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坤靈筋骨之後,付桓旌受邀來到了,雲邈真人的寰海閣賞雪。


    這裏距茅屋的距離並不是很近,可是對於兩個緊緊依偎的愛人而言,天下又有什麽距離,是遙遠不可及的呢?


    也許,他們真的希望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永遠沒有盡頭,那樣就會少了很多煩惱。


    選擇和被選擇是不是,都是一種煩惱呢?


    飄雪依偎著葉秋風,眼前就是他們的溫暖小屋。


    一樣的籬笆,一樣的柴扉,一樣不知名的小花。


    每次這個時候,飄雪都會仔細的把這一切,深情款款的看一遍。


    就像是對自己的孩子一樣,逐個親切體己的問候一遍。


    用心去和它們說話,說隻有她們才能聽懂的靈語物話。


    隻是這一次,聽眾好像多了一個,那是一朵豔麗的小花。它雖然很鮮豔,但是如果不仔細觀看,還是很難發現。


    “好漂亮的一朵花啊!秋,你快來看一看!”飄雪興奮的連忙指給葉秋風看道。


    順著飄雪的手指看去,葉秋風看見了籬笆下的角落裏,有一朵藍色的小花,不大,但是卻閃著不同於別的花的詭異的光澤。


    葉秋風好像忽然感覺到了什麽,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


    兩眼的時間有多短,隻是一瞬。


    但就是這一瞬,一切卻起了變化。不止是那朵花。


    籬笆忽然長出了手,手上有短短的匕首。


    柴扉忽然迎麵飛了過來,就像長了翅膀,還帶著一陣猛烈的罡風。


    不知名的花叢中,忽然崩射出萬點寒星,就像是花兒的蕊。


    所有的這些,都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葉秋風。


    葉秋風也動了,雖然剛才的一瞬他的注意力被短暫的吸引,但是那也僅僅是一瞬而已,一瞬過後,葉秋風已經開始動作。


    他把飄雪掩於身後,右手拔劍、出劍一氣嚇成,沒有人能形容那一劍的速度,沒有人能形容那一劍的光芒。


    匕首在距離胸口一尺的地方,握著匕首的手已經被劍分離。


    柴扉在距離身前半尺的地方,已被一腳踢開。


    但是最要命的還是那萬點寒星,幾乎距離葉秋風的要害隻有幾寸。


    葉秋風的劍忽然起了變化,一種匪夷所思但卻讓人心曠神怡的變化。


    一道絢爛的劍光在身前一閃,那萬點寒星突然如石沉大海,消失不見。


    而這一切,隻不過是短短的一瞬。


    這一瞬過後,似乎又出現了,一瞬暫時的寧靜。


    而後,葉秋風的身前騰起了一陣藍色的煙霧,那朵藍色的小花忽然炸開。


    葉秋風豎劍防身,同時攜著飄雪,身形驟退。


    煙霧中卻再沒有什麽古怪發生,慢慢轉淡,消散。


    煙霧後又露出了,矮矮的竹籬。


    一切似乎是什麽,都沒有發生的的樣子,連那扇柴扉也還是好好的掩著。


    隻有葉秋風和飄雪知道,剛才那一瞬他們,已經從生到死走了一遭。


    “雪兒,你沒事吧?”葉秋風關切的問道。


    “我沒事,你有沒有受傷啊?”飄雪急急的問道。


    “大可放心,就憑他們還傷不了我。”葉秋風的嘴邊突然出現了一絲微笑。


    飄雪的心忽然覺得很踏實,沒有人知道這時候,這一絲微笑對飄雪到底能意味多少東西,是一種比語言更能令人踏實的東西。


    “他們是什麽人呀?”飄雪疑惑不解的問道。


    “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們應該是東瀛的忍者。”葉秋風沉吟道。


    “東瀛忍者?他們不是以暗殺為專業嘛!為何找上了我們呢?”飄雪撓頭困惑道。


    “因為有人暗中指使他們,忍者隻為錢財賣命。”葉秋風解釋道。


    “他們會是一些什麽樣的人呢?難道和那神秘組織‘吾苑’有關聯嗎?”飄雪揣度猜測道。


    “但願沒有吧!否則的話,這也未免太快了些,太巧合了些。”葉秋風淡淡的說道。


    飄雪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他們的身份以及住所,目前為止,隻有三個人知道。


    而這個人剛一離開,這批忍者就立馬出現了。


    恰恰這個人,又是葉秋風的過命摯友,白天啟。


    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那真是太可怕了。


    飄雪已經不敢再,繼續往下麵想象下去了。


    她已經隱隱的感覺到,這背後一定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


    “秋,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麽辦呢?”飄雪柔聲問道。


    “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了,可能需要暫時離開這個地方一段時間。”葉秋風的聲音,忽然變得很低沉說道。


    他實在不忍心告訴飄雪這些,因為他知道這個家,對於飄雪來說,意味著什麽。


    “你的意思是,他們還會卷土重來,對嗎?”飄雪不敢相信的問道。


    雖然她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要向自己最深愛的男子,問上那麽一問。


    因為這裏,曾經是他們二人,一起生活三年的地方。這裏的一花一草,一桌一椅,無不凝聚著,他們夫妻二人的心血。


    最重要的是,這裏曾經是,他們二人溫暖的家宅。


    “剛才的那些刺客,隻是一批品階中級的忍者而已。所以,他們在利用色覺忍術時,才會留下那樣一朵藍色的小花。”葉秋風說道。


    “你是說,那朵藍色的小花,無意間暴露了,他們存在的位置方向,對嗎?”飄雪驚喜的問道。


    “可以這麽說吧!至少,那朵藍色的小花,會讓你我夫妻二人,發現了些許異樣。”葉秋風說道。


    “其實忍術並不是魔法,更不是鬼怪,忍術是一門集合了易容、偽裝、器械、煙火、藥物和武功的派別,忍者也是活生生的人,隻不過是經過專門的訓練,能夠利用一些必要的裝備更好的偽裝、隱藏和保護自己而已,當然,他們的最終目的還是殺人。”


    “因為不是魔法,所以就難免受到一些限製,也就是說忍術不是完美的,總會有破綻。”


    “你是說,剛才那朵藍色的小花就是他們的破綻?”飄雪問道。


    “是的,因為他們要使自己隱身在小屋周圍,所以他們就必須利用色覺的忍術讓我們的眼睛產生錯覺,覺得一切的顏色還是和以前一摸一樣,但是畢竟固有的顏色是不會消失的,所以他們就將這些顏色轉移並集中於一點,忍術的級別越高,這一點就越隱蔽。”葉秋風解釋道。


    “你說他們隻是中級的,就是憑那朵小花推斷的嗎?那麽如果是高級的忍術,會是什麽樣子的破綻呢?”飄雪問道。


    “也許是一隻蜜蜂,也許是一粒石子。”葉秋風回應道。


    “那真是太可怕了,天下真有這麽神奇的忍術?”飄雪不敢相信道。


    “是的,不但神奇,而且殘忍。”葉秋風說道。


    沒有風吹過,連一絲的風,都沒有了。


    但是飄雪的背上,卻感到了寒意,那是一陣防不勝防,而又無處不在的寒意。


    “秋,那我們要去哪裏,難道天下還有地方能躲過他們的追殺嗎?”飄雪問道。


    “有,也許隻有一個地方。”


    “哪裏?”


    葉秋風出神的凝視著遠方,過了好久,他才用一種緩慢而又近乎崇敬的語氣道:“一個很遙遠、很神秘的地方。”


    海外有山,取名仙山。


    海有多廣闊,仙山就有多遙遠。


    沒有人知道,那座仙山,究竟在哪處地方。


    甚至,沒有人知道,那座仙山,到底存在與否。


    但是,人們還是相信它在,它就在那兒。


    因為,人們願意相信,美好的事物都是存在的。


    因為心中願意,所以他們夢想著,憧憬著。


    因此,他們的一生,感覺自己存在有意義。


    至少,可以存在心中,心又沒有邊界。


    “雪兒,你聽說過海市蜃樓嗎?”


    “沒有”


    “我倒是有幸,聽說過那麽一兩次。聽說那是一種神奇的自然景觀,雖然美麗,可惜它卻不存在。”


    “可我相信這個地方,是真實存在的。並且,它絕對比你所能想象到的,要更加神秘詭譎,更加美麗動人。”


    “秋,現在我們要去哪裏呀?是要去那座海市蜃樓嗎?”


    “是的,是一座海市,並沒有蜃樓。”


    “那我們需要,行走多久呢?”


    也許很久,但是如果運氣好的話,一個月後我們就能到達了。


    這就是飄雪和葉秋風在離開小屋前最後的對話。


    然後,他們先乘馬車走陸路,而後經運河到了海口,最後在海口的碼頭他們轉乘了一艘出海的商船。


    這是他們行程的第十五天。


    經過半個月的舟車勞頓,飄雪明顯有些疲憊,但還是勉強的掛著笑意,因為她不想讓葉秋風擔心。


    她知道,葉秋風現在一定有很多事要想,一定有很多決定要下。


    她知道自己幫不了什麽忙,但是她知道自己可以讓葉秋風覺得安心。


    所以她一直在盡力保持笑容,笑容有時候就是證明我很好的意思。


    葉秋風當然看得出來飄雪的辛苦,但是時間緊迫,別無它法。他隻求能平平安安的到達他想要去的地方。


    一但到了那個地方,不但飄雪可以獲得絕對的安全,而且他還可以得到很多關於“吾苑”的情報。


    他很自信,而且對此毫不懷疑,理由隻有一個---因為隻有他知道那個地方所具有的神奇的力量。


    現在,葉秋風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茫茫的大海在讓人覺得渺小的同時,也可以讓人忘卻很多煩惱和憂愁。


    ------也許隻有先看輕,然後才有可能放下。


    於是,他對飄雪道:“從現在開始你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個好覺了,想睡多久都沒關係。”


    商船開始一直向東航行,五天後開始折向南方。


    就像一支離弦的箭劃過湛藍的海麵。


    剛開始的時候,還可以看見零星的小島和過往的船隻,後來,眼前隻有茫茫的大海,一望無邊。


    海是神奇的,雖然柔軟,但卻是最難跨越的溝塹。


    這道溝塹可以阻斷仇恨,遏製貪婪。


    也許隻有這個時候,造物才讓我們明白什麽是非人力可為。


    但是如果你勇敢而真誠的投入到海的懷抱,這裏就是你的港灣。


    你可以把世俗的一切鉛華洗淨,可以除去一切虛假的麵具和遮掩。


    在海的搖籃裏,你可以變成一個嬰兒,獲得重生。


    睡眠,睡眠,還是睡眠。


    葉秋風和飄雪終於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現在他們的體力和精力已完全恢複。


    隻是,四顧望去,沒有一點海市的影子,除了海水還是海水。


    這時,已經是出海的第十天。


    飄雪已經不再向海上張望了,畢竟看了十天的海水實在沒有什麽特別。


    而葉秋風每次當飄雪問起,都會笑著說:“快了,就在前麵”。


    第十三天,微風,輕浪。


    大海依舊平靜如常。


    但是船上的人卻有了變化。


    飄雪發現船長和船員的神色仿佛都有些特別,好像都在擔心什麽,但是又刻意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


    有時候,船長和年紀比較大的船員好像還會激烈的爭論些什麽。


    飄雪很奇怪,可是身旁的葉秋風卻隻是閉目養神,飄雪暗暗的感到,一定有什麽事就要發生了。


    也許,就和他們要去的海市有關。


    終於,第十四天到了。


    飄雪算了一下,現在馬上就是葉秋風所說的一個月了。


    可是船的航向依舊沒有變。


    隻有中午的時候,船長宣布從現在開始為了大家的安全,請大家都盡量留在艙內。


    理由是,最近的海域可能會有大風。


    傍晚時分,艙內。


    葉秋風悄悄搖醒了昏昏困睡的飄雪。


    “覺得有什麽不對嗎?”葉秋風壓低聲音道。


    “沒有啊,哪裏不對?”飄雪的睡意尚存。


    “感沒感到船的晃動比以前輕了好多?”葉秋風道。


    “是的,是比以前輕了”飄雪靜了一下心神,仔細聽了聽,然後道。


    “知道嗎,這說明這艘船已經停下來了,而且一定是離陸地很近的地方”,葉秋風的眼中閃著光。


    “陸地,你是說這茫茫的大海上我們的船靠上了陸地?”飄雪一下子睡意全無,聲音也立刻放低了許多。


    “陸地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說我們已經到了海市?”


    葉秋風沒有回答,隻是衝飄雪點了點頭。


    而後他道:“現在,我們應該抓緊時間休息,等到了半夜,我們就走。”


    飄雪的心忽然跳的很厲害,她隻覺得很興奮。


    她很奇怪葉秋風為什麽能這麽冷靜。


    她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而且,她知道,自己的雙眼一定也在閃著光。


    現在,她隻怨時間過的太慢。


    月色如水,海風輕輕。


    茫茫的大海上竟突然隱隱出現了一個城市的模樣。


    隻是,這個城市正被一層濃濃的雲霧籠罩著。


    無邊的大海,如水的月色,突兀的被雲霧籠罩的城市。


    可能和不可能竟然在這一刻共存。


    現實和神話竟然在這一刻模糊。


    飄雪感到一種異常的詭異。


    奇怪的是,她竟沒有絲毫的驚恐,反之竟是滿腔的興奮。


    從一出艙起,她就一直沉浸在這種情緒中。


    以至於葉秋風如何躲過看守,如何偷得了一艘小船,她都沒有半點印象。


    直到葉秋風輕聲的呼喚自己上船,飄雪才仿佛如夢方醒。


    於是,月色下出現了一條小船。


    兩個人正劃著漿,直向那層濃濃的雲霧裏駛去。


    有船,真的有船,石林中的神秘之船,那是一條真真切切的船。


    “秋,那就是來接我們的船?”飄雪道。


    “是的。”葉秋風道。


    “它從哪裏來?”飄雪道。


    “石林,就是我們麵前的石林。”葉秋風道。


    “不是來自月亮?”飄雪道。


    “當然不是。”葉秋風道。


    “可是你剛才一直在看月亮。”飄雪不無戲謔的道。


    月亮中當然不會有船,雖然人們經常說新月如舟。


    可是月亮卻真的可以和船有某種關係。


    有時候,世事就是如此奇妙。


    “是的,我剛才看月亮是在計算時辰,因為我要等潮水下落,好露出石柱下麵的鐵索。”葉秋風道。


    原來有時候眼睛看見的東西,不一定就是真相。


    因為真相往往需要用心去體會。


    就如同葉秋風的眼中有月亮,心中卻是鐵索。


    而飄雪的眼中和心中卻隻有月亮。


    “那鐵索就是你們聯絡的工具吧”飄雪道。


    “是的,如果沒有那條鐵索,外人根本無法和裏麵進行聯絡,也就不會有船來接我們了。”葉秋風微笑道,這還是自登上小船以來葉秋風第一次笑。


    那是一種輕鬆的笑,一直發自心底。


    因為,那艘石林中出現的小船已經來到了他們的麵前。


    飄雪暗暗打量,發現這艘船首尾全長不過丈餘,船身在月色下閃著黑黝黝的光,看不出是用什麽製成的,也看不出一點鉚釘的痕跡,簡直是渾然一體。


    船上無帆,光溜溜的沒有一點裝飾和標誌。


    隻是在船頭站著一個矮墩墩的漢子,精赤著上身,露出健碩的肌肉,腿上褲腳高挽,小腿青筋暴流,兩隻腳掌卻明顯比平常人大了很多。


    “水兄,你好,多年不見想不到神威依然不減當年,這一次,又要麻煩你帶我們闖石林了。”葉秋風抱拳禮道。


    那姓水的漢子一言不發,隻是眼光向飄雪掃了掃,然後用手中的船槳重重的在船舷上擊了一下。


    飄雪隻聽到一聲金屬撞擊的脆響,不禁暗暗心驚,原來這船和船槳竟全是純鋼所製。


    看那鐵漿,一根少說也得有一百來斤,可在那漢子手中卻似尋常木槳一般舉重若輕,膂力實是驚人。


    “多謝,水兄!雪兒,我們上船。”葉秋風說著以一手托在飄雪肋下,同時縱身二人上了船頭。


    那漢子又掃了飄雪一眼,目光中滿是驚異,但馬上用手中的鐵漿向艙內一指。


    船艙不大,剛能容下兩人。


    葉秋風將飄雪安置在船中央的位置,自己就坐在飄雪的後麵,同時解下衣帶將自己和飄雪牢牢地綁在一起。


    飄雪注意到那漢子一直冷冷的打量著自己,眉宇間似有些不大耐煩,似乎礙於葉秋風的情麵才沒有發作。


    “旌少俠,這飄雪,你看懂了嗎?”雲邈真人問道。


    “略懂!略懂!”付桓旌謙虛道。


    “那邊的斷橋殘雪情,不知你是否,有所感觸啊?”雲邈真人指向一邊問道。


    “略感!略感!”付桓旌回道。


    突然,不知為何,雲邈真人手握驚鴻神劍的劍柄,不是很用力的敲打了一下付桓旌的腦袋。


    “臭小子,幾日不見,在人界竟然學的如此圓滑世故啦!找打!”雲邈真人一臉欣慰道。


    “師傅,幻界方寸山千好萬好,您老人家都這麽大把年紀啦!快回去吧!徒兒一切都好!”付桓旌對眼前的雲邈真人勸慰道。


    雲邈真人自知已被愛徒知曉真身,便搖身一變現出了暗侍浮屠的真身。


    眼見愛徒付桓旌在人界一切都好,還吃胖了少許,心境也海闊天空了不少,並沒有記恨那位名叫蘇明哲的山間野修。


    鐵浮屠十分心安的離去,不再叨擾他這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愛徒啦!


    言盡於此,寰海閣賞雪,海闊亦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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