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火族大巫穿著專屬於巫的繡花裙裝和白色鬥蓬,外麵裹著一件厚實的獸皮衣服,舉著黝黑高大的權杖,帶著一群頭上同樣插著羽毛的中老年婦女正在建房工地和農田來回視察。


    拱火族山坳南側兩裏左右,這裏是新搬遷而來的五鬼族新的住地。


    五鬼族大部分長相醜陋,不喜言語,性格孤僻膽小,而且據帶他們來的拱火族獵人說起,這些人受到過神靈的詛咒,雖然拱火族大巫非常的不願意接納這些人居住在自己的部落附近,但徐晨開給她的條件也讓她無法拒絕。


    隻要她負責安置好這一群外來種族,以後巴族和拱火族之間的戰爭賠償和勞動改造將會一筆勾銷。


    雖然最難熬的一年已經過去,但部落依舊還處在缺衣少食的狀態,剩下的俘虜還有近半未歸,另外十年的賠款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徐晨給她這樣一個機會,她不可能不接受。


    不過徐晨不斷往拱火盆地送人的舉動卻又讓她十分迷惑和慌亂。


    對於任何部落來說,人多都是好事,就好比眼下修房墾荒,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拱火族一群俘虜還在外麵幫別的部落幹活兒,正是人手奇缺之時,為了修房子和開墾糧田,她已經讓所有女人孩子都上陣了。


    時不我待,她急缺需要改變拱火族長久以來的捕獵采集習慣,努力跟上巴族的發展,不說超過巴族,但至少不能被烏族等其他部落超越,不然拱火族在聯盟部落的威信和號召力會越來越小。


    徐晨調集拱火族和雷族征服羽公族之後,參加的幾個部落都獲得了一批勞動改造的男人和女人,這些人手剛好彌補了各部落人手不住的窘況。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糧食不足。


    特別是拱火族,為了安置五鬼族這群人,每天需要耗費更多糧食,雖然可以讓他們通過狩獵補充,但遠遠不夠,因為送來的幾乎都是婦孺老弱,青壯年男人兩成不到,而且因為人地生疏,他們也不敢和別的部落爭搶獵物,導致食物更加奇缺,拱火族不得不加大補貼力度。


    就在她擔憂之時,徐晨又讓大巫安排送來了三千斤糧食。


    這些糧食算是暫借給她們的,明年秋天需要償還更多的糧食,但卻也解了幾個部落的燃眉之急。


    為了完成徐晨的任務,拱火族在不斷提供糧食的同時,也還得指導和幫助五鬼族搭建房屋。


    如今從徐晨送來這群五鬼族人過去已經一個多月,時間也進入了十二月,如果不出意外,徐晨應該快要回歸了,因此拱火族需要在最快的時間安置好這些人,不能讓徐晨覺得她在敷衍。


    到了眼下,老巫婆對於徐晨已經生不出來絲毫的恨意,有的反而隻有無比的敬畏。


    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徐晨便征服了羽公族和五鬼族兩大部落,而且都是有大巫的部落,而每征服一個部落,徐晨總是會想辦法往拱火族這裏塞人,眼下,光是羽公族和五鬼族送來的人就已經超過三百了。


    她本來不太明白徐晨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但隨著三千斤救濟糧運送來之後,老巫婆慢慢似乎有了一些明悟,隻要開荒種糧,這季蒼河兩岸種植的糧食簡直可以多得吃不完。


    徐晨過最終的目的,可能是想要在拱火盆地形成一個巨大的不同種族的聚集區。


    而這裏,本來應該是拱火族一家的地盤。


    但現在她卻無法做主,隻能任憑徐晨安排,甚至還得主動幫忙。


    或許,巫王另有深意吧!


    他是神靈賜福眷顧的幸運兒,這或許也是神靈的旨意。


    於是本來還微微有些想法的老巫婆,很快也把這些想法棄之腦後,隻能不斷催促幫忙指導建房的一群拱火族工匠,讓他們加快建設速度。


    “嗚嗚~~~”


    就在老巫婆視察五鬼族房屋的建設情況的時候,突然季蒼河下遊方向傳來幾聲悠揚的號角聲。


    這號角聲和所有部落用的樹皮號聲音完全不同,非常的渾厚清晰,穿透力極強,遠隔數裏都能聽見。


    幾乎同時,正在修建房子的工匠男女幾乎同時停了下來,一起轉頭往河流下遊看去。


    不長時間,又是幾聲號角聲傳來,這次聲音更加清晰,在拱火族山坳和雷族附近的人也都聽見了。


    “巫王歸嘎!”


    片刻的寂靜之後,整個河灘上下數裏區域之內的男女老少幾乎全都歡呼起來,紛紛丟下手裏的石頭木頭磚頭和工具直奔河灘碼頭。


    而在對岸打獵的獵人團隊,也突然都停止了追趕野獸,然後大呼小叫著直奔河灘,滿臉激動的跳上木筏就往下遊而去。


    “踏踏踏踏……”


    幾匹快馬從不同的地方順著河灘往下遊疾馳,馬背上,有獵人高高舉起號角吹響,嗚嗚的聲音在深冬的寒冷河風之中,順風往下遊和季蒼河兩岸遠遠傳開。


    巫王一去兩個月,在所有人的期盼之中終於回歸。


    這次回來,不知道又會帶回來多少從未聽過見過的好東西和好消息。


    說不定,又收複了五六七八個強大的部落。


    順風順水的木筏速度很快,岸上幾個騎馬的獵手速度更快,不過半個小時,十餘裏路瞬息而至,他們看到了河心一排長長的青色木筏正逆水而上,木筏上,一群光膀子的獵人,正口噴熱氣,賣力的劃著船槳。


    已經開始褪色的王旗和青龍旗,在河風的吹拂下呼啦飄揚。


    木筏上衣甲不整的獵人們正或坐或站的大聲談笑。


    一別月餘,回家的感覺讓這群疲憊不堪的遠行勇士們都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激動。


    “嘢謔謔謔謔……”


    岸邊的獵人和順流而下迎接的木筏上,獵人們發出興奮的呼喊。


    竹筏上的獵人們也都紛紛站起來,對著岸邊和河心中迎麵而來的同伴熱情招手呼喊,最終雙方相遇,爆發出一股震天的歡呼。


    雖然大家分屬於幾個不同的部落。


    但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沒有感覺到絲毫的隔閡和陌生。


    拱火聯盟和巴族聯盟,在這些獵人的心目中,早已不分彼此。


    徐晨的回歸,在這個寒冷的天氣,為聚集在拱火族附近的所有部落帶來了無與倫比的熱鬧。


    等逆流而上的竹筏慢慢靠近河灘上的碼頭,岸邊密密麻麻等候的男女老少同時爆發出熱烈的歡呼,大群年輕和和孩子順著河岸不停的奔跑呐喊,像迎接大勝歸來的英雄一般,迎接他們的獵人和最為敬重的巫王陛下。


    少年還是那個少年,他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和煦笑容,對著岸邊歡呼的人群招手。


    竹筏上的獵人們也不停的舉起船槳和竹竿對著迎接的人們大聲呼喊,發泄和表達他們對於歸家的激動。


    竹筏還沒來得及靠岸,岸上的獵人們便不顧河水的冰寒,紛紛跳入河中將木筏推到岸邊。


    徐晨剛剛上岸,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熱情激動的男女老少圍在中間,成片成片的人蹲下去甚至趴在地上五體投地,口呼巫王陛下迎接他們的王歸來。


    這是徐晨第三次來拱火盆地。


    第一次征服,帶給拱火族的是無比的恐懼和憤怒。


    第二次是傳承,帶給拱火聯盟的是震懾和威嚇。


    而這第三次到來,帶來的卻是最為熱烈的歡呼和發自內心的敬畏。


    從威到德,徐晨終於用他的行動和付出,徹底感動了所有拱火族人,收獲了他們的誠心歸服。


    “歡迎巫王陛下歸來!”


    老巫婆帶著一群頭上插著羽毛的部落族長和首領,恭恭敬敬的蹲在徐晨麵前,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虔誠而恭順的笑容。


    “大巫請起,諸位請起,辛苦大家了!”


    徐晨雙手把老巫婆攙扶起來,然後大聲讓所有蹲地的人都起來,這才轉身吩咐四周讓出空間,讓獵人們把竹筏上麵的東西都搬下來。


    東西不多,無非是一路上收獲的一些獸皮和鳥羽,以及沿途收集的一些植物標本和珍惜藥材。


    去時秋風送爽,歸來霜雪撲麵。


    這一路餐風宿露,堪稱人類一次大規模的主動遠行探索。


    圍觀的男女老少看著搬運到岸上的物品,看見裏麵裝的都是些動物皮毛和植物根莖,許多人臉上微微露出了些許的遺憾。


    就連老巫婆都感覺到有些驚訝和失望,他不明白徐晨帶回來這些有什麽用。


    但直到徐晨展開了那卷地圖,看著上麵順著烏龍江而下兩岸標注的密密麻麻的地理位置和動植物分布圖的時候,所有人都感覺到一種大開眼界的興奮和激動。


    一大群出征的獵人顧不上疲勞,又興奮的開始和男女老少們吹牛逼,口沫橫飛的講述他們這一趟堪稱開天辟地的壯舉和遠征。


    這一次的遠行,對所有參加的獵人來說,無異於一次脫胎換骨的升級,開闊的不光有眼界,還有心胸,更多的是他們為部落打開了一扇通往更加廣闊天地的大門,飛揚的靈魂已經不再局限於拱火族和巴族這片狹小的天地。


    而聽著獵人們的大聲講述,圍觀的人群不時爆發出一陣接一陣的驚呼和沸騰,很快就把這些根根葉葉的失望丟到了九霄雲外。


    老巫婆靜靜的站在地圖前麵,看著徐晨指著上麵標注的每一處地點講述這次遠行的收獲,橘皮一樣黢黑幹瘦的臉頰上,慢慢變成了無比的震驚和敬畏。


    作為一個傳承久遠的大巫,她明白知識和見識的重要性。


    這副地圖雖然簡陋,但卻讓她看到了一個超越傳承之外的廣闊天地。


    部落之中,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傳播和交流的重要性。


    徐晨這一趟遠行,歸來看似行囊空空,但這副地圖,就是最大的收獲,它出現的意義,遠遠超過所有的獸皮和人口財富。


    而徐晨等人毫發無損的歸來,讓她明白了以後和更遠距離陌生部落交流的機會已經來臨。


    一堆堆篝火在昔日舉辦傳承儀式的河灘空地上點燃。


    獵獲的野獸,存儲的糧食都搬運出來開始燒烤烹煮。


    男女老少圍著篝火大聲談笑,載歌載舞的迎接遠行歸來的勇士,大家不分部落,不分種族,全都圍在一起,熱鬧歡呼,一遍又一遍的聽歸來的獵人講述他們一路上的離奇見聞。


    蒙族的溫泉、土著野人部落的鹽礦、五鬼族的遭遇、人臉鳥身的食人惡魔、被惡魔汙染的鉛礦、讓人恐懼的詛咒之地、煙波瀚渺的大湖、與刺叉族的戰鬥、漫山遍野的竹林、湖水中遇到的那些躍出水麵的大魚、一眼看不到邊的草原森林、幾幾長在臉上的長牙巨獸……


    所有的故事百聽不厭。


    無論講多少遍,男女老少都會聽的津津有味而且驚呼不斷。


    就算不出門,他們也終於能夠領略到這外麵廣闊的天地和從未聽聞過的奇聞異事。


    而回到拱火族的徐晨等人,也終於可以歇一口氣,忘掉外麵餐風宿露的辛苦和每天麵對蠻荒野獸的侵襲的危急,吃飽喝足然後美美的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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