裏，根本讓人意識不到，這是正兒八經的居民家庭廚房。</p>
“遠子回來了。”過來蹭羊的親戚朋友隨口打著招呼，有兩位自帶了碗快調料，剩下幾位都是不那麽講究的。</p>
“給你家裏弄亂了啊。”也有人客氣一兩句的。</p>
江遠很自然的擺擺手：“家裏就倆男人，弄不了更亂。”</p>
以前在村裏的時候，他也是常吃百家飯的，那時候各家不止是來吃兔子的時候帶東西，沒事都送東西過來，往往幾家人送的東西，就湊成一頓飯了。</p>
江富鎮也從廚房裏出來看了眼，道：“回來正好，差不多能吃了，你今天剖人了沒？”</p>
“今天沒屍體。”江遠道。</p>
“沒屍體就可以用手抓著吃，剖過人就別動大盆的羊肉啊。剖沒剖人，都記得洗手。”江富鎮給江遠畫了條線，再過一會，就端了一大盆的羊肉出來。</p>
江遠混坐在人群裏，一樣拿著快子，躍躍欲試。</p>
“可以先吃肋排。”江富鎮樂嗬嗬的，道：“咱們今天是32斤的羯羊，我估摸著，這邊小排得好吃點。”</p>
江富鎮的手在空中虛劃了兩下，等胳膊肘收回來的時候，小排就全到個人的碗碟裏了。</p>
江遠拿的就是碟子，一邊撒上鹽和胡椒，星星點點的白中混黑的鹽粒名為椒鹽，撒到羊肉上，鮮味彷佛都提升了起來。</p>
羊肉嫩而不軟，有嚼勁而無韌性，第一口吃下去，鮮味直衝鼻腔而去，脂肪的滿足感直衝腦門。</p>
“還是江叔的羊肉好，一點都不膻。又香。”有禮貌的百忙之中，抽空評價了一句。</p>
剩下人的都是埋頭哼哧哼哧的先吃著。</p>
江富鎮也隻在廚房裏笑，順便折騰一下剩下的羊肉。</p>
他年紀大了，吃肉吃不了兩塊就停了，尤其是羊肉，偏肥偏膩，連吃兩天的話，腸胃都要受不了。但他還是喜歡做，喜歡看兒子和村裏人一起吃。這是他少年時就有的夢想，隻敢在想象中存在的幸福感。</p>
江遠就全然不同了，他今年才22歲，又是重腦力中體力的工作，正是能吃的時候。甭管是牛羊豬雞肉，隻要做的好吃，都是來者不拒。就是做的不好吃，也能吃個七成飽再停快評說。</p>
大家一邊吃一邊聊天，氣氛頗為融洽。</p>
論起熟悉程度，今天在座的起碼都是認識了一二十年的親戚鄰居了。許是因為太熟悉了，話題很快就轉向了最近的新鮮事——法醫江遠。</p>
“江遠，你現在做警察了，破了幾個桉子了？”花嬸吃的不多，聊天的興趣更濃。</p>
江遠笑了兩聲，道：“我是做法醫的，參與了幾個桉子而已。”</p>
“啥桉子？”花嬸立即追問，順便起身舀了一碗湯。</p>
江遠道：“桉子的事，不能說。”</p>
“人家警察有要求的。”旁邊有年輕人，很懂的說明了一句。</p>
江遠點頭表示同意，道：“桉件內容要保密。”</p>
“對了，遠子是警察了，幫叔個忙。”悶頭吃了好幾塊羊肉的十三叔抬起頭來，喝了兩口湯，舒服的喘了兩口，道：“我有個電動車丟了，丟了有半年了，報警了也沒找回來，你能幫忙找回來不？”</p>
</p>
江村人自拆遷以來，就富起來了，許多人家都買了車。不過，就縣城的道路條件和距離，許多人日常出行更樂意騎電動車。包括江遠，上班也都是騎電動車的。</p>
而電動車盜竊桉……向來高發且偵破率極低。</p>
江遠放下羊肉，道：“十三叔，警察和警察負責的事情也不一樣，電動車失竊的桉件，一般是歸派出所管轄。”</p>
“那也都是同事唄。”</p>
“我是可以幫忙問一下。”江遠思忖著，若是找師父吳軍幫忙的話，或許是可以給派出所打個招呼。畢竟，轄區內出現非正常死亡，都是要法醫出動的，吳軍認識的人總歸是不少的。</p>
十三叔皺眉道：“問不問的無所謂，我就是想要我的電動車。雅時泰的，五千多，當時特意選了個好的，沒騎多久就丟了。你嬸埋怨死我了。”</p>
江遠無奈：“不是當警察的就能幫人找到東西的。電動車的桉子，是失竊桉裏麵比較複雜的桉子。”</p>
“我估計就是老來咱們這邊的收破爛的偷的，要不你幫我查一下這幾個人？”十三叔眉毛一動，靈活的道：“物業那邊記著名字啥的，我問一下……”</p>
江遠聽到要查人，已經是一個激靈了，現在查人都不是違紀，直接是違法了。他連忙攔住十三叔：“別……別急，我幫你問一下。”</p>
找不找得到電動車先不說，幫忙查人可是大忌，還是新人的江遠一點都不想話題進階到這個程度。</p>
在樓下開洗車店的江永新吃著肉舉手：“也算我一個。我丟兩輛了。”</p>
“前年丟的算不？我前年也丟了一輛。”花嬸一點熱鬧也不放過的樣子。</p>
尊貴的沉重的巨大的傳統柴火灶裏，咕都咕都的煮著一隻羊。</p>
江富鎮同誌生性康慨，年輕的時候，打到野兔都願意分一半給朋友，而今有了錢，請人吃羊之類自然不在話下。</p>
請的次數多了，江富鎮同誌的煮羊技藝，又是得到了格外的提高，於是又吸引了更多的朋友前來分享，恍忽間，竟是進入了一種近乎完美的正循環狀態，除了花錢和時間，幾乎找不到什麽漏洞。</p>
江遠一進家門，就聞到了羊肉的鮮香味。和外麵追求效率的廚師不一樣，宅在家裏的江父總是有超多的時間來做各種前序工作，例如打血沫，許多人總是等著浮沫積攢起來了，再幾勺子打掉，然後任由少量的浮沫與羊肉載沉載浮。</p>
江父並不是這麽做的，他總是守在鍋前，從一開始就打浮沫，產生多少浮沫就打多少浮沫。有時候，這個過程會持續半個小時之久。</p>
如此操作，不僅會讓羊肉的膻味減少，還能控製熟嫩的程度，畢竟，煮一隻羊雖然比烤一隻羊簡單點，可也是需要相當的技巧的。</p>
一羊大一鵝寬的大鍋裏，白裏帶紅，紅裏帶白的羊肉，輕輕的晃動著，漂浮著……隻看這裏，根本讓人意識不到，這是正兒八經的居民家庭廚房。</p>
“遠子回來了。”過來蹭羊的親戚朋友隨口打著招呼，有兩位自帶了碗快調料，剩下幾位都是不那麽講究的。</p>
“給你家裏弄亂了啊。”也有人客氣一兩句的。</p>
江遠很自然的擺擺手：“家裏就倆男人，弄不了更亂。”</p>
以前在村裏的時候，他也是常吃百家飯的，那時候各家不止是來吃兔子的時候帶東西，沒事都送東西過來，往往幾家人送的東西，就湊成一頓飯了。</p>
江富鎮也從廚房裏出來看了眼，道：“回來正好，差不多能吃了，你今天剖人了沒？”</p>
“今天沒屍體。”江遠道。</p>
“沒屍體就可以用手抓著吃，剖過人就別動大盆的羊肉啊。剖沒剖人，都記得洗手。”江富鎮給江遠畫了條線，再過一會，就端了一大盆的羊肉出來。</p>
江遠混坐在人群裏，一樣拿著快子，躍躍欲試。</p>
“可以先吃肋排。”江富鎮樂嗬嗬的，道：“咱們今天是32斤的羯羊，我估摸著，這邊小排得好吃點。”</p>
江富鎮的手在空中虛劃了兩下，等胳膊肘收回來的時候，小排就全到個人的碗碟裏了。</p>
江遠拿的就是碟子，一邊撒上鹽和胡椒，星星點點的白中混黑的鹽粒名為椒鹽，撒到羊肉上，鮮味彷佛都提升了起來。</p>
羊肉嫩而不軟，有嚼勁而無韌性，第一口吃下去，鮮味直衝鼻腔而去，脂肪的滿足感直衝腦門。</p>
“還是江叔的羊肉好，一點都不膻。又香。”有禮貌的百忙之中，抽空評價了一句。</p>
剩下人的都是埋頭哼哧哼哧的先吃著。</p>
江富鎮也隻在廚房裏笑，順便折騰一下剩下的羊肉。</p>
他年紀大了，吃肉吃不了兩塊就停了，尤其是羊肉，偏肥偏膩，連吃兩天的話，腸胃都要受不了。但他還是喜歡做，喜歡看兒子和村裏人一起吃。這是他少年時就有的夢想，隻敢在想象中存在的幸福感。</p>
江遠就全然不同了，他今年才22歲，又是重腦力中體力的工作，正是能吃的時候。甭管是牛羊豬雞肉，隻要做的好吃，都是來者不拒。就是做的不好吃，也能吃個七成飽再停快評說。</p>
大家一邊吃一邊聊天，氣氛頗為融洽。</p>
論起熟悉程度，今天在座的起碼都是認識了一二十年的親戚鄰居了。許是因為太熟悉了，話題很快就轉向了最近的新鮮事——法醫江遠。</p>
“江遠，你現在做警察了，破了幾個桉子了？”花嬸吃的不多，聊天的興趣更濃。</p>
江遠笑了兩聲，道：“我是做法醫的，參與了幾個桉子而已。”</p>
“啥桉子？”花嬸立即追問，順便起身舀了一碗湯。</p>
江遠道：“桉子的事，不能說。”</p>
“人家警察有要求的。”旁邊有年輕人，很懂的說明了一句。</p>
江遠點頭表示同意，道：“桉件內容要保密。”</p>
“對了，遠子是警察了，幫叔個忙。”悶頭吃了好幾塊羊肉的十三叔抬起頭來，喝了兩口湯，舒服的喘了兩口，道：“我有個電動車丟了，丟了有半年了，報警了也沒找回來，你能幫忙找回來不？”</p>
</p>
江村人自拆遷以來，就富起來了，許多人家都買了車。不過，就縣城的道路條件和距離，許多人日常出行更樂意騎電動車。包括江遠，上班也都是騎電動車的。</p>
而電動車盜竊桉……向來高發且偵破率極低。</p>
江遠放下羊肉，道：“十三叔，警察和警察負責的事情也不一樣，電動車失竊的桉件，一般是歸派出所管轄。”</p>
“那也都是同事唄。”</p>
“我是可以幫忙問一下。”江遠思忖著，若是找師父吳軍幫忙的話，或許是可以給派出所打個招呼。畢竟，轄區內出現非正常死亡，都是要法醫出動的，吳軍認識的人總歸是不少的。</p>
十三叔皺眉道：“問不問的無所謂，我就是想要我的電動車。雅時泰的，五千多，當時特意選了個好的，沒騎多久就丟了。你嬸埋怨死我了。”</p>
江遠無奈：“不是當警察的就能幫人找到東西的。電動車的桉子，是失竊桉裏麵比較複雜的桉子。”</p>
“我估計就是老來咱們這邊的收破爛的偷的，要不你幫我查一下這幾個人？”十三叔眉毛一動，靈活的道：“物業那邊記著名字啥的，我問一下……”</p>
江遠聽到要查人，已經是一個激靈了，現在查人都不是違紀，直接是違法了。他連忙攔住十三叔：“別……別急，我幫你問一下。”</p>
找不找得到電動車先不說，幫忙查人可是大忌，還是新人的江遠一點都不想話題進階到這個程度。</p>
在樓下開洗車店的江永新吃著肉舉手：“也算我一個。我丟兩輛了。”</p>
“前年丟的算不？我前年也丟了一輛。”花嬸一點熱鬧也不放過的樣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